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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人體質不同,也許吧。”楚俊風嘴角微微一動,說出話時,卻很平淡,似乎並不覺得莫西北的話有什麼問題。

  “我也這樣想,對了血人怎麼處置了?”莫西北含笑喝了口茶,“我睡了這些日子,是不是一團亂?”

  “血人……已經全部處死了。”楚俊風似乎微微有些遺憾,“當時東廠的人要帶走他們,我覺得血人如果落入東廠手中,將來怕是難免為虎作倀,就……”

  “都死了?”莫西北手指輕輕在桌上一敲,非常意外。

  “我也是擔心夜長夢多,這些血人來自東瀛,精通忍術,一旦脫逃,再抓就難了,”楚俊風嘆了口氣,“你覺得我很殘忍,是吧?”

  “那到不是,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殺了也好,何況我有多憎恨東瀛人,你都想像不到。”莫西北聳聳肩,她不是嗜殺的人,但是對東瀛人除外,因為東瀛是日本,幾百年後的中國人,上學的時候誰沒學過近現代史,侵略、屠殺,筆筆血淚,莫西北常感嘆自己晚生了幾十年,沒能拿槍上戰場。偏偏穿越了,到了明朝,沿海,倭寇這些年時時滋擾,莫西北每年都會悄悄拿一筆錢出來,捐給沿海的團練,添置火器,只是終究是不解恨的。

  “西北,你說話做事,總是能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楚俊風對莫西北的回答頗感驚奇,按他對莫西北的了解,自己殺了血人,即便她不有所懷疑,怕是也會覺得自己心狠手辣,不想,今回莫西北對好壞的衡量標準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

  “還有你更想不到的。”莫西北卻點點頭,轉身出門,向春風如意樓走去。

  大廳已經收拾過了,破碎的桌椅全部換過,只是大廳正中的喜字和破碎的主位依舊維持原樣,燒了半截的龍鳳花柱仍舊叉在燭台上,這時看起來,格外的淒涼。

  莫西北獨自在喜字之前站了會,才對楚俊風說,“那天的事情,也不知道連雲會不會鑽牛角尖,當時太混亂,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西北,慕容連雲一直和慕容松濤有聯繫,婚禮當日更想致你於死地,雖然後來她臨陣變卦,但是,她對你卻始終不及你對她真心一片,你又何必愧疚?”楚俊風不以為然,語調平常的安慰莫西北。

  “可是婚禮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你不是女人你不懂得,我騙她這麼久,她恨我也是應該,如果異地而處,我自信不會比她大度。”莫西北長嘆一聲,“這次誤打誤撞進了江湖,我發現自己一步錯步步錯,到今天回想過去的這半年多,只覺得荒唐透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又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說話間,她蹲下身,扳動機關,半晌,咯吱聲想,主位下升起一個鐵盒子,她用指尖在盒子上劃了劃,盒子咯吱一聲彈開,露出裡面一把鏽跡斑駁的短刀。

  “你一直說,找到寶藏鑰匙,就能解開你心中的疑惑,慕容松濤既然為這把刀甘心闖入我這龍潭虎穴,估計,寶藏的鑰匙,十有八九就是這把短刀,如今刀在這裡,你若需要,就拿走吧。”莫西北取出短刀,盒子重新彈回,瞬間淹沒於青磚之下。

  “西北,你知不知道,寶藏里除了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外,還有傳國玉璽,你既然知道短刀可能就是寶藏的鑰匙,你為什麼要交給我?”楚俊風一時似乎是驚呆了,在莫西北遞上短刀時,居然不自覺的退開了兩步。

  “在你眼裡,寶藏是寶藏,所以短刀是鑰匙,但是在我眼裡,寶藏不過是不屬於我的一個很虛幻的東西,所以短刀也就是短刀,刀生鏽了,何況我也不喜歡別人用過的舊物,所以我留著無用。”莫西北搖頭微笑,再次遞上短刀,“物盡其用,你既然這麼想得到這個,就拿去吧,只是金銀太多無用,你不妨還之於民,也算是一件好事。”

  楚俊風長久的沉默,眼神複雜而憂傷的盯著莫西北,上下左右,仿佛要把她此時的樣子深深的印入腦海。破天荒的,莫西北沒有惱也沒有不耐煩,只維持原本的姿態,站在他面前,容色平靜的,也看著他,直到,許久後,楚俊風一聲長嘆,自她的手中接過短刀。

  “西北,這世上有沒有什麼是你一定要得到的?”楚俊風將短刀自鞘中抽出,白亮的刀光驟然she出,兩個人都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

  “似乎沒有,這世上大多的東西都是可以被替代的,人活著,何必太執著。”莫西北的回答不需要思索,因為要思考的問題,她早已經找到答案了。

  “我喜歡你的淡然,”……也痛恨你的淡然,楚俊風對莫西北的答案倒不覺得意外,話到嘴邊,終於留了半句,是呀,他喜歡,他痛恨的,如今,都是她的淡然。不用回憶,他一直知道,從當日舟中初見的一刻,莫西北平淡之下的逍遙自在就在他心裡留下了太深的烙印,那是他即便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做到的,真正的來去如風,毫無掛礙。與她相伴,逍遙半生,是他的夢想,然而,如今看來,卻如此可望而不可及。

  “哦,謝謝,其實你說我沒心沒肺,我也不會有什麼意見。”莫西北被楚俊風眼底的憂傷觸到,心裡卻反而釋然,這世上,花長好,月長圓,人長久的美好,終敵不過風霜刀劍、日升月落以及略有殘酷的現實,喜歡也好,愛也罷,最終能奢求的,不過是彼此走到最後不必相互怨恨。

  “西北,我想問,為什麼是慕非難?”楚俊風心中黯然,終究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感覺吧,為什麼我也不知道。”莫西北的回答依舊是很快,毫無遲疑。

  楚俊風聞言一陣苦笑,“我知道,你把刀給我,從此就是要準備把我當成陌路人了,我很想說,莫西北你真殘忍,但是這話我說不出口,因為我也可以有另一種選擇,就是不接你的刀,然後陪在你身邊。我將來註定會後悔,這一生,放開了我最該握緊的手,但是現在,我還是會這麼選擇,西北,你——保重吧。”楚俊風將刀還入鞘中,再看莫西北一眼,然後轉身離去,說到保重時,人跡已杳。

  傍晚,紅綠跑到莫西北的房間問:“莫少,楚公子和田心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晚飯要不要等他們一起吃?”

  “不等,他們只是客人,又不是家裡人。”莫西北搖頭。

  “可是聽說他們在家裡住了很久了,就今天忽然出門了,你都不奇怪嗎?”紅綠皺眉,對莫西北的回答不滿意。

  “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他們既然是客人,也沒有常住的道理,我們開酒樓、經營畫舫,迎來送往,何必格外在意某個人?”莫西北回答得越發平淡。

  “你趕他們走了?”紅綠的聲音卻微微變了,良久才說,“你不喜歡楚公子了,我真傻,你和那個慕公子那樣親熱,要是你心裡有楚公子,又怎麼會……可是莫少,楚公子是怎麼對你的,你真的看不到嗎?”

  “你——”莫西北一愣,看向紅綠時,紅綠卻一轉身,將後背對著她,肩膀微動,似乎在強自忍耐著什麼,莫西北想再說什麼時,慕非難卻一陣風般的沖了進來,眼見是他,紅綠跺了跺腳,跑了出去。

  “聽說楚俊風走了?”慕非難的眼睛疑惑的瞄了紅綠一眼,目送她出去,才轉身看住莫西北,輕聲問。

  “嗯,我府里的事情,你倒是知道的不少。”莫西北右手執壺,在面前的綠玉盞中倒了半杯劍南產的玉葉長春茶,“這茶不錯,用的是夏天在荷花葉上收來的露水,要不要嘗嘗?”

  “他早不走晚不走,怎麼偏偏這個時候走了?”慕非難推開莫西北擺到他面前的琉璃盞,微微挑眉,眼神略有冷意。

  “怎麼,你捨不得他了,臉拉這麼長嚇唬誰?”莫西北倒還沒見過慕非難這樣發火的樣子,臉也沉了下來。

  “楚俊風是個目的性極強的人,他到一個地方做一件事,目的未達成之前,絕對不會離開,現在他居然走了,難道我不能好奇嗎?”慕非難坐在莫西北對面,忽然一笑,恰如春花初綻,趁莫西北糊塗的功夫,一把抓過莫西北的綠玉盞,盞內的茶莫西北喝過一口,他卻看也不看,仰頭喝下。

  饒是莫西北臉皮超厚,也被他的曖昧姿態弄得臉一陣的發紅,只得皺眉道,“你懂不懂衛生?”

  “這玉葉長春也不算稀罕,我以前也喝過,奇怪的是,今天在你這裡喝,卻是別有一番滋味。”慕非難卻自顧自的咂舌,似乎在回味茶的滋味。

  “一口喝半盞茶,不過是牛嚼牡丹,還裝模作樣,我的茶有什麼特別?”莫西北好笑,白了他一眼。

  “甜,特別甜。”慕非難認真的回答。

  “怎麼可能是甜?”莫西北忍不住脫口而出,待看到慕非難一副偷到什麼的得意樣,才恍然,把茶壺一放,轉頭去不再理他。

  “那把慕容松濤命都不要也要搶的短刀,是什麼?”慕非難收起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神色一正。

  莫西北斜斜的瞥了慕非難一眼,“大概是同寶藏有關吧,我在小山村的時候偶然得到的。”

  “那把刀現在何處?”

  “給姓楚的了。他剛走。如果你也對刀感興趣,現在還追得上他。”莫西北啜了口茶。

  “一把刀而已,幹嘛都緊張兮兮的?”莫西北的心一緊,面上卻仍是平淡。

  “西北,黃錦對寶藏勢在必得,他為了這,不惜和江湖和整個武林正面衝突,你是什麼人你自己有沒有想過,論武功說地位,你同當日的慕容松濤可以同日而語嗎?不能吧,黃錦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你容讓,主要是你並沒有參與其中。但是現在呢,你手握寶藏秘密卻輕易將其拱手送人,東廠能放過你嗎,你不為自己想想,也不為你身邊的人想嗎?你不為你身邊的人想,你也不為……”慕非難站在莫西北面前,氣得只想劈手一巴掌打醒眼前這個糊塗女人,至少是把她臉上的淡定從容打掉,“你沒有心,有心的女人都不會這樣。”

  “好吧,當我沒有心好了。”莫西北瞧著眼前一貫優雅的、只會嬉皮笑臉的慕非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指向自己的手指微微顫抖的樣子,心情忽然大好,笑道,“等會要是黃錦真來讓我交出寶藏,我就讓他帶我去砍頭好了,我記得小時候常聽人說,砍頭不過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我還不到二十歲,那麼算,用不了那麼多年,我就又是一條好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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