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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慕非難見莫西北站在她裝各種酒具的柜子前半天不動,有些好氣的走過來。

  “哦,沒什麼,我在看,什麼酒杯適合喝這陳年的狀元紅。”莫西北深深吸了口氣,她今天很容易感動,實在是太奇怪了,大概是過年,總讓人變得脆弱吧。

  “你手裡不是拿著兩隻犀角杯,這個就好了,還挑什麼?”慕非難拉過莫西北的手,接過兩隻犀角杯,偷偷看看莫西北的神情,才問,“你不是太感動了,一個人站在這裡哭吧?”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今天的胡話特別多,我看酒你還是別喝了,因為已經夠醉了。”莫西北關上櫃門,笑推了慕非難一把。

  “你不相信,人的緣分會持續三生三世嗎?”慕非難放下犀角杯,難得十分認真的拉住莫西北。

  “明天會發生什麼尚且無人知曉,何況幾世輪迴了。”莫西北輕輕將身子依偎進慕非難的懷中,手指緊緊的握住慕非難的衣衫。

  “明天,我自然是在這裡陪你看新年的第一縷陽光,西北,這次出去,我特意抽空去了杭州,也看了三生石,在沒遇到你之前,我是不信宿命之說的,但是現在我卻信了,原來有些人,真的是只要看一眼,甚至話也不用說,自己就知道,她就是自己這麼多年來尋尋覓覓,一直在等的那個人。你不知道,我在三生石旁靜坐了一個時辰,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有無數善男信女要來這石前祈禱,緣分真是冥冥中早就註定的,所以我知道,我們不僅有今生,還會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慕非難輕輕擁住莫西北,“西北,春天吧,春天有空,我帶你去杭州,我們一起去看三生石。”

  許久,慕非難並沒有聽到莫西北的回答,他心裡略有失望,低頭去看懷中的人,卻見莫西北的手指緊緊的抓著他胸前的衣裳,眼睛合攏,呼吸均勻,竟然就這麼依在自己懷中,睡著了。

  “這樣也能睡著?”慕非難苦笑,輕輕將莫西北拉出懷抱一些,結果莫西北的手太過用力的抓著他的衣裳,不得已,只得半抱半扶,把莫西北放在床上,然後自己也躺在她的身旁。

  這些日子,慕非難往返奔波千里,經歷的事情也是他生平未遇的兇險,一路趕回來的時候,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要把自己的這趟行程怎樣說給莫西北聽。要怎樣說,說到每一件事的時候該是個什麼表情、什麼動作,他幾乎反覆的想過太多次了,然而,沒想到的是,真正見到了莫西北,他居然覺得,其實一個字也是不必說的,只要看到她,只要能抱住她,別的,都過去了,無謂提起。

  目光反覆的流連在莫西北的臉上,直到後來,自己也撐不住,才沉沉睡去。

  翌日,兩個人誰也沒有看到初一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倒不是他們多麼貪睡,而是後半夜就颳起了北風,洋洋灑灑的下了雪,早晨天也是陰沉沉的,隔了碧影的窗紗向外看,外面總是似亮非亮,就這麼遲疑的睡一會再睡一會,到兩人被外面的腳步聲驚醒時,起來一看更漏,居然已經到了辰時。

  “你怎麼睡在我的床上?”睜開眼睛,莫西北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問。

  “還說,是誰站著都能睡著,睡著也不忘緊緊揪著我的衣服?”慕非難很舒服的伸了伸胳膊,眼中滿是笑意,神色得意之極。

  “那你就該把我叫醒,而不是趁機睡在這裡。”莫西北抬腳就踹,慕非難明明躺著,身子卻像早有感應一般,莫西北的腳剛挨著他的衣衫,就見他整個人已經一個翻身,跳了下去。

  “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麼好害羞的。”躲開莫西北的一腳,慕非難眨眨眼,很無辜的對莫西北說,“老夫老妻的,為夫能體諒你又老了一歲心情煩悶,但是動手打人是不對的。”

  “動手打人是不對,問題是,我根本就沒動手。”莫西北笑笑點頭,趁慕非難不注意,抬腿又一腳踹了過去。

  “動腳就更不好了,”慕非難手一勾,將當地擺放的另一壇狀元紅勾起,擋在身前,這酒價值不菲,莫西北連忙收勢,慶幸自己招數沒有用老,保住了這壇八十年陳釀。

  “莫少,起床了,拜年的人上門了。”兩人正在屋裡鬧著,外面卻傳來了噼里啪啦的腳步聲,片刻後,紅綠在外拍門。

  “不用敲了,一早晨,我的荷包就在一跳一跳的,警告我,你要來了,讓我快躲起來。”莫西北對慕非難拋了一個暫時放過你的眼神,穿好靴子,身上的衣裳還是昨天晚上穿的那件,雖然睡得有些褶了,不過比這更褶的樣子紅綠也見過,倒無可估計,直接走過去,拉開門閂,打開房門。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紅綠說的是和莫西北第一次過年時,莫西北教她的家鄉話。

  “紅包哪一年少了你的。”莫西北微笑,遞上一個大大的荷包。

  “咦?”紅綠接過紅包,走開兩步又回身,上下看了看莫西北說:“莫少,你怎麼還穿著昨天的衣裳?晚上喝多了?”話說完,也不等莫西北回答,硬生生的自莫西北身旁擠進房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前喝茶漱口的慕非難。“你——你怎麼在這裡?”

  “紅綠姑娘,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慕非難放下茶杯,很認真的反問。

  “男女授受不親,你當然不應該一大早在這裡!”紅綠瞪圓眼睛,接著發現慕非難的衣服也是昨天的,莫西北屋中還有兩個酒罈子,“你們昨天一起喝酒了?”

  “沒有,沒喝成。”莫西北搖頭。

  “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成親?”紅綠對莫西北的回答自動想到了別處。

  “沒想過。”

  “越快越好。”

  莫西北和慕非難又給出了各異的答案。

  “一大早晨,怎麼這樣熱鬧,莫姐姐,妹妹祝你年年歲歲,芳齡永駐。”一時,院子裡又來了慕容連雲,今天她看起來精神很好,人也恢復了初見時的生機勃勃,人還未到,話已經到了,當然,走到門口,瞧見紅綠氣鼓鼓的盯著慕非難,也立時感覺到了什麼一般,只是,眼中雖有陰雲浮動,卻也只是一瞬,面上露出的,仍舊是恬靜和順的笑,“紅綠姐姐拜年來得倒早,不知道紅包是不是也比別人的要大。”

  “你來得也很早,紅包自然不必別人的少。”莫西北藉此岔開話題,趕緊遞上紅包,幾個人不過略一站,府里上下來拜年的人便齊聚了,少不得磕頭說些吉利話。

  正月里,春風如意樓的生意相對清淡,因為過年講究個團圓,又少不得走親訪友,平時這裡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貴,這會在家除了忙著收禮,要不就忙著送禮,都不得閒,只偶爾忙裡偷閒,來喝兩杯,聊聊天而已。

  年輕的小皇帝沒有再微服前來,莫西北的心情也就隨之放鬆了下來。

  第二十一章梅花山莊

  睡得太晚的結果就是,正月十六的早晨,紅綠敲門時,莫西北痛苦得好像受了內傷。

  “慕容連雲昨天傍晚出去,居然一直沒回來過。”紅綠的話噼里啪啦的把莫西北砸得暈頭轉向。

  “她有手有腳,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自從除夕夜之後,慕非難晚上就一直霸占著莫西北的書房,這時也被敲門聲吵醒了,披了外衣出來。

  “是不是早晨起得早,丫鬟沒看見?”莫西北揉揉眼,心裡略有些不舒服,只是說不清怎麼了。

  “應該不是,昨天上元夜,服侍她的丫鬟雖然也出去玩了,但是回來得並不晚,我剛剛問過她了,她說她回來的時候,見慕容連雲還沒回來,就一直守在房間裡等,雖然打了瞌睡,醒來已經是天亮,但是慕容連雲的床鋪整整齊齊,全然沒有睡過的痕跡,而且她也很肯定,當時她一直在房中,慕容連雲如果回來,開門關門的聲音不可能一點沒聽到。”紅綠搖頭,“要怎麼處罰這丫頭?”

  “算了,正月里的,別找這份堵了,連雲有手有腳,何況武功也不算太弱,晚上回來早晨又出去卻沒有驚動丫鬟也不奇怪,先吩咐人在府里找找看看,若是沒有,就叫所有人出去找。”莫西北皺眉,外面風硬,站久了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一旁慕非難已經將外面披的衣裳飛快的搭在她的肩頭,推她進屋去。

  慕容連雲整整失蹤了三天,這期間,莫西北調動了不少人四處明察暗訪,卻毫無頭緒,而慕容連雲的出現,就同她的失蹤一樣突兀,正月十九一清早,她從她的房間總走出來,到院子裡的水井打水洗漱,把院子裡的丫鬟嚇得半死。

  莫西北聞訊而來,紅綠已經先到了,正詢問慕容連雲這三天去了什麼地方,結果慕容連雲只是一直微笑,倒擺出一副對莫西北換了女裝在家裡走動的事情萬分感興趣的樣子,迅速岔開話題。

  莫西北見了這樣的局面,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只是借著有事,掉開了紅綠,然後自己也走開了。這三天,她已經想明白了,慕容連雲是慕容連雲,無論她的前世來生,今生,她只是慕容連雲,一個本質上除了借宿在她這裡外,和她並沒有任何關係的人。

  因為沒有任何關係,所以,慕容連雲去做了什麼,她無權過問。

  又過數日,忽然有人送了張燙金請柬來,邀請莫西北過府一敘。

  “我怎麼沒聽說,你在京城有什麼朋友?”燙金的大紅請柬送到時,紅綠這樣說,彼時,莫西北正歪在太師椅中,認真的啃一隻鮑汁滷鵝掌。

  白天春風如意樓沒有什麼客人,她請了休問來彈琴,慕非難泡了壺凍頂烏龍陪在一旁,對於莫西北聽琴時不是喝酒就是吃肉的惡劣習慣,紅綠深表痛恨,只是她也喜歡聽休問彈琴,於是也在屋子一角找了位置坐下,閉目細聽。

  莫西北舔舔手指,示意紅綠翻開請柬,一股子淡淡的香就在四周彌散,那是梅花的香味。請柬上的字寫得秀麗而骨骼勻稱,寥寥數語,莫西北看了一眼,不過是說到聞君素雅達,今山莊梅花盛放,香傳數里,獨賞無趣,未知君可願共賞。

  “還以為請我大吃大喝呢,居然是請我賞梅花,這麼雅致的朋友,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莫西北的目光,最後落在請柬上細細用金粉描繪的層層疊疊的梅花瓣上,“這麼盛情邀請我這樣的俗人,不去就顯得失禮了,送請柬的人呢,去問問時間和地點。”

  “老闆,送請柬的人說,如果老闆願意前去,他樂意帶路。”夥計下樓一會,又小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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