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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是兇器,你不覺得不吉利的話,我也沒有意見,這本來就是要送你的禮物。”莫西北一笑,“好了,小花貓,去睡覺吧。”

  翌日,慕容連雲在府後門上了花轎,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敲鑼打鼓的走過大街小巷,雖然是一早,也引來不少人的圍觀。

  成為新娘,穿著最昂貴美麗的嫁衣,嫁給一個自己愛也愛自己的人,是每個女人從年少時起就有的夢想。慕容連雲坐在花轎中,想努力的讓自己笑笑,外面圍觀的人群應該有不少是和自己一樣年輕的女孩吧,她們都正在羨慕著自己,可是,笑又有多麼難,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這一刻的風光無限,都是鏡花水月一般的虛幻到無法捕捉,今天之後,她的人生又該何去何從呢?

  終於忍不住用手指輕輕揭開轎簾的一角,透過眼前的絲絲密密的紅,她看到了久違的街市,久違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聽到了久違的叫賣聲聲,這就是自由,今天之後,是不是她就可以重新得回這種自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人群中,幾雙鷹一樣的眼睛,在這瞬間已經注意到了自己小小的舉動,即便隔著這樣喜慶火熱的紅,也讓她覺得心驚肉跳。她並不是自由的,她一直在別人的監視下,那怕這一刻,她不能再忍受這樣的生活了,所以,她別無選擇,活著,她要活著,為了自己。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拐進春風如意樓的街口,很多人開始七嘴八舌的喊起來,大多是十來歲的孩子,跟著花轎跑來跑去,歡喜得什麼似的,一時有人跑急了,一頭撞到媒婆身上,直撞得一直樂顛顛跟著花轎的女人“哎呦”了一聲,嬌嗔道:“誰家的小猴,要娶媳婦還早呢,這會子撞上來幹什麼。”四五十歲的女人了,穿紅戴綠不說,這一聲也嬌媚得緊,一句話倒說得半條街的人都笑成了一片,因而,沒有人注意到,小孩撞到媒婆的瞬間,一個小紙團“嗖”的飛進了花轎大紅的轎簾內。

  “落轎!”花轎終於還是落地了,踢轎門、過火盆,司儀在旁拖著長音提示著下一步新人要做什麼,慕容連雲卻覺得自己一概聽不到,她垂著頭,紅蓋頭下經過的地方竟然也是紅的,鮮艷如血的顏色,是她親自訂購的大紅地毯,只是此時看,紅得未免刺眼,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死死的捏著手中被塞進來的紅綢,掌心冷汗直冒,紅綢貼近掌心的地方,最後都濕了一塊。

  從大門到正廳,這一段路她沒來沒有走過,莫西北不喜歡她到前面來,她也明白,前面魚龍混雜,所以從來不來,想不到,第一走,是在此情此景之下。

  正廳里站了很多人,按理說他們都是客居京城,並沒有什麼親朋好友,只是,此時,這裡卻來了不少左右街坊,拖兒帶女,熱熱鬧鬧的站著,說著湊趣的吉利話,仿佛他們早就熟識一般。

  如果這些人知道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今天來喝這頓免費的喜酒?慕容連雲在一片這樣的喧囂中,反而安靜下來,她怕什麼呢?她從小生於江湖長於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她並不陌生,反正這裡誰也不認識誰,大家生死,不過各安天命,她要做的,就那麼簡單,做到了,從今之後,也就自由了。

  “交拜天地!”這時,司儀的聲音壓倒喧囂,“新人上前,一拜天地——跪——拜——”

  慕容連雲被人牽扯著走到大紅的蒲團前,跪下,叩首,她能感覺到,莫西北就在自己的身邊,距離近到跪拜時,兩個人的衣袖相互不停的摩擦。

  “二拜高堂——跪——拜——”慕容連雲站起身又跪在地上,低頭,叩首,這回,受禮的,是那把被盛在錦盒中的斑駁古舊的短刀,慕容連雲方才進到大廳,已經趁著某個機會,悄悄在蓋頭下確認過。

  “夫妻交拜——跪——”,司儀再開口,卻遲遲沒有發出拜字,慕容連雲聽見觀禮的人群中有人已經忍不住竊竊私語了,接著,有人走過去,然後,驚叫聲最先在司儀所處的角落傳出,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她放開了手裡的紅綢,一把掀開蓋頭,司儀仍舊站在那裡,嘴裡汩汩的冒出紅得濃稠發紫的血,很多人在四下驚叫,想要逃走,卻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莫西北也在看向那個方向,臉上有驚訝有不解,慕容連雲知道,今天的客人中,不少人是東廠的人,因為他們時刻被監視著,這麼多人這麼多眼睛,都對著他們,因而,卻忽略了更多。

  這是個好機會,慕容連雲告訴自己,這個機會就是完成爹囑咐她做的事情最好的機會,想著的時候,右手已經伸入左袖中。

  “連雲,小心!”莫西北卻猝然驚醒一般,一把拉起她,身子仍舊維持跪的姿勢,人卻飛了出去。

  她回頭,一枚月牙刀幾乎連風都沒有帶起,就從她剛剛跪著的地方低低飛過,深深的扎進了一個慌亂的丫鬟的大腿上,那個高度,正好是跪在地上的她的心臟。

  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十七年的父女恩情,原來,就是這樣,慕容連雲笑了,已經握緊匕首的右手退回到袖中。

  與此同時,大廳里四處同時出現了幾十個黑衣蒙面人,手執長刀,見人就砍,漸漸圍攏過來。

  場面有一剎那的失控,賓客倉皇四下逃竄躲藏,而蒙面人的長刀胡亂紛飛,一時險象環生。慕容連雲偷眼去看莫西北,卻發現,莫西北的臉上毫無驚訝之色,身形未動,只是手指連彈,一連串小小的暗器破空飛出,搶在蒙面人長刀下落之際,撞在刀鋒上。長刀的去勢稍緩,雖然不過是個瞬間,但是用於逃命,也足夠了。

  “搭台唱戲,也要有個曲終人散的時候,諸位這麼辛苦的來一趟,不如坐下來,大家喝喝酒、聊聊天,莫某這裡別的沒有,好酒好菜是不少,若是諸位缺少盤纏,那說出來,千八百兩銀子,莫某也拿得出,何必喊打喊殺。”莫西北也看了連雲一眼,待到賓客逃到大廳四角,這才從容的閃身走到喜堂正中,擋在了那裡站著一群已經圍成一圈,全力戒備只待最後一擊的黑衣蒙面人之前,而她說話的對象,就是其中一個看似很普通的人。

  “人都說莫老闆富可敵國,怎麼,說話這么小家子氣,千八百兩銀子,我們也還不放在眼裡,既然莫老闆這樣不慡快,少不得,咱們要什麼就自己動手拿了。”黑衣人嘿嘿冷笑,聲音尖銳、吐字卻含混,好像故意捏著脖子又在嘴裡含了什麼東西才說話的。

  “貪心的人往往要栽大跟頭,莫某的錢也不是這麼好拿到手的,照我說,諸位還是放下兵器,在我這裡喝杯敬酒,大家和氣生財的好。”莫西北也冷笑,“何況諸位今天來了,怕是想走也不容易。”

  “就憑你一個人,想攔住我們?”黑衣人冷哼,長刀一指,“小子,回去找你師傅再練二十年才吹大話吧。”

  “哦,我一個人當然是不行的,”莫西北點點頭,隨手把手邊一隻酒杯往地上一擲,清脆的一聲響後,無數緹騎的弓箭手在屋頂和四周商鋪的樓上應聲出現,白森森的箭尖,對向大廳。

  “這擲杯為號的方法不好,可惜了我一隻官窯的青瓷杯,摔碎了一隻,不成套就不值錢了。”莫西北的眼睛卻盯著酒杯的碎片,滿臉的心痛。

  “勾結東廠,莫西北,你不怕你將來無法在武林立足嗎?”黑衣人倒似乎對這陣仗並不留意,問得很輕鬆。

  “我不是江湖人,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威脅,自然應該請官府保護,這很正常。”莫西北聳聳肩,“對了,忘了問了,你們這些人,是不是都是犯案累累?”

  “什麼?”黑衣人一愣。

  “哦,我確定一下,一會抓到你們,也好看看能不能領到賞錢。”莫西北說。

  “臭小子,不跟你廢話。”黑衣人終於煩了,長刀一揮,揉身急進,刀鋒攜著滾滾寒氣,撲面襲來,這一式凌厲非常,莫西北並不硬接,只是飄身閃到一邊。奇怪的是黑衣人也並不像他說的那樣,想和莫西北爭一時高低,反而趁莫西北閃身的機會,直撲向喜堂正中主座上擺放的那把短刀。

  莫西北也不攔他,只是眼見他的手幾乎已經觸摸到了短刀,才大喝一聲:“慕容松濤!”

  “你是怎麼認出老夫的?”黑衣人一愣,然而也只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短刀所在的主座忽然裂開,短刀滑入裂fèng,居然不見了。

  “我也就是隨便猜猜,沒想到你還真是,慕容前輩,久違了。”莫西北笑得狡黠,一邊認真的拱了拱手。

  “你既然認得出老夫,那就該知道你不是老夫的對手,痛快的把東西交出來,老夫給你個痛快。”慕容松濤行跡被道破,也就一把接下了面紗,臉上也掛著笑容,目光卻鋒利如刀,狠狠的看向莫西北。

  “交出什麼?”莫西北詫異的道,“慕容前輩,咱們好歹也是一場翁婿,你要什麼直說就好,何必要刀劍相向,讓外人看笑話呢。”

  “少跟老夫來這一套,別說你是個女人根本娶不了連雲,你就是娶了,也和我沒關係,什麼一場翁婿,你也不用在這裡裝糊塗,老夫要什麼,你心知肚明。”慕容松濤也情知光靠說話,是不可能讓莫西北乖乖交出短刀的,此時手更不停,刀光霍霍,刀鋒並不離莫西北要害。

  “我從來不裝糊塗,我是真糊塗,”莫西北的劍也沒有片刻遲疑,刷刷的還了數劍,身形轉換,掙脫了刀光的控制。“慕容前輩要的是寶藏,寶藏地圖並不在晚輩這裡,這個,您應該最清楚呀。”

  “哼!”慕容松濤冷哼一聲,刀身抖動,復又逼了過去。

  “讓我猜猜,我這裡究竟有什麼東西如斯吸引慕容前輩,”莫西北一個翻身,躲過了慕容松濤攔腰斬過的一刀,身子騰空,單足踩在刀鋒上,身子借勢前傾,劍尖直刺慕容松濤眉心。“莫不是那把短刀,難道,這麼多年來江湖人廝殺搶奪,之所以始終無人得到寶藏的原因是,他們都找錯了方向?真正的寶藏秘密根本不在地圖中,而在短刀中?”

  “臭丫頭,人太聰明,難免折壽。”慕容松濤縮頸藏頭,避開這一劍,左手接連劈出兩掌。

  “我也就是猜猜,慕容前輩,您太誠實了。”莫西北呵呵一笑,翻身落地,一劍擋在身前,架住了慕容松濤的長刀。

  “莫西北,你這麼聰明,老夫也有愛才之心,不如,你拿出短刀,我們一起找尋寶藏,然後大家平分,豈不勝過在這裡殊死一搏?”莫西北與慕容松濤纏鬥時,早有黑衣人衝到主座前,能砍能劈的都做了,主座被毀得面目全非,只是短刀卻不見了,此時,慕容松濤只得話鋒一轉,放柔了身段和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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