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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他發出一聲大海cháo汐般的嘆息,“是啊,你早就應該說出來。何必等到現在?”

  林蕙的眼淚越聚越多,又轉頭看向了窗外,窗戶上半透明地反she出她朦朧的臉,像個孤獨的幽靈。

  出了醫院的大門,二人沿著林蔭道散步,這裡荒郊野外,末班公交已經停止了運行,空無一人的盤山公路上根本不必擔心有人會認出來白格那張高解析度的臉。

  沉默沉默,總是沉默,徐承渡在沉默中爆發了。

  “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嗎白格?”他仰起脖子,朝著夜空咽了口唾沫,“你還是打算跟以前一樣,關於自己的一切都守口如瓶?”

  白格的情緒前所未有地低落,可能他以為這次來瘋人院會真的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現在卻是空手而歸。

  他對徐承渡的質問置若罔聞,一味地朝前,機械地邁著雙腿。

  “嘖。真是不公平啊,憑什麼總是你對我了如指掌,我卻對你一無所知。”徐承渡發泄般狠狠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一把拉住他,“你還不明白嗎?就是因為你這種封閉的、拒絕交流的態度,我們才會最終走到那種結局!再來一次?再來一百次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阿渡……”白格的肩膀僵直著,似乎承受著天大的重壓,“有些事我不告訴你,因為它太不堪,我不想你……”

  “怎麼,你懷疑自己親娘嗎?”

  白格呼吸一滯,瞳孔陡然放大。

  “我之前就一直想問你,你有把握榮雨棠在所有事件里清清白白嗎?你應該一早就懷疑她了吧?嫁給陸望引狼入室的是她,一路扶持陸望坐穩集團一把手位置的是她,與陸望保持著婚姻關係和睦相處至今的也是她。恕我直言,從我手上的資料來看,你母親並不像是個會任人擺布、甘心被蒙在鼓裡的人。那麼,不妨大膽猜測一下,對於陸望背後那些齷齪骯髒的交易,她是不是也知曉呢?再發散一下思維,當年你父親的死……”

  “別說了,我不知道。”白格搖著頭,倒退了兩步,面色蒼白得令人心慌,“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個被精心養育的傀儡,這輩子除了遇到你愛上你,沒有什麼是我能控制和決定的。”

  “不,就連你,我也沒辦法抓住。”他又迅速否定了自己上一句話,肩膀徹底垮了下來,神情落寞、悲涼,就像這山上呼嘯的晚風,“我一直都是個懦弱的人,我懷疑一切,但是我又縱容一切。因為太害怕,所以選擇戴上面具苟延殘喘,所以選擇一聲不吭逃之夭夭。”

  徐承渡靜靜地盯著他,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清澈透亮。

  白格在這雙眸子看到了歇斯底里、猙獰扭曲的男人,看到了扒開那層華麗皮囊,其下掩藏著的陰暗軟弱的自己。他揪了揪被風吹地凌亂蓬亂的頭髮,低下頭顱,苦笑:“你很失望吧?原來我這麼糟糕。現在你可以走了,別再回來。”

  第54章 合作9

  回應他的是沉默,山腰的夜風大了起來,雜亂的劉海和身上松垮的襯衣翻飛起舞。白格低垂的視線落在面前那雙半新不舊的紅邊球鞋上,在它的腳尖調轉了方向,果斷踏出第一步的那一刻,他喉骨聳動,半死不活吊著的心臟噗通一聲砸進了黑沉憋悶的沼澤。

  這樣最好,遠離這個危險的案件,遠離我。

  全身的力氣頃刻間散在了風裡,他沒有勇氣抬起眼皮注視那人離開的背影,儘管他很想把那一幕刻在大腦皮層的紋路上,但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就撲上去,抱住他的褲腿不撒手。

  即使要放手,還是得保留尊嚴不是嗎?

  左邊胸膛上像是破了一個碗大的口,呼呼往裡灌著涼風,那風裡裹挾著尖刀利刃,把把都扎得他鮮血淋漓。死別他經歷了一次兩次,生離還是頭一回。同樣是傷口,一個外界強加的,一個是自己親手撕裂的。硬生生人為掐斷念想的滋味比起死別,似乎也好受不到哪裡去,何況那念想早就深植在血肉里,跟靈魂水辱交融。

  該死的胃感受到主人意志的虛弱,乘人之危地又開始興風作浪,狂歡似得痙攣抽搐起來。疼痛經歷得多了,久而久之,人體的耐痛能力就會像打怪升級一樣逐步加強。於是白格只是略微皺了皺眉頭,僵著身子,慢慢蹲了下來。

  蹲下來之後,由於腰腹受力,疼痛感愈強,他索性又盤腿坐在了馬路上,放任自流地糟蹋著苦心經營的形象。

  狗屁的尊嚴。他閉著眼睛,心想。不過是覺得配不上徐承渡罷了,把自卑用另一種方式說的冠冕堂皇,白格啊白格,你自欺欺人的本事愈發精益求精登峰造極了。

  他靜坐著,沒辦法停止自我嘲諷這種傷口上撒鹽的智障行為。

  四周一片靜謐,把那一聲輕微的火機“咔噠”聲襯得無比清脆響亮。指尖輕顫,白格倏地張開眼睛。

  十步開外,徐承渡靠在環山公路的護欄上,用手擋著肆虐的風,點燃了目前為止第二支煙。

  白格聽到自己吞咽唾沫的聲音,凍結的血液死灰復燃,重新流動起來。

  “冷靜下來了沒?”徐承渡微微抬起頭,露出帽檐下的眼睛。

  那一秒,緩緩流動的血液像是被注入了興奮劑,突然加速,奔騰呼嘯起來,在全身管道里碰撞出狂喜的火花。白格蠕動起顫抖的嘴唇,想逼迫自己發出點聲音。

  該死的,我得說點什麼,說什麼好呢?指甲嵌入掌心,這時候眼膜上突然湧進一股溫暖的濕意,這讓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因為他能預感到,一旦開口,代表著脆弱和不堪的淚水就會隨之而至,那是一經放出就難以收拾的洪水猛獸,可能會嚇到好不容易留下的徐承渡。

  兩相權衡,他寧願緊緊閉起嘴巴,熱切地盯緊了那個男人。

  像路邊一隻可憐巴巴的流浪狗,還是一隻美麗高貴的品種狗。徐承渡與他對視,被他謹慎懇切的眼神灼到。

  唉,這讓人怎麼忍心走?捻熄了菸頭,徐承渡認命地折回來,在白格面前蹲下,伸手揪住他臉皮,惡意地扯了扯。

  “讓我走開?嗯?我要真走了,你是不是就哭鼻子了?”

  白格愣怔地看著他。

  “看什麼?趕人走也得拿出點氣勢來啊。”

  白格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眨了眨眼,一顆淚珠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落在徐承渡的腕骨上。

  徐承渡揪他臉皮的動作一滯,白格的一滴眼淚,效果堪比一顆原子彈,直接把他轟炸了個驚慌失措,心田則像是被推土機轟隆隆地碾過,新泥舊土全被翻了個底朝天。

  臉上空白了一瞬,白格伸手覆蓋上他的手背,小心地用臉蹭了蹭,見他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大著膽子把那隻手拉到自己唇邊,印了上去。

  “重來。這次我求你,求你了,別離開我好嗎,阿渡?”

  這是低聲下氣的懇求。

  手背上嘴唇的輕顫和朦朧的濕意清清楚楚地傳來,徐承渡頭腦如被鈍斧砍伐,他何曾見過這樣的白格?忍了又忍,終是忍耐不住地抽出手,身子前傾,按著白格的後腦勺,把人擁進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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