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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他收到了一件禮物。

  一輛漂亮拉風的哈雷摩托。

  他記得那輛摩托,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他就被徹底征服了,像是正常性向的男人在街頭偶遇了一位極品曼妙女郎,忍不住想吹個低俗的口哨。他同樣也遺憾地記得,它明明被白格拖去了慈善拍賣會。

  但是從白格寵溺溫和的眼神中,他明白了一切。天知道他是怎麼忍住奔過去把人抱起來強吻一通的衝動,轉而興奮地搓著手圍著摩托不停打轉的。

  “不試試看?”

  “不試了,明天回來再試。”

  我還要趕著回去試騎“中子星”——這是白格給它起的名字。徐承渡心想。

  倉庫里的守衛四個四個地圍成一圈,席地而坐,打起了撲克。剩下湊不成一桌的,則聚在牆角抽菸嘮嗑。煙和賭博,能讓他們在難熬的下半夜保持大腦皮層的活躍,不至於當了瞌睡蟲的俘虜。

  徐承渡繞到倉庫碼放木箱的一邊窗戶,一腳蹬上窗台,兩手扒著窗眉。這是個危險的預備動作,如果時間花得太長,身影極容易被裡面的人發現。但好在徐承渡身手敏捷,彈跳力絕佳,上臂力量也足夠,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個猛然用力,他的腳尖就顫巍巍地立在了窗眉上,而雙手則險險扒在了倉庫房頂。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好不讓自己因手滑摔下來。

  接下來就好辦多了,一個引體向上,再加上手肘和膝蓋的協同作用,三下五除二,他就把稱得上人高馬大的自己成功運上了房頂。

  這個過程不可避免地發出了不小的動靜,但遠遠沒有超過暴雨敲打鐵皮的節慶搖滾般聲響。

  一位神經比較敏感、聽力異常發達的守衛像是覺察到什麼,捻滅了菸頭過來打開窗戶,探出頭,雨後濺到他額頭上,但是他在夜幕下什麼也沒看見,於是以為是自己大驚小怪,又縮回去繼續剛剛關於某個艷星的八卦話題。

  徐承渡慢慢挪動著腳步,儘量放輕每一個步伐,說實話,這個過程他心驚膽戰,如履薄冰。儘管有大背景里的噪音掩護,他並不知道自己一腳踩在鐵皮上會發出多大的聲響。這聲音聽在他自己耳朵里異常刺耳且清晰,因此他走了一段之後特地停下來,謹慎等待。

  沒能等來警報或人身呼號,於是他繼續朝前。

  整片房頂開著兩個小天窗,其中只有一個落在了那批藝術品的頭頂。剛剛往裡窺視的時候,徐承渡目測了這些木箱堆起的高度。單層倉庫的層高六米,木箱堆起近四米。匍匐在正中央,完全不在底下這群人的視線範圍內。

  脈搏博動的速度在此刻到達巔峰,徐承渡死死盯著那幾個抽菸閒聊的守衛,認真數著自己的呼吸,試圖冷靜下來。接下來是至關重要的一步,他要通過狹窄的天窗潛入室內。

  這太不容易了,畢竟再怎麼喧囂的環境,窗戶被推開的一瞬間,雨點砸在鐵皮上和砸在裡面木箱上的音色是不同的。

  這時,無線電里傳來嘈雜的聲響,鄧曼雌雄莫辯的呼叫響起:“灰狼,進行到哪一步了?”

  “等待潛入。”徐承渡壓著嗓子報告,“我想我需要場外援助。”

  “什麼類型的援助?”

  “聲東擊西。”

  話音剛落,極近的地方響起嗚嗚嗚的警車巡邏聲,震耳欲聾。

  徐承渡滿臉黑線,抱怨:“就沒有別的方式嗎?”

  “我倒是想給你放個火調虎離山,你覺得人民公僕能這麼做嗎?”

  倉庫里的守衛們顯然被突然響起的警察專用bgm嚇了一跳,紛紛蹭地豎起耳朵,丟下牌叼著香菸,往那邊窗口聚集而去。說來也奇怪,凡是做過些虧心事的人,哪怕是曾經在商場裡順手牽羊了一根棒棒糖,在深更半夜乍然聽到這聲音,都會驚起一層雞皮疙瘩,覺得瘮得慌。

  但是從這群人猶如驚弓之鳥的突出表現來看,他們就算不知道這些箱子裡具體藏著什麼,也有一點這方面的意識,起碼隱約明白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貨物。畢竟他們高於同行無數倍的昂貴佣金擺在那裡,沒人是缺根筋的傻子。

  有了刺耳警笛的掩護,同時,那群守衛的注意力完全被調離,徐承渡得以順利潛了進來,甚至有富餘的時間踮起腳尖,伸長了手臂,闔上天窗。

  一切做完後,他趴在最中間那隻木箱上,用食指敲了敲耳朵里的無線電話筒,突然肆虐的警笛聲又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

  第71章 破曉6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得無比流暢且得心應手,對於徐承渡來說,撬開一個沒上鎖的木箱簡直比用右手吃飯還麻利。

  沒了令人不寒而慄的警笛,底下那伙人警惕地四處巡查了一遍,又各自重拾方才被粗暴打斷的娛樂。

  沒人去注意頭頂那片視線的死角。

  也沒人聽到配合著雨點敲擊鐵皮屋頂的節奏、時快時慢的粗糲嘎吱聲。那把隨身攜帶的小巧起子緩慢且堅定地從木箱的四個角上,一釐一毫地翹出一寸來長的鐵釘。

  這是個細緻且漫長的過程。

  徐承渡全神貫注,直到輕輕移開木箱頂蓋,他感到興奮像極地冰川在烈陽下融化成水,在血管里放肆奔騰。

  汗水混合著雨水,從眉毛上滴落,在乾燥的木板上洇暈開一塊小小的不規則的黑色濕斑。

  然後他看到了木板下被鬆緊繩固定住、被厚重軟墊包裹著的易碎藝術品,躡手躡腳地撥開一層層防碰撞的填充材料和珍珠棉,裡面的東西露出廬山真面目。徐承渡揚起一邊眉毛,在心裡自作主張熱絡地打了個招呼:嘿,咱們又見面了,女神右臂。

  是展覽上那隻讓人印象深刻,朝著天空盡情伸展五指的手臂。

  表面上必定都是滴水不露,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徐承渡直接伸手往底部摸索而去。石膏像跟成年男子的手臂等比例粗細,就像硬生生被從軀體上截斷一樣,底部斷口處一掌就可覆蓋。徐承渡細細摩挲著,按壓著,以期能找到微微鬆動的地方。或者摸到一些刺手的、不合常理的毛邊fèng隙。

  他的猜測在半分鐘後得到了驗證。

  抑制不住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心中的狂喜,他摸到了規則的、圍成一個圓圈的紋路,用力推了一下,卡得嚴絲合fèng、異常牢固。

  試了幾次無果後,他不得不抄起被冷落的起子,把扁平的一頭用力嵌進去,謹慎並耐心地往外挑動。最難的總是第一步,一感覺到翹出空隙,徐承渡立刻放棄會製造出尖銳噪音的工具,藉助短短的指甲,把最細的手指擠了進去。再往上一掰,那塊嵌進去的白色石膏圓塞就徹底脫落。

  徐承渡迫不及待地伸了進去,拽出來一把又一把舊報紙和報廢棉絮。他開始懊惱地往最不願觸碰的可能方向猜測,說不定原先藏在裡面的、他們費盡心血要找的東西,早就被盡數取了出來並流向了不為人知的市場。而這裡留給他的,只是一個空空如也的冰冷容器。

  但這是個世界巡迴展覽,更大的可能是這些罪惡的粉末,在始發站沉甸甸地填滿了每一個雕塑的腹腔,然後天女散花般傳播到它途徑的每一片大陸,以此來最大限度地利用這天載難逢的機會,攫取儘可能多的利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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