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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頌然看她離題萬里,哭笑不得:“別打岔,打電話。”

  林卉窮追不捨:“有沒有嘛?”

  “沒有。”

  小姑娘當即興奮起來,雙眼冒出一顆顆粉色桃心:“好巧啊,我也沒有男朋友,要不咱倆試一試?”

  愛的表白來得洶湧澎湃,毫無預兆,堪比迅雷疾風。頌然被她熱情的火焰嗆到,乾咳連連:“你……你先把電話打了,別的事以後再說。”

  林卉趁火打劫:“你先答應我!”

  “我……”頌然招架不住,被迫搬出了英菲尼迪男神,“林卉,我的確單身,但暗戀對象還是有的,正在追,說不定哪天就脫單了,所以沒法跟你交往,明白了嗎?”

  林卉垮下了臉,鬱悶地扭頭:“明白了,不打。”

  頌然脾氣再好這時也惱了,憋氣又冒火,恨不得跪下來叫她三聲姑奶奶:“林卉,你多大歲數了,能不能有點責任心?你把人家孩子弄哭了,行,沒事,我幫你哄。現在我哄完了,你連打個電話報句平安都不肯?你不怕賀爸爸擔心啊?”

  林卉小聲囁喏:“你幫我打唄。”

  頌然轟然倒回了沙發上,伸手扶額:“我一個躺在黑名單里的人,打過去給他添堵嗎?”

  林卉兩手揪著裙子,窘迫地低下了頭,扭扭捏捏不作聲。頌然被她弄得一點脾氣都沒了,舉白旗認輸,嘆道:“行,你不打,我打。”

  說著就去拿手機。

  “別別別,我打還不行麼!”

  林卉怕他生氣,一把搶過手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下了愛心撥號鍵。屏幕亮起,一行極其駭人的大字跳了出來——當前通話時間:1小時39分15秒。

  1小時39分16秒。

  1小時39分17秒。

  1小時39分18秒。

  ……

  兩人盯著屏幕,雙雙石化了。

  常言道,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可惜頌然不是勇士。

  事實上他只花一秒鐘就認清了自己的慫包身份,奪路而逃,隨手撞開一扇門,“嘭”地甩上,扔下林卉一個人面對重磅炸彈。

  他靠牆站在黑暗裡,呼吸急促,臉頰劇烈發燙。

  剛才那1小時39分18秒……他都說了什麼啊?他曲解了林卉的意思,講了一大堆幼稚的謊言,無中生有地捏造了賀先生的“內疚”,還越俎代庖,替賀先生開了一疊空頭支票:陪布布搭小車,給布布講童話,允許布布養貓咪……最要命的是,一分鐘之前他剛剛吐槽過賀先生小肚雞腸,不接電話還拉黑他!

  這回真要死透了。

  頌然內心崩潰,腦袋用力往後一靠,撞到牆上的照明開關,就聽“嗒”的一聲,暖色調的淡雅光線充斥了視野。

  他闖入的這個房間不算大,擺設也簡單,入目先是一大片奶油色絨簇地毯,兩側牆底和牆頂各有一條壁凹燈帶,延伸到正對面的白牆,投下偏暗的柔光。白牆只是白牆,除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巨大黑框之外沒有任何裝飾。天花板上鑲嵌著若干小筒燈,精緻可愛,但瓦數不高,厚重的窗簾一拉攏,就交織成一片浩瀚的星空。

  房間內唯一的家具是一套山茶紅布沙發,上面堆滿了鬆軟的大抱枕,無論顏色還是材質,都對輕度皮膚饑渴的頌然充滿了吸引力。

  他慢慢走過去,窩進沙發角落,抓起一個抱枕摟住,沉默地把臉埋了進去。

  咚咚咚。

  幾分鐘之後,外面三聲叩門。林卉探頭進來,愉快地揮了揮兒童手機:“頌然,賀先生找你!”

  倒是連他的名字也知道了。

  頌然抬起臉,神情極不自然:“喔。”

  “別這麼低落嘛,沒事的!”林卉用手掌捂住麥克風,湊到他耳邊,悄悄說,“賀先生人真的挺好的,我一道歉他就原諒我了,肯定也會原諒你的!加油!”

  說著拍拍頌然的肩膀,朝他比了個鼓勵的大拇指,歡快地奔了出去。

  剛才她騎虎難下,抱著必死的決心接起了電話。果然,十秒鐘之後她就壯烈犧牲,被賀先生辭退了。

  消息雖然糟糕,但似乎是為了刻意佐證頌然所說的“不凶神惡煞”,賀先生採用了極其委婉的表述方式,以至於林卉一開始甚至以為自己不是要被解僱,而是要被加薪了,還琢磨了一會兒誤會到底出在哪裡。

  賀先生態度溫和,表示初入社會的小姑娘犯點錯誤是難免的,只要及時自省,今後避免再犯就行。

  林卉感動得淚流成河。

  賀先生又說,他對此予以理解,並會向家政公司提供一個不傷害林卉名譽的正當辭退理由。除此之外,還願意支付原定薪酬的百分之二十,作為給她的“道歉獎勵”——看在頌然的面子上。

  他以這種方式為頌然背書,希望林卉能真正明白道歉的價值。

  林卉眼淚一陣狂灑,握著手機連聲道謝,心想頌然誠不欺我,賀先生簡直是一個打著千瓦聚光燈都找不著的標準好男人。

  所謂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就是賀先生這廂把林卉感動得不要不要的,那廂卻把頌然嚇得短短三個字都講不清楚。

  “賀,賀,賀先生。”

  頌然顫巍巍捧著手機,嚴重結巴。

  賀致遠笑了,開門見山道:“頌然,下午那時候我在開會。”

  “開……開會?”

  頌然眨了眨眼睛,腦子沒轉過彎兒來。

  賀致遠解釋:“下午你不是給我打了兩通電話嗎?挺不趕巧的,當時公司正好有一場高層例會,我的職位必須全程在席,脫不開身,所以兩次都掛斷了。如果是平常的部門會議,就算走不開,我至少會抽空回你一條簡訊……實在很抱歉。”

  “原來是這樣啊!”頌然既高興又鬱悶,一頭撞在了沙發靠墊上,“我還以為你,你……”

  還以為你真嫌棄我了呢。

  這半句話剎在中途,賀致遠沒能聽完,但如釋重負的語氣讓他知道,這場小誤會帶給頌然的壓力比他想像的還要大。

  他深感內疚,解釋說:“例會開得有點久,結束的時候國內已經八點多了,我怕你難受,給你回過一個電話,可惜沒趕上,是幼兒園老師接的。頌然,請你務必相信,我從來沒有把你拉進過黑名單。”

  “啊,那個……那個我隨口瞎說的啦。”頌然很尷尬,紅著臉笑了笑,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給自己圓話,“您這麼大度,肯定不會跟我計較這麼雞毛蒜皮的事……我,我自己想發牢騷,才對林卉那麼說的。”

  挑明了一回頭一琢磨,他糾結了整整一天的事,真能算個事嗎?無非是朋友之間觀念不合,掐著電話線吵了一架而已。

  這種芝麻綠豆碎麩糠的瑣事,擺在賀先生那兒估計連號都排不上,人家忙裡忙外的,真沒工夫拉黑他。他是因為受了打擊,自信減半,焦慮翻倍,什麼都自動往壞處想,才把“不方便接電話”這個最大的可能性給忘了。

  頌然挺慚愧的。

  都多大了,還幼稚得像個小孩子,要勞煩賀先生親自來哄。

  他摟了摟懷中的大抱枕,用兩條腿夾住,又往沙發角落拱了一厘米。

  賀致遠知道他嘴硬臉皮薄,體貼地為他留了面子,沒戳穿,問道:“凌晨五點給我打電話,有什麼急事嗎?”

  頌然搖了搖頭:“也沒什麼,就是昨晚您沒原諒我,我想可能是我態度不夠誠懇吧,所以今早又打了一個,想向您鄭重地再道一回歉。賀先生,我不該強迫您認同我的家庭觀,就像您說的,每個人經歷不同,家庭觀產生分歧很正常,應該彼此尊重。我現在願意跟您求同存異了,您能原諒我那天的失禮嗎?”

  賀致遠淡淡笑了:“可以,我原諒你了。”

  他答應得過於慡快,以至於頌然還沉浸在下一回合該說什麼的思考中,聽到“原諒”兩個字,先怔了一會兒,才慢慢放鬆下來。

  “呃,除了道歉,還有……我還想……”頌然在嘴唇上咬出了一道淺淺的印子,忐忑地提出第二個請求,“現在說這個可能有點晚了,但是我……我很喜歡布布,以後您晚上要是工作忙,沒空陪他,能不能讓他來我家玩?我可以幫您照顧他,給他講故事,教他畫畫,睡前再洗得香香的送回來。”

  賀致遠說:“可以。”

  頌然獲得了一點信心,謹慎地又往前一步:“那……還有,以後輪到林卉休假了,您能找我當代班保姆嗎?我自願義務勞動,純免費的,保證24小時在崗,不收一分錢!”

  他這時還不知道林卉被辭退了,原因顯而易見:林卉送手機的時候春風滿面,一副憂愁皆散的歡喜樣,口口聲聲誇讚賀先生寬容大度。頌然默認她得到了諒解,既為她高興,也為自己難過,小心眼地嫉妒了三秒鐘——大家明明都犯了錯,區別只在林卉惹哭了小的,他激怒了大的,結果林卉沒事,他不幸失業,可見生活多麼現實,又多麼操蛋。

  賀致遠聽不到他心裡的怨念,笑著問:“你這麼喜歡布布啊?”

  頌然點頭:“喜歡呀。”

  他要是個直的,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生一個像布布一樣乖萌的寶寶,捧在掌心裡,所有的疼愛都給他,寵得飛上天去。

  賀致遠又問:“喜歡他什麼呢?”

  頌然說:“我喜歡他依賴我的樣子。”

  “依賴你?”

  賀致遠原以為會聽到聰明可愛、天真無邪之類的描述,“依賴”這個詞倒真不在他的設想里。

  “嗯。”頌然輕輕點了一下頭,“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有一點自戀,但是……布布好像挺依賴我的。他看我的眼神很親近,沒有距離感,平常總愛往我身上撲,撲住了就賴著不走,還在我面前哭,對我講心裡話,大概是覺得我多少能聽懂吧。我就想啊,能被這樣的小天使依賴,多幸運啊,我得用心保護好他,不能讓他失望。”

  賀致遠沉默了一會兒,捧著咖啡杯,慢慢喝下了大半:“頌然,坦白說,我很難想像你和布布是怎麼在兩三天內建立起這種親密關係的,這超出了我的理解範疇。不過我必須承認,事實就是——布布非常依賴你,你察覺到了很多被我忽視的細節,所以,關於之前那次爭執,我也有必須道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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