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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出這話的時候,徐承渡覺得自己的形象瞬間高大了三分,豪氣直衝雲霄,而白格淡粉色的唇邊綻開一朵小小的笑容。

  那是一個寵溺的、包容的、告訴你我願意配合你一切合理或不合理要求的笑容,徐承渡沒溺死在堅持了近一個小時的銀星湖裡,卻差點溺死在這致命的微笑里。

  就在他失神的空隙,白格已經好整以暇地站起身,鬆開了領帶和襯衫的風紀扣,他用一根手指撥開額前垂落的棕色碎發,深吸一口氣,眼神里滿是認真和專注,一副任憑差遣的模樣。

  徐承渡做了個ok的手勢,詢問對方是否已經準備就緒。

  白格兩根手指抵在唇上,彎起眼角,直接輕佻狎昵地飛了個吻。

  心神俱顫差點吐出一口血的徐承渡嘖了一聲,轉身沒入了水裡。直到游到一個別人看不出具體方位的安全距離,他才遙遙地用手錶錶盤反了個光。

  接收到訊息的白格根本不去看腳下黑沉的湖水,頓了頓,直接閉上眼睛踏出一步,聽任自己的身體“噗通”一聲砸進水中,激起不小的浪花。

  記憶跟湖水一起,從四面八方極速翻湧過來。白格蹬動著雙腿,想阻止身體繼續往下沉的趨勢,然而詭異且熟悉的無力感再一次從內而外地席捲全身,繩索般束縛起他健全的四肢,讓他如同癱瘓。緊接著,一股駭人的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由遠及近,逐漸縈繞在鼻尖,為了避免聞到這種強烈的氣味,他拼命掙動雙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男人絕望的眼神和猩紅的血霧漂浮在目之所及的水域,這是幻覺,白格的大腦明白,但是他的身體不明白,如臨大敵般收縮起一切該收縮的東西,包括氣管。忽然脊椎一痛,仿佛有人給他注she了強力麻醉劑,他開始失去判斷力和清醒的意識,甚至失去了自主呼吸的能力。

  但是前所未有的,所有陰暗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他獨獨沒有感受到恐懼。因為潛意識中,他知道,某個人正在拼命朝他趕來。

  有你在,我不怕。

  *

  現場來了不少媒體記者,天還沒亮,關於銀星別墅慈善拍賣會的兩大非主流消息就不脛而走。在一片歌功頌德的褒獎詞中,這兩大消息成功地脫穎而出,賺足了公眾眼球。

  一是明星白格意外落水,被貼身保鏢救起,同時根據現場知情者的不可靠猜測,曝出其罹患慢性精神疾病長達十數年。

  二是銀星別墅當晚遭竊,陸望書房被撬,損失大量價值連城的藏品,疑似內部人員作案,現犯人已抓捕歸案。

  外面的血雨腥風絲毫沒影響到一室平靜。

  白格的床邊,徐承渡把前額抵在交握的雙手上,怔怔然盯著沉睡的人。落水後被及時搶救回來,白格睜開眼睛恢復了短短一分鐘的神志,他用這寶貴的一分鐘看了徐承渡一眼,然後只說了一句話:送我回公寓。

  榮雨棠原本打算把人留在別墅過夜,好好觀察一晚,沒成想兒子似乎早有預料,再沒力氣也要把她還沒開口說出的話直接扼殺在喉嚨口。

  徐承渡記得當時榮雨棠欲言又止的落寞神情,他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堅持一下,反而反過來叮囑聞訊趕來的經紀人好好照顧自己的兒子。

  這對母子之間的隔閡簡直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你知道嗎?”蕭圖一直默默縮在角落裡滑動著手機屏幕,此時突然出聲。

  “什麼?”徐承渡抬起頭。

  蕭圖瞟了瞟白格,“他那個什麼怕水的毛病。”

  “不知道,第一次聽說。”徐承渡據實以告。

  “是啊,我都不知道,你怎麼能知道呢?”蕭圖幽怨地搓著雙手,“不過這人真的挺不把人當哥們兒的,什麼事兒都不同你商量。我說怎麼以前拍戲從來不肯下水呢,為這事兒還得罪了一個大導演,本來以為他是個旱鴨子,我還慫恿他去學游泳來著。這麼一想,自己當時真混帳啊,明明什麼都不懂……”

  徐承渡沉默了。

  要說混帳,大概沒誰比他更混帳了。

  明明什麼都不懂,明明什麼結果都沒預先設想,卻說出了什麼別怕有我在的大話。

  差點就害死了白格……腦海里突然橫空而降這麼一條血字橫幅。線人的生死往往從側面反映了一個特工的業務能力,徐承渡深吸一口氣,把臉埋進雙手。

  那隻右手從把白格從水裡撈出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在不停地抖動,也不知道是生理性的還是病理性的,魔怔了一般。

  這時候,一隻手突然從被窩下伸出,虛虛地攥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徐承渡驚訝抬頭,對上一雙略顯疲憊的桃花眼,一秒愣神後,他急切地張開嘴,剛想詢問一下身體感覺怎麼樣了,對方又伸出另一隻手及時地做了個噓的手勢。

  “唉,我應該再多關心他一點的,起碼應該再強勢一點,不能由著他性子來。”蕭圖毫無所覺,依舊在絮絮叨叨地自我懺悔著。

  白格朝蕭圖的方向擠眉弄眼完,扯開一個溫潤的笑,薄薄的嘴唇因為沒有血色顯得越發薄了,徐承渡擔心他再盯得久一點,那薄薄一層的唇面就會被他盯得四分五裂。

  兩人無聲地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一想起這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差點就永遠睜不開眼,徐承渡就心裡泛酸。他心虛地移開目光,剛想把手也抽出來,卻被白格先一步扯進了被窩,隔著睡衣,放到了起伏的肚皮上。

  熱氣熏cháo了徐承渡的手心,再從手心一直蔓延到胸口。他這天晚上全身濕透地回來,匆匆沖了個澡換了套干慡的衣服就一直守在床邊,由於心緒繁雜,這會兒才覺出來手腳一片冰涼。他看了看又把眼睛重新閉上了的白格,緊繃的身體因為感受到溫暖而慢慢放鬆下來。

  “你說對不對,小馬?”蕭圖終於覺察出一直都是自己在唱單簧,沒人跟他互動,於是心有不甘地突襲問話。

  徐承渡一臉懵逼,“啊?”

  蕭圖撇撇嘴:“這次多虧了你及時出手。謝了。”

  徐承渡撓了撓頭,“這是我的工作,總不能對不起我拿的薪水吧。蕭哥,時間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吧?游醫生說白先生只是還在睡著,等睡夠了自然就醒了,沒什麼大問題。兩個人守也是守,一個人守也是守,這會兒外面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公關,休息好要緊。”

  蕭圖歪著頭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理兒,他盯著徐承渡看了一會兒,越發覺得這個第九號安保隊長招得靠譜!

  徐承渡被他打量得頭皮發麻,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正在一句一句地分析,就聽對方鬆了口。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格子一醒你就跟我聯繫。誒,你就別起來送我了,把人給我看好就行。”

  說著,蕭圖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就直直往外走,徐承渡原本想去送送,無奈一隻手被某人拽著按在肚子上,想起起不來,又不敢大力甩開,只能把身體行動改為目送。

  直到聽到指紋鎖的咔噠聲,他忍不住扭頭:“幸虧蕭圖是個睜眼瞎,不然換個人來,分分鐘就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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