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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心受不了他的窩囊:“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我不想我媽出門買個菜都抬不起頭,”張准半轉過身,不敢面對他:“她根本不知道同性戀是什麼。”

  甄心覺得焦躁,躁得兩側太陽穴抽痛:“你怎麼這也怕那也怕,膽小鬼!”

  張准多少被刺傷了:“是,我膽小,可社會就是這樣,我家那邊就是這樣,大陸就是這樣!”賭氣地,他拋出一句:“比不了你們台灣。”

  甄心擰起眉頭:“什麼叫‘我們台灣’,你什麼意思!”

  張准較著勁不道歉,甄心也在忍,壓抑在爆發的邊緣:“你想想高准和方熾,他們難不難,那麼絕望了還在一起,難道我們都不如兩個假人嗎!”

  張准最怕聽這個:“那是虛構的,是幻想,是劇本!”

  甄心抓住他的肩膀:“故事是假的,感情是真的!”

  張准推開他:“甄心,你入戲太深!”

  “我入戲深?”甄心怒不擇言:“是誰在床上喊我‘方熾’!”

  張准皺眉:“什麼時候!”

  甄心知道自己失言了,平復下來,輕聲說:“你敢說我們不是入戲?”

  張准不得不沉默,這沉默撕人的心、裂人的肺,嘴唇開開闔闔,他說:“是……入戲,”聲音比甄心更小:“最多一周,戲就殺青了,我們也該出戲了。”

  明知道是氣話,甄心還是摔門而去,張準則懊惱地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陳正森讓周正宣布開會,各部門的人漸漸聚過來,張准在門外抽菸,陳正森很順口地叫甄心:“哎,喊下張准。”

  太平常的一件事,甄心卻看了看四周,見小鄧和小汪遠遠靠在窗邊:“鄧子澄,喊張准進來,開會了。”

  陳正森和周正對視一眼,沒說什麼,張准掐了煙進來,周正很習慣地給他指著甄心旁邊的空椅子,張准卻一反常態,到對面攝影組坐下了。

  這種變化誰都看得出來,但誰都心照不宣。

  “好啦好啦,開會,”陳正森用劇本敲打椅子扶手:“這是我們組最後一次工作會,你們都看過拍攝計劃了,還有四天半的戲,但先跟你們說,隨時可能加戲!我就說幾點……”

  甄心電話振,看他那打怵的樣子,張准知道是李伶俐,他捂著嘴接起來,沒幾句就興趣盎然了:“嗯嗯……電影還是舞台劇……哦,資方?”

  是接到新工作了,張准很羨慕,也有些失落,能說給影帝的戲,資源都不會太差。

  “今天是夜戲,但我白天有事要出去,五點以後咯,五點到七點有時間,好。”

  他掛了電話,張准立刻移開眼睛,陳正森還在講,口沫橫飛的,“叮咚”,是簡訊聲,張准掏出手機,看是媽媽的號碼:工作再忙也給丹怡一個電話呀。

  媽,其實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打好了字,要按發送,手指卻猶豫,想了想,他把那些字刪掉,只回了個“好”。

  黑洞洞一片,張准摸來摸去,四周全是牆壁,胳膊抬不高,因為衣服太板,打著束腰,像是酒會穿的小禮服,領口還有蝴蝶結。他亂撲亂推,不知道哪一面牆豁然開了一條fèng,燈光和喧譁聲趁隙而入,他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夢。

  走出去,外面是個很大的會場,有許許多多的男女,架著大大小小的機位,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頭看,驚訝地叫:“師哥!”

  吳融親熱地笑著,摟著他的肩膀往裡走,張准好奇地窺伺自己的夢境,與西裝筆挺的陳導和周正擦肩,一個晃眼,在人群匯集處,他看見了一身盛裝的甄心。

  甄心也看見他了,貪婪地盯著,張准噙著笑向他走去,因為是夢境,有種無所畏懼的放鬆,他們越走越近,甄心目光卻變得閃爍,以至於生硬地別開。

  “甄心,看看,”吳融招呼他:“誰來了!”

  顯然,甄心的驚喜是假裝的:“哎呀張老師,”他客套地伸出一隻手:“好久不見。”

  這是要和自己握手嗎?張准抿著唇,愣愣望進他的眼睛,吳融拿胳膊肘碰他,他才想起抬手,虛虛地一握,甄心明顯是沒話找話:“一年沒見了,怎麼樣?”

  張准稀里糊塗回答:“挺好的……”他還想說什麼,事實上,他有滿肚子的話對他說,這時劇場提示音響起來,來賓們紛紛入座。

  兩人的座位挨著,這麼近,甄心都沒轉頭看一眼,主持人上台,攝影機開機,這些張准全不在意,他只盯著他,描摹他時髦漂亮的鬢角,感受他不屑一顧的冷漠,心裡像被扒開了一道口子,張准著急和他攀談,突然音響大作,寬大的LED屏亮起來,上面打出一行效果字:世人目光可怕,你我牽手到底——《入戲》全球首映禮!

  原來如此,張准苦澀地扯動嘴角,戲早就結束了,他們之間剩的,只有清醒的尷尬。

  叮鈴……叮鈴鈴……不知道哪來的鈴聲,張准煩躁地拉著領結,努力保持微笑,因為攝影機在拍,他對自己說,世人在看。

  叮鈴……叮鈴鈴……他驀地睜開眼,是酒店房間熟悉的天花板,翻身下床,失魂落魄地去開門,小鄧站在那兒,皺了皺眉,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張准這才知道,自己哭了。

  “睡這麼早。”小鄧進屋,開電視。

  張准去洗手間拿毛巾:“秦迅兒臨時請假,我們這組歇了。”

  “好巧,”小鄧拎著塑膠袋上床:“我在A組幫忙,等了兩個小時,影帝也沒出現。”

  張準的臉僵了一下:“哦……”他不喜歡這種巧合,小鄧一邊換台一邊從塑膠袋裡拿出鴨脖和啤酒:“我感覺,這場球會踢得很膠著。”

  他完全沒說中,球賽過早進入了垃圾時間,中場結束時,他已經歪著頭睡著了,凌晨四點半,張准接到甄心的微信:吵醒你了嗎,醒了的話,上來啊。

  張准放下手機盯著電視,他想當自己是睡著的,可屏幕里被踩得稀爛的糙場、那些漫無目的的運球,都讓他心煩意亂,瞥一眼小鄧,他輕輕下了床。

  甄心開門迎他的時候非常意外:“這麼快!”他穿著一件嶄新的禮服襯衫,漿得雪白:“你等我一下。”他要進洗手間,半道又折回來,拿雜誌把桌上的什麼東西蓋住了。

  張准有些失神,那個夢讓他恍惚,好像眼下的這些甜蜜,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甄心應該是在洗手間換衣服,他總喜歡搞些“小動作”,真的是無心之舉,張准隨意挑起雜誌看了看,卻嚇得即刻抽了手。

  下頭是一個白色的戒指盒。

  說心不亂是假的,他回頭望了望洗手間,偷偷從雜誌底下拿出盒子,慢慢打開,果然是對戒,他取出一隻,鉑金內鑲鑽,壁上刻了一行小字:“Tigar in My Love”。

  吾愛猛如虎。一瞬間,張准驚訝得簡直要落淚,胸膛像被充了氣,愛和感激仿佛巨浪,猛地沖昏他的頭腦,對,是感激,不知道該感激誰的那種感激。忽然的,他又瞧不起自己的患得患失,想起剛剛那場夢,似乎“世人目光可怕,你我牽手到底”才是真正的隱喻。

  顫著手,他把戒指藏回雜誌底下,故意離得遠些,裝作若無其事站到床前,從這裡,一偏頭就能看到洗手間的情況,甄心正手忙腳亂調整領帶的位置。

  床上響了一聲,是手機,張准並不想看,可下意識地一瞟,屏幕上有一條裂痕,是他昨天早上摜的,裂痕下頭,有一條新簡訊通知,發送人是秦迅兒。

  小鄧的話一下子鑽進耳朵,張准知道不可能,但心口就是揪著,像個檢查男朋友電話的傻女人,他躡手躡腳抓起手機,往上一划進入密碼頁。

  甄心沒說過他的生日,但張准知道,輸了兩次,都不對,緊張和挫敗感讓他慚愧,轉手就要把電話扔下,電光石火的,他吞了口唾沫,嘗試著輸入另一組數字。

  這短暫的一秒鐘,他有驚惶,有期待,甚至嘲笑自己的愚蠢,可主屏幕就是那麼一下子亮了——他用自己的生日給甄心的手機解了鎖,秦迅兒說:我到了,你還睡嗎?

  欣喜不過剎那,轉眼就都破碎,他們之前確實在一起。

  張准捏緊拳頭,他又開始懷疑了,懷疑未來,進而懷疑那對戒指,他去翻通話記錄,這時甄心在洗手間說:“我想過了,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反正要在一起的嘛,我多讓一點也沒什麼。”

  電話、微博、微信,沒有任何痕跡,張准就要鬆一口氣,這時恰巧看到相冊圖標。甄心喜歡拍照,亂七八糟的圖片一大堆,他上翻下翻,沒看到秦迅兒,卻看到了另一張照片,是自己,醉意朦朧的,盯著鏡頭的眼窩酡紅,臉上有幾滴辱白的液體。

  張准暗罵甄心色情狂,可腦子有些遲鈍,他想不起這個場景,是一丁點也想不起,直到看了拍照日期,他登時怔在那裡。

  甄心從洗手間出來,因為興奮,並沒注意張準的舉動,他徑直去取戒指,然後從背後走來:“Hey,honey!”他說,張准隨著他的呼喚轉身,手機從無力的手掌里滑脫,打了幾個轉,跌在甄心腳邊。

  他單膝跪著,盛裝黑禮服,胸口插一支紅玫瑰,右手托著打開的戒指盒:“我想給你一個驚……”邊說,他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摔過來的手機上,屏幕亮著,是那張他每天晚上都會看一遍的照片。

  後頭的話堵在喉嚨里,不等他抬頭,張准快步從他身邊擦過,美好頓時變成了狼狽,留下來的只有“砰”地一聲門響。

  甄心也看見他了,貪婪地盯著,張准噙著笑向他走去,因為是夢境,有種無所畏懼的放鬆,他們越走越近,甄心的目光卻變得閃爍,以至於生硬地別開。

  “甄心,看看,”吳融招呼他:“誰來了!”

  顯然,甄心的驚喜是假裝的:“哎呀張老師,”他客套地伸出一隻手:“好久不見。”

  這是要和自己握手嗎?張准抿著唇,愣愣望進他的眼睛,吳融拿胳膊肘碰他,他才想起抬手,虛虛地一握,甄心明顯是沒話找話:“一年沒見了,怎麼樣?”

  張准稀里糊塗回答:“挺好的……”他還想說什麼,事實上,他有滿肚子的話對他說,這時劇場提示音響起來,來賓們紛紛入座。

  兩人的座位挨著,那麼近,甄心都沒有轉頭看一眼,主持人上台,攝影機開機,這些張准全不在意,他只盯著他,描摹他時髦漂亮的鬢角,感受他不屑一顧的冷漠,心裡像被扒開了一道口子,他著急和甄心攀談,突然音響大作,寬大的LED屏亮起來,上面打出一行效果字:世人目光可怕,你我牽手到底——《入戲》全球首映禮!

  原來如此,張准苦澀地扯動嘴角,戲早就結束了,他們之間剩的,只有清醒的尷尬。

  叮鈴……叮鈴鈴……不知道哪來的鈴聲,張准煩躁地拉著領結,努力保持微笑,因為攝影機在拍,他對自己說,世人在看。

  叮鈴……叮鈴鈴……鈴聲愈響愈急,他掐著太陽穴忍耐,突然,像被誰從背後狠狠推了一把,驀地睜開眼,是酒店房間熟悉的天花板,翻身下床,他失魂落魄地去開門,小鄧站在那兒,皺了皺眉,在他臉上抹了一把,張准這才知道,自己哭了。

  “睡這麼早。”小鄧進屋,開電視。

  張准去洗手間拿毛巾:“秦迅兒臨時請假,我們這組歇了。”

  “好巧,”小鄧拎著塑膠袋上床:“我在A組幫忙,等了兩個小時,影帝也沒出現。”

  張準的臉僵了一下:“哦……”他不喜歡這種巧合,小鄧一邊換台一邊從塑膠袋裡拿出鴨脖和啤酒:“我感覺,這場球會踢得很膠著。”

  他完全沒說中,球賽過早進入了垃圾時間,中場結束時,他已經歪著頭睡著了,凌晨四點半,張准接到甄心的微信:吵醒你了嗎,醒了的話,上來啊。

  張准放下手機盯著電視,他想當自己是睡著的,可屏幕里被踩得稀爛的糙地、那些漫無目的的運球,都讓他心煩意亂,瞥一眼小鄧,他輕輕下了床。

  甄心開門迎他的時候非常意外:“這麼快!”他穿著一件嶄新的禮服襯衫,漿得雪白:“你等我一下。”他要進洗手間,半道又折回來,拿雜誌把桌上的什麼東西蓋住了。

  張准有些失神,那個夢讓他恍惚,好像眼下的這些甜蜜,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甄心應該是在洗手間換衣服,他總喜歡搞些“小動作”,真的是無心之舉,張准隨意挑起雜誌看了看,卻嚇得即刻抽回了手。

  是一個白色的戒指盒。

  說心不亂是假的,他回頭望了望洗手間,偷偷從雜誌底下拿出盒子,慢慢打開,果然是對戒,他取出一隻,鉑金內鑲鑽,壁上刻了一行小字:“Tiger in My Love”。

  吾愛猛如虎。一瞬間,張准激動得簡直要落淚,他像被什麼東西攫住了,走不脫,他知道那是愛,於是不想再反抗,乖順地,想就這麼獻上咽喉。

  他把戒指藏回雜誌底下,故意離得遠些,裝作若無其事站到床前,從這裡,一偏頭就能看到洗手間的情況,甄心正手忙腳亂調整領帶的位置。

  床上響了一聲,是手機,張准並不想看,可下意識地瞟過去,屏幕上有一條裂痕,是他昨天早上摜的,裂痕下頭,是一條新簡訊通知,發送人是秦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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