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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就是菜,有什麼人生哲理。”莫西北卻笑笑,很無辜的眨眨眼道,“這個菜的名字很貼切,就叫辣子雞丁,您若是覺得辣,不妨吃點青梅竹馬,不然,配點米飯也好,哦,喝這個湯也不錯。”

  年輕公子於是去喝湯,不想,這湯並不是什麼雞湯、魚湯,而是甜的湯,喝了兩口,奶味十足卻沒有腥膻的感覺,湯里居然還有還有玉蜀黍。這種玉蜀黍他認得,是鄭和自西洋帶回的種子,只是民間種植不多,每年也有地方進供這個,只是沒這樣吃過,倒是嫩滑香甜。

  口中的麻辣感消退,忍不住又重頭嘗了一遍,莫西北一直在旁,此時才說,“公子的要求在下都辦到了,不知公子是否滿意?”

  “花哨取巧,只是難得合了我的要求,算是你辦到了。”年輕公子點頭,“答應你的大禮,幾日內,我會派人專門送來。”

  “如此,多謝了。”莫西北點頭。

  “老闆人很有趣,明日我家裡請了個西域的雜耍班子來表演,不知老闆可願光臨寒舍,共謀一樂呢?”年輕公子起身,走到門口時,又停住腳問莫西北。

  “明日?恐怕不行。”莫西北眉頭一皺,覺得自己今天好奇心太重,已經過於賣弄,有心拒絕。

  “哦!”年輕公子點頭,略有遺憾的說,“那實在是可惜了,這次這個西域的雜耍班子只在京城逗留這麼兩日,據說表演的節目非常精彩,我家也是花了不少銀子才請動班主老遠來這一趟的。”

  “莫大哥!”莫西北正想說,那確實是可惜了的時候,走廊里腳步聲響,一個少女已經急急的跑到了雅閣門口,只叫了一聲,就猛的推開了房門。

  彼時,年輕公子正站在門口,一個不留神,幾乎被房門打到,於是下意識的出手一推。

  “啊!”門外的少女一聲驚呼,那聲音嬌柔到幾乎侵入骨中,房門又被年輕公子飛快的拉開,那個聲音莫西北並不陌生,又一瞬,她忽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房門開處,慕容連雲握著自己的手,痛得渾身顫抖,眼淚在眼圈中滾動,她這些日子略見消瘦,下頜尖尖,越發襯得整個臉上,只有一雙楚楚可憐、此時眨動如受驚小獸般的大眼睛,簡單的布衣,將她整個人打理得格外清麗脫俗,一眼看去,即便是莫西北這樣一個女人,心弦也微微一顫,那年輕公子自然是大吃一驚,幾不能自主的上前,拖住她被門夾到的纖纖素手,輕聲問,“姑娘,你的手還好嗎?”

  慕容連雲似是不提防眼前這個公子哥會忽然握住她的手,臉幾乎瞬間就紅了,連忙抽手退步,將手藏在身後,目光在年輕公子的臉上一掠而過,這才又看向走向她的莫西北,侷促的說,“莫大哥,點點它……它不知吃了什麼,渾身抽搐。”言罷,眼淚唰的落了下來。

  這些日子,在樓里,慕容連雲照舊叫莫西北大哥,這是莫西北特意吩咐的,為的是方便。而點點是前幾天家裡廚子買回的一隻兔子,莫西北隨口給取了點點這個名字,因為兔子身上的白毛中,參有幾塊黑點。說來也奇怪,這隻兔子竟然格外的通人性,沒有人教它什麼,但是它卻很愛乾淨,每天在指定地點大小便,又天生喜歡跟著人,每天常常亦步亦趨的跟在莫西北腳邊,每逢莫西北吃東西,就後腿人立,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只差沒作揖打拱了,莫西北於是戲稱此君為兔子狗,平時非常喜愛,這時一聽,也有些著急。

  “點點是什麼?”倒是年輕公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見慕容連雲落淚,倒也有幾分急了,說到,“我略懂醫術,不如帶我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真的?”慕容連雲倒立時滿臉驚喜,眼角尤掛淚滴,臉上卻已經綻放出一朵明媚的笑言,整個走廊,也瞬間明亮起來,她一把拉住年輕公子,就向樓下跑去。

  “這位慕容姑娘……”休問站在莫西北身後,抱著雙臂在胸前,說了這么半句,便繞過莫西北,自顧自走開了。

  莫西北也嘆了口氣,然而,卻全然不覺得輕鬆。

  等她走回後宅,在點點的窩前,慕容連雲依偎在年輕公子懷中,正哭得傷心,年輕公子顯然在耐心撫慰,兩個人一時都沒有看到莫西北走近。

  蹲在窩前,點點再沒有像往常那樣飛快的跑出來,用鼻子在莫西北的手上蹭來蹭去,也沒有再用它小小的粉紅色的舌頭來舔她,事實上,它永遠的躺在了窩中,一動不動,莫西北伸手撫摸著它的毛,那往日順滑的白毛,今天有些乾澀,支楞在身上,再也感受不到溫度。

  “我不知道點點是……是個兔子。”好容易連雲止住了哭聲,年輕公子才略有尷尬的對莫西北說,“我懂點給人看病的道理,但是兔子……兔子卻無能為力。”

  “公子太客氣了,不過是只兔子。”莫西北站起身,飛快的咽下了眼淚,只平淡的答了一句,便伸手將慕容連雲拉了過來,早有丫鬟也趕了過來,一見莫西北的顏色,趕緊上前,半拖半扶,架了連雲回去。

  “這位姑娘是府上的什麼人?”目光追隨慕容連雲的身影,在小路轉交處消失,半晌,年輕公子才問。

  “哦,一個朋友。”莫西北輕描淡寫。

  “借住你這裡?家在什麼地方?”年輕公子繼續問。

  “畢竟是個姑娘家,諸多不便。即便公子詢問,恕在下也不方便透露。”莫西北淡笑,“耽誤了公子不少時間,公子想必還有事,在下就不多留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年輕公子只得告辭,然而,這天傍晚,就有一名穿著嶄新青布衣衫,頭戴小帽,家丁打扮的年輕男孩,上門送來了一隻長毛兔,說是送給白天死了兔子的姑娘賞玩的。

  打發走了家丁,莫西北將長毛兔抱在懷中,這種兔子是西洋的貢品,不是皇宮內院,根本千金難尋。莫西北此時已經確定,白天這位年輕公子,便是那晚同黃錦一起來的年輕人,也極有可能就是當今天子,只是,今天慕容連雲這樣突兀的出現,卻讓她有了疑惑,難道慕容連雲也發現了什麼,更甚至,是計劃著什麼?

  兔子她並沒有交給連雲,而是悄悄帶到春風如意樓,交給夥計代為照料,養在自己的雅閣當中,點點是她養的兔子,這兔子她留下沒問題,何況,她既對慕容連雲起了疑心,又怎麼肯把這麼透露身份的東西送到可能別有用心的人眼前。

  此後數日,年輕公子幾乎天天必到,慕非難仍舊未歸,莫西北有都是閒功夫,就每天拉著他說話,年輕公子幾次提到慕容連雲都被莫西北岔開話題,於是,他便不再提,相反的,倒好像對莫西北的事情更有興趣,從幾歲起追問,事無巨細,抓住不放,於是,莫西北又哀嘆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另一方面,慕容連雲也安靜了下來,不再到前面來,除了和紅綠學點管家的事情,大多數時間呆在房間裡閉門不出,紅綠按莫西北的授意,白天儘量呆在連雲身邊,卻也平靜無事。

  除夕,幾乎就是在不知不覺中,忽然就到來了,這是莫西北在京城度過的第一個春節。早在前十幾天,江南已經將四樓一整年的帳目封存,專門由人送到京城,翻閱之下,莫西北有些心痛的發現,自己離開將近一年,四樓的盈餘居然只與去年持平,而沒有什麼突出的增長;而春風如意樓三四個月的經營下來,已經過了賠錢賺吆喝的時候,一切走入正軌,收入很不錯,在京城,能維持這個規模和效益,她基本就很滿意了,於是,她開始認真的打算準備回江南去了,只是,心裡隱隱有些失落,過年了,但是某個壞人走了許久卻一直沒有回來。

  “別動,把錢都交出來!”莫西北正晃散了腦中的影響,認真核對帳目手指飛快撥弄算盤,生怕看錯行時,冷不妨有什麼硬邦邦涼沁沁的東西抵在脖子上,接著,就有一個奇怪的好像人捂著嘴說話般的聲音在身後發話。

  “那你找錯人了,我這裡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莫西北的手指不停,飛快的撥出最後一個數字,然後滿意的點點頭,這才伸手,把抵在脖子上涼涼的東西一抓,觸手細滑寒氣陣陣,讓她忍不住“咦”了一聲,順手搶到手中。

  “女人,久別重逢,你就不能對這些身外物冷漠一點,然後對我偶爾熱情一點?”身後的人略有抱怨,張開手臂,將她擁入懷中,下頜在她的頸項間來回摩梭。

  “不好意思,習慣了。”莫西北板著臉,故意仔細看手中的寒玉,非常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好一會,聽慕非難不出聲,才撐不住笑出來,側頭去看他。一個多月不見,慕非難眼中布滿了紅血絲,下巴上居然也冒出了青青的胡茬,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人也瘦了一圈。

  “你——”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慕非難笑笑,側身坐在莫西北身邊,仍舊將她攬在懷中,低沉的聲音透著愉悅,“你先說。”

  “你瘦了,趕了很久的路嗎?”莫西北忍不住輕輕將手貼在慕非難的臉上,後者立即微微閉上眼,在她掌心蹭了蹭,半天才“嗯”了一聲。

  “累了?”莫西北轉過身子,看他孩子氣的動作,心一陣的柔軟。

  “原本不累的,但看見你,忽然就很想睡覺。”慕非難不肯睜開眼,仍舊將臉貼在莫西北的手上,很慢的說,“我就睡一會,晚上陪你守歲,記得叫醒我。”話說完,人就砰的躺在暖榻上,睡沉了。

  莫西北沒有馬上抽回手,而是輕輕的用手指在慕非難的臉上撫過,動作很細很輕,眼睛也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人,而嘴角也漸漸浮起柔和的笑容。她忽然不想知道他去了哪裡,去做了什麼,她甚至也不想知道他趕了多久的路,才回到她的身邊,只為了陪她守歲,她只知道,這一刻,她忽然找到了一種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過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歸屬感,如同在幾百年後,無數個風雪夜裡,她放學回家,雪很深,每一步都走得艱難,但是心裡卻是溫暖而亮堂的,因為她總是知道,再走幾步,就會看到家了,而家裡,總有溫暖的燈光和家人的微笑。

  許久,莫西北才輕輕的抽回手,而慕非難幾乎在同時不自覺的微微皺眉,明明睡得昏天暗地,但是他的手卻在半空中準確的捉住了莫西北的,嘴裡模糊的說了聲,“北,別走。”

  “我不走,去給你拿被子。”莫西北輕聲說,但是無奈,睡著的慕非難根本不理,只是固執得握住她的手不放,莫西北爭不過他,只得趴在他耳邊說,“我真的不走開,我冷了,去披件一副,你先放手,從一數到十,我就回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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