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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景里翻飛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如棉絮,落了人滿頭滿臉。

  白格眯著眼睛,在冰天雪地里站得久了,他都快凍成人形冰雕,臉上肌肉僵硬,做不出什麼表情,只剩眼珠子還活泛。於是他就轉動著眼珠,遠遠地盯著女人嬌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幕下。

  走近了,徐承渡被他青白的臉色唬了一跳,“你幹什麼杵在這兒挨凍?坐車裡開著暖氣等不好麼?”

  邊說邊上前攥起他冰碴子似的手,擦了擦上面剛剛攢雪球融化的雪水,往自己羽絨服的兜里揣,“這麼冷穿什麼大衣?又不保暖,不抗寒的,除了裝帥耍酷一無是處。”

  白格一揚手從他掌心滑了出去,沉默地看著他,嘴唇抿得緊緊的,目光凌厲。

  徐承渡愣了一下,有點想發火,但一想到他不知道擱這兒傻乎乎地站了多久,又心疼,於是不死心地又去抓他的手,“別鬧。”

  徐承渡的手和他的兜里都暖和,直暖到心坎里。白格貪戀這溫度,沒再甩開,他想起當年他坐在破爛小彗星的后座,把手伸進徐承渡衣襟里取暖的事。

  被雪濡濕的睫毛顫了顫,他低下頭,雪花落在他頸子裡,又濕又涼,“想給你個驚喜。”

  “嗯,好大一個surprise,直接砸在臉上,兜頭而下。”徐承渡揉了揉被砸的半邊臉,方才看到白格的一瞬,他確實有點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雪球砸懵的。

  白格略得意地扯了扯嘴角,“準頭不錯吧?”

  徐承渡頭疼,拉著再凍要成冰棍的人往樓里走。

  “那個女的,是誰?”

  來了。

  徐承渡佯裝隨意,“哦,新單位的一個同事。唉,今兒個為了你,我算是把作為上司的面子裡子都丟光了。”

  他是死也不會把任叔攛掇相親的事兜出來的,不是他慫,而是覺得沒必要。他怕白格一衝動,直接奔到任原家不管不顧地宣布出櫃。任原年紀大了,看起來硬朗其實全身都是病,加上思想又保守,被這麼一激要是出了啥事,他可背不起。

  跟十年後的白格重逢並相處了這些日子以來,徐承渡算是明白了一點,這人是吃定了他,珍視到有點神經質的地步。他能為了他淡出公眾視野,能為了他跳湖,能為了他折騰出失眠的毛病,往恐怖點說,那些疑似自殘的行徑說不定也跟曾經失去過他的經歷掛鉤,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有時候徐承渡回想,他何德何能,只不過是在花開正好的年紀,遇到了在陰暗中苦苦徘徊的白格,撈了一把,用同樣破破爛爛的心接納了一回,就被人奉成目中瞳掌上珠,一輩子掛在了心尖上。

  想不明白的事太多,比如白格怎麼就認定了他,比如他怎麼就十年如一日地放不下一個人。雖說初戀是男人揮之不去的心結,但這個結只是擺在那兒,時不時回味一下,卻無關痛癢。怎麼到了自己這兒,這結就成了死結,緊一緊就痛一下,松一松就甜一下,磨人得很。

  這一磨,可能還成了一輩子的事兒。

  “這麼巧,跟你住一個小區?”白格將信將疑。

  “不然呢,我還能把她領回家熱炕頭?”徐承渡樂了,按開電梯門,“放心吧,我的炕頭太高,沒你這麼長的腿,爬不上來。”

  也不知道是進了樓暖和了點,還是徐承渡及時表忠心起了效用,白格的臉色緩和下來,“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我也想問,怎麼你非要趕在今天見我一面……”徐承渡也納悶兒,今天白格要見他的決心格外強烈,甚至到了反常的地步。但是他真的想不起來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兩人的生日早過去了,過年也還早,情人節更是沒影的事兒。

  白格含著淺笑,柔情蜜意地覷著他,擠在徐承渡兜里的大手曖昧地捏了他一把。

  那雙眼睛會說話,說的都是些不害臊的情話。

  徐承渡小鹿亂撞,湊上前在他口鼻間嗅了嗅,“喝酒了?”

  “嗯,剛從慶功宴回來,喝了一點,不多。”白格半邊身子懶懶地倚靠在電梯牆壁上,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左上角的監控攝像頭。

  這個微小的動作立刻引起了徐承渡的注意,心中警鈴大作。白格今天就這麼來了,口罩墨鏡鴨舌帽,偽裝三件套全部缺席,這要是被拍到,又是流言滿天飛。他連忙右跨一步,拉開點距離,順便一把按下白格的頭,把人護在懷裡,“咳咳,注意點個人形象和社會影響。”

  剛巧,此時電梯停在指定樓層,門刷地打開了。

  徐承渡裹著人前腳剛出去,後腳就被狠狠地抵在了樓道牆壁上。

  這是個中檔小戶型小區,地兒不大住戶也少,物業不太管事兒,徐承渡住的這層樓,走道燈壞了個把星期了也沒個師傅來修,所以此刻除了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幽幽地泛著螢光,一片昏暗。

  “不記得了嗎?今天是你第一次親我的日子。在我公寓的樓下。”白格蹭著他的臉頰低語,幫他回憶起來,“你提前看小說劃重點下決心,做了不少功課,最後還是吻得亂七八糟。”

  徐承渡想起來初吻這檔子操蛋事兒,無言了一會兒,沮喪地嘶了一聲,“喂,你這人怎麼這麼不上道兒?正常情況下難道不是應該裝作不知道嗎?當年沒拆穿,現在殺個回馬槍,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沒,只是我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想起來,覺得你太可愛了。實在忍不住……”白格搖搖頭,低低地笑了起來,十分不給面子。

  徐承渡惱了,他有點大男子主義,覺得這種事表現得不好挺不光彩的,就像上次他三分鐘沒到就那什麼了一樣,簡直人生恥辱。他惱羞成怒:“笑屁,不許笑,忍不住也給我忍著!”

  “忍不了。”白格摟住他的腰,往他脖子裡吹了口氣,聲線里透出野望,“可愛,想日。”

  徐承渡伸手摸了摸脖子,瞥了他一眼。

  一雙深邃精亮的桃花眼在幽暗中跳躍著期待試探的光芒,他總算咂摸出白格今兒個的意圖來了,這是趁著日子好,鐵了心直奔著上三壘來了。

  收到這麼明顯的暗示,徐承渡有些緊張起來,還摻雜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他舔了舔被冷風吹得有些乾裂的嘴唇,腳上的板鞋蹭了蹭光滑的瓷磚地面,盯著白格笑了,“光是想嗎?”

  “可以付諸行動嗎?”白格的唇已經貼了上來,在唇角廝磨起來,“我怕你又像之前一樣,躥起來丟下我,跨上摩托就跑了。”

  說話間,白格唇間淡淡的酒氣混合著冷意和男香,清晰無誤地傳了過來,熏得徐承渡心臟砰砰直跳。

  “這是在我家門口,我跑什麼?頂多就是把你鎖門外不讓進。”目光糾纏間,他一隻手撫上白格的胯,率先咬住他的下唇,“但是今天我不打算這麼做。”

  “你還愣著幹什麼?”

  於是兩人就這麼在黑漆漆的樓道里深吻起來,令人臉紅心跳的嘖嘖水聲漣漪般激盪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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