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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名指上那個冷冰冰的金屬環狀物不松不緊地箍著,一下子箍住了一個雀躍騷動的靈魂。徐承渡在黑暗中聽著自己的心跳一下子衝到最高峰,又尖叫著跳進雲層,掛著滿身絢爛的彩霞不顧一切地往下蹦。

  他實在忍不住地偷偷把另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搭上去,輕輕轉動了一下,全身心地觸摸體驗著上面簡潔的花紋,並發揮出畢生的想像力,在腦海中笨拙地臨摹出它高貴神聖的模樣。

  如果不是有暗夜的掩護,他怎麼都壓不下來的嘴角一定會暴露他現在狂喜的小家子心情,遭人取笑。

  這枚戒指和白格的那句話,轉化地通俗易懂點,不就是:那我就成為你的家屬,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我都是第一見面許可人。

  不行,明天起床我得讓白格親口把這話說出來。徐承渡喜滋滋地嘬了兩口手上的戒指,晚上連做夢都在偷笑。

  第75章 破曉10

  白格被蒙住了眼睛,但是他的耳朵沒被塞住。他聽到屋外吹著呼呼大風,似乎有枯樹枝刮著屋牆,發出嘲哳刺耳的聲響,聽得久了,那枯枝就好像穿透牆壁戳著他的肩頭,搔著他的頸項,令他毛髮直豎。

  這是個廢棄的屋子,空氣里滿是灰塵和發霉的氣味,有時候那群人稍微發出點大的動靜,天花板上就會有脆弱的灰漿被音波震得剝落,落在頭髮里,被敏感的頭皮感知。而白格,已經像塊臘肉一樣被這麼沒尊嚴地五花大綁著,丟在角落裡,整整兩天一夜了。

  那是一個清朗的周六,天很藍,他跟徐承渡約好了在天橋底下碰面,然後去好不容易全面開放所有設施的遊樂園進行一次久違的約會。結果一下樓,他就被突然躥出來的幾個人一把按住,他用力掙扎,下巴隨即被惡狠狠地鉗制,牙關被強行掰開,一顆藥在舌苔上輕巧地打了個轉兒,就滾進了喉嚨。

  鹽酸嗎啡,一吞下那種藥就會昏倒、癱軟,醒來時會劇烈嘔吐和頭痛,狀態有點像重度醉酒,對於迷藥來說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這同樣是場非常乾脆利落的綁架。

  醒來後白格表現得異常安靜,他沒有看清這群綁匪的長相,更沒必要大吼大叫著去激怒他們。在任何一場普通的綁架案中,綁匪們不到萬不得已——比如臉被人質看見有被指認的可能,否則不會冒險撕票,他們只是想要錢,錢和人命是兩碼事,若是不幸落網,綁架犯和殺人犯在量刑上也天差地別。

  所幸,榮雨棠有的是錢,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後來,白格意識到不對。

  從他醒來開始,那伙綁匪一通聯絡電話也沒積極打出去過,時間一點一滴地溜走,他們聚在一起,小聲地議論著,耐心地等待著什麼。

  可能是白格表現得實在是太乖了,一聲不吭,連動都不怎麼動彈,簡直透明得能跟空氣化為一體,七八個鐘頭過去,這些粗糙的漢子對他的警戒也慢慢鬆懈下來,喝茶吃麵嘮嗑,除了把聲音儘量壓低,怎麼隨意怎麼來。於是白格得以捕捉到以下對話。

  “那頭進展得怎麼樣了?”

  “女人心狠,到現在也沒鬆口。估計還得幾天。”

  “兒子在俺們手上,要殺要剮就是一句話的事,她居然還能沉得住氣,真有能耐啊……這種女人,惹不起,誰娶了禍害誰。”

  “可不是,她前夫不就死得不明不白的呷,這會兒輪到兒子了,克夫克子天煞孤星,真邪乎。”

  “小聲點,俺們啊,只要管好這小子就行了,等上面來了通知,就——”這裡詭異地停頓了一下,說話的人像是做了個什麼手勢,白格驚起一身冷汗,“幹完這一票俺們還了老大恩情,得了好處,就出國逍遙快活去,別的事啊,知道得越少越好。”

  “誒,說真的,大哥你真能下得去手?”

  “嘿?這你就不懂了,哥哥我乾的就是這一行,這些都是命數,怪不得我。放在古代,我頂多就是個任勞任怨的劊子手,沒了我,還有別人,有什麼下不下得去手的呢?”

  “晚上不會做噩夢嗎?”

  “噩夢?我還怕那個?怕那個怎麼幹這行?”

  “佩服。”

  “承讓。”

  白格的牙關咯咯打起戰來,他意識到這不是純粹的綁架,這是為了達到某個目的,蓄謀已久、精心偽裝成綁架的謀殺。

  同時,他也認清了一個現實:不論其背後的目的是什麼,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是的,再不行動就是等死。

  他動了動手腕,掙扎著把縛在背後的手伸進屁股口袋,從裡面掏出房門鑰匙,這是他身上帶著的唯一堅硬的東西。迷藥的效用慢慢散去,他動用了幾乎所能調動起的全身力道拉鋸著,鑰匙參差不齊的邊緣切進了皮膚,凹凸的齒槽摩擦麻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鋼筆筆尖寫在粗糙的瓦楞紙上。

  這個過程進行得十分艱難,磨累了躺一會兒,休息完繼續磨,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身後宛如有一隻駭人惡獸在不依不饒地追逐,離得近的時候,白格甚至能聞見它大張的血口中散發出的腐臭。這讓他愈加焦急,以至於手腕和五指被磨破淌血也渾然不知。

  然而那群天生的掠食者卻聞到了這不同尋常的血腥氣,他們警惕地在屋子裡打轉,最終發現了這隻待宰羔羊的小把戲,二話不說就將那把染滿鮮血的鑰匙奪了過來。

  白格隱忍多時,終於還是激怒了他們,換得一場單方面的拳打腳踢,以示懲戒。對於毫無還手之力的人,大多數毆打者甚至不樂意彎下腰用拳頭招呼,他們更偏愛於用腳踹,那樣既省力又能減少反作用力,擊打效果也更顯著。白格聽到體內肋骨斷裂的聲音,碎骨刺到了什麼臟器讓血液迫不及待地湧出了緊閉的口腔。

  嘴裡塞著的破布條被推出,他磨尖了利齒,張嘴就近咬上一條腿,腿的主人登時就嚷了起來,飛起另一隻腳就踹了過去,但是小腿上已經被撕咬下一大塊肉,血淋淋地掛在那兒晃蕩。

  “媽的,屬狗的!”

  塵土飛揚又落下,有人一把薅起了他的頭髮,迫使他抬起灰濛濛的臉,掙扎間,白格聽到一聲拍照的咔嚓聲。

  “給,把這張照片發過去,我就不信那婊子看到自己兒子這副熊樣,還能無動於衷?”

  “對,早該這麼做了!先禮後兵那一套真是見了鬼的憋屈!”

  “慢著,先跟老大商量,別自作主張。”

  說曹操曹操到,門口像是有誰進來了,這群人立刻噤了聲。

  來人像是沒料想會對上這副情景,一下子亮出了毫不掩飾的嗓子:“幹嘛呢?怎麼回事兒?誰他娘的讓你們動手了?”

  這聲音太有辨識度,躺在地上只有進氣沒有出氣的白格,就算腦袋被鐵錘砸扁了,也能聽出來聲音的主人是誰。那人顯然也明白自己口音特殊,雖然白格遠遠地趴著,血泥和了一身,像是已經沒了意識,但他還是連忙閉了嘴,只拿眼睛怒視那兩個帶頭的。

  “這小子想逃,不安分的很,給他點教訓,免得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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