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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熾遲疑地摟住他,他覺得談論這些還是回到椅子上比較合適,但想來想去,他不願意打斷:“形容一下你的感受。”

  “我能聽到自己的哼聲……”高准貼住他,兩手纏緊他的後背:“我像那種電影裡的女人……我好像還抱他了,但我克制不住!”

  方熾覺得胸口被他貼著的地方火熱,仿佛沒穿衣服,兩人任何一個細微動作都鮮明得刻骨:“他侵犯了你多久?”

  “我不知道,”高准把頭折在他肩膀上:“我當時像是變成了一隻動物。”

  方熾端起他的下巴,強迫他仰著臉:“最後呢?”

  高准躲他的注視:“他she在我裡面……”

  “你呢?”他們離得太近,灼熱的氣息在彼此間交換。

  “我……she在自己身上,我是不是很下賤?”他驚惶地問。

  方熾盯著他哭紅的嘴唇,半天沒說話,高准恐懼地等待他的宣判,他卻故意拖延:“你是自己she的嗎?”

  高准兩邊的顴骨都紅了:“他幫我的……用手。”

  他用了“幫”字,簡單一個字,方熾就覺得被刺痛了:“男性遭遇性侵獲得快感、勃起或者高cháo的記錄很多,首先是生理構造,其次是施暴者往往會有意刺激受害者,達到性徵服的目的,通過指認受害者是享受性愛過程的,他們還可以逃避刑罰。”

  他解釋得乾巴巴,高准卻像抓住了救命稻糙:“真的嗎,所以我可能不是gay?”

  “你曾經懷疑自己的性取向?”

  高准有一瞬間的慌張,難堪地舔了舔嘴唇,方熾卻血氣上涌,用拇指心虛地蹭了蹭他的下巴:“結束之後呢,你怎麼做的?”

  “我去酒店開了房間……後面破了,血一直流,好幾天我都不能上廁所,”想到當時的經歷,高准還是渾身打顫:“我不敢跟任何人說,沒人會同情我,我媽知道了只會罵我不是男人,林林……哪個女人願意和一個被強姦過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方熾靠在洗手間牆上,讓他更踏實地倚著自己,兩手鬆松圈著他的腰,再往下一點,就是他受過欺凌的屁股。

  “第二天我發燒了,但不敢去醫院,無論睡著醒著,那些畫面總會突然出現,每次想起來,我就像又被強姦了一遍……我不敢開電視,怕聽到任何跟性有關的新聞,我總是拿著一把水果刀,向夢裡的他猛刺!”

  “噓——”方熾像哄小孩一樣哄他:“傷好了之後呢,你是怎麼排遣這種痛苦的?”

  高准苦笑:“痛苦永遠都在,”他捏著方熾的衣領,神經質地用手指捲來捲去:“為了少上廁所,我不怎麼吃東西,每隔幾十分鐘我就要去洗……洗那裡,我覺得很髒,總覺得他還在,露骨地進進出出……我開始喝酒,喝醉了才能暫時忘懷……”

  方熾用手指梳他的頭髮:“這些症狀持續了多久?”

  高准笑了,因為性侵害的特殊遭遇,這個笑看起來很艷麗:“認識你之前……”他漾著滿眼的波光,微微揚頭,一副等著人親吻的樣子:“我一直是這樣。”

  認識你之前,我一直是這樣。

  一團火在方熾胸口炸開,耳朵里有什麼東西在尖銳地嗡鳴,仿佛十七八歲時不安於室的躁動,高准泛著鹹味的嘴唇他一低頭就能吻上,但遏制住了。

  第19章

  “哥,今天是拍那個什麼,”電梯裡,小鄧一邊玩手機一邊說:“人物海報。”

  張准皺起眉頭:“拍這麼早?”

  “好像是下場戲的景還沒搭好,陳導說抽空拍了。”

  電梯到頂,早上的餐廳總是人很多,他倆排著隊,繞著取餐檯走了一圈,端著麵包咖啡到卡座坐下。

  “吳哥也去,”小鄧替張准把砂糖撕開,把黃油塗好:“還有甄心。”

  張准拌沙拉的手停了一下:“在哪拍,什麼計劃知道嗎?”

  小鄧很神秘地眨了下眼:“好像還是得脫。”

  張准剛要說什麼,肩膀被人“啪”地拍住,一抬頭,是吳融,端著盤子咧著嘴,笑出倆酒窩:“往裡邊點。”

  四人卡座,張准挪到裡頭,吳融一屁股坐下:“昨天那場戲,我操,我現在還沒緩過勁兒呢,”他用一種介乎於興奮和厭惡之間的神情說,臉蛋紅彤彤的:“回頭想想,簡直他媽喪心病狂啊!”說著,他習慣性搭上張準的膀子。

  “跟嫂子報備了?”張准挑起一邊眉毛,不咸不淡地覷他。

  吳融樂了,樂得很不要臉,湊得他老近,像討論多私密的事:“你拍這個……女朋友沒跟你鬧?”

  張准和他幾乎臉貼著臉,嘴巴離嘴巴三兩厘米的距離,但很坦然:“我這是女朋友,你那是老婆,不一樣。”

  吳融欠兒欠兒的,像打探什麼機密,兩眼賊亮:“怎麼的,還能分手怎麼的?”

  張准知道他沒句正經的,懶得和他說,視線一轉,看見甄心,他端著一碗熱湯圓和鮮榨橙汁,正往這邊走,張准說不清自己的心情,他覺得甄心是朝他走來的,下意識就想拉開和吳融的距離,同時往小鄧那邊看了一眼,看夠不夠他坐。

  甄心也看見他了,黑眼睛眯了眯,但沒過來,繞個遠到方桌去坐了。

  從這起,張准就開始魂不守舍,小鄧說:“吳哥,你們下場是床戲吧?”

  吳融悲憤地點頭,手握到張准脖子上,狠狠捏了捏:“準兒,你說哥拍戲這麼多年,怵過誰?我真挺怵你的!”

  張准呆呆朝他看,腦子裡想的卻是那雙眯起的黑眼睛,吳融的嘴動著,他說:“我他媽怎麼往你身上一壓,就不會演戲了呢!”

  甄心對他視而不見,這個認識讓張准心頭髮酸,有種涼涼的失落,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失落,他又陷入一場不知所措的恐慌。

  “準兒……準兒!”吳融粗糙的拇指在他脖子根敏感的皮膚上颳了一下,帶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你跟哥說說,那種戲……你和那神經病怎麼拍的?”

  張准無奈地揮開他的手:“師哥你饒了我吧!”

  拍海報的地方在外灘,一間不大的私人工作室,攝影師姓朱,女的,四十來歲,一頭早白的短髮,長手長腳高個子,乍看像個帥哥。服裝是劇組自帶的,三套純黑緞面小禮服,周正押車,路上他就跟幾個主演說:“一會兒說話小心點,那個朱姐,”他把食指彎起來,多少有點取笑的意思:“是彎的。”

  她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彎”的人,臉孔長得精緻,看男人時卻冷冷的,抱著一架巨大的哈蘇,指著張准說:“你,過來我看看。”

  他們差不多一般高,張准穿好禮服,亭亭站在她面前,紅腰封黑領結,像幅嶄新的畫,朱姐從頭到腳觀察他,然後喊攝影助理:“小海,白的給他,紅的給甄心。”

  叫小海的助理從道具間抱出兩大籃玫瑰,一籃紅一籃白,籃子淺且長,是很少見的復古樣式,吳融聽見不幹了:“哎我說,我的呢?”

  叫小海的助理從道具間抱出兩大籃玫瑰,一籃紅一籃白,籃子淺且長,是很少見的復古樣式,吳融聽見不幹了:“哎我說,我的呢?”

  朱姐沒理他,對小海說:“先拍單人照,給我倫勃朗光。”

  她拍商片跟別人不一樣,人家都打影樓光,她偏打一類油畫似的黃光,厚重的光暈下,甄心提著一籃子紅玫瑰,把桀驁的目光投進鏡頭,左胸的白袋巾折成一字,和右肩的高光遙相呼應。

  他是英俊的,吳融不得不承認,帶著點神秘,還有點頹廢,濃光下焦黑的玫瑰都沒有他耀眼:“這小子真帥!”他一轉頭,看見張準的表情,怎麼形容呢,有些躲避,有些糾纏,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情愫,像某種絕望的愛慕。

  很快輪到張准,他身量小,一籃子花怎麼看都累贅,朱姐乾脆讓他把籃子扔下,去抱那一捧幾十支玫瑰:“像茜茜公主那樣,”她說:“矜持地抱。”

  矜持是怎麼個抱法,張准不知道,但《茜茜公主》小時候看過,水晶吊燈底下,茜茜抱玫瑰的樣子他永遠忘不了,那是真正的公主,純潔如天使,懵懂似孩童。

  長精白玫瑰,被黃光一打,呈現細膩的奶色,盈盈地,茂盛地,在他身上綻放,張准稍顯靦腆,擠出一個朦朧的笑。

  拍完,他從布景下來,玫瑰小心翼翼遞給小海,朱姐卻讓把花扔在地上,放腳去踩,踩得枝蔓零落了,叫吳融上去:“吳大老師,麻煩中間蹲會兒。”

  吳融看向周正:“當配角就這待遇是吧,”他嘴上酸,還是快步走進取景框,很有型地歪過頭,把健壯的胳臂對著鏡頭,瀟灑蹲下:“看我師弟的面子,老子忍了!”

  甄心很不屑地哼了一聲,往張准那邊瞥一眼,恰巧張准也在看著他,暖黃色的倫勃朗光下,面頰的起伏千變萬化,連帶著神情也富於一種古典式的羅曼蒂克了,張准迅速把眼睛移開,像被發現了蹤跡的小偷。

  甄心覺得自己確實被偷走了什麼,要麼不會丟了魂兒似的,心一陣緊一陣慌的,以至於朱姐叫他去拍雙人片的時候,他都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張准。

  一組簡單的親吻照,甄心卻不得不拉住他的手——張准過去是麻木承受的,不管被怎樣挑逗,都有種近乎呆板的克制,現在他則表現出一抹少年般的、活靈活現的羞澀——甄心越欺近,他就越後退。

  這種懷著鬼胎的曖昧疏遠,現場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甄心有點急,沒等距離到位就貿貿然湊上嘴巴,張准膽怯地躲開了,躲開又覺得不對,偷偷用半明不暗的神色打量他,甄心被弄的有點焦躁,拉住人又往前湊,前前後後三四回,兩人像是玳瑁架上一對求偶的金剛鸚鵡,乍起艷麗的羽毛,彼此試探。

  “哎那個誰,”吳融覺得有點不對勁,問周正:“他倆相什麼面呢?”

  周正含糊其辭:“找感覺呢吧。”

  “兩位帥哥,”朱姐對了半天焦,終於發話了:“要談情說愛麻煩回去慢慢談,我就要你們親一個,短平快,OK?”

  攝影助理里有人笑,甄心發起狠,一口叼住張準的嘴,只是叼著,沒別的什麼,張准愣愣睜著眼,從一個近到模糊的距離看著他,一刻不停的閃光燈仿佛無數片破碎的夢,夢裡折she出對方瞳孔的光,光的盡頭是一頃漆黑的海,靈魂就迷醉在那海浪里。

  朱姐一邊摁快門一邊說:“公主們,能不能給點反應,舌頭是擺設嗎?”

  他們是有默契的,甄心的唇角只要微微那麼一動,張准就知道張嘴,乖乖用濕潤的口腔迎接他,這種默契建立在十五個荒唐的傍晚和清晨,他們躺在一張床上,在放映結束的藍光里忘情摩擦。

  “我操……”吳融徹底看傻了,揪著周正的袖子:“這我、我可來不了,太他媽纏綿了!”

  周正斜他一眼,心說,吳老師,你想多了,真的。

  輪到吳融上去的時候,他腿有點軟,甄心從取景框裡出來,傲慢地和他擦肩,張准在舊教堂般的強光下等他,一半臉亮著,另一半在暗影中,笑起來似遠若近的。

  越是走近他,越感到一種微妙的張力,像無底的深淵把人往裡吸,吳融不自在地咳了一聲,聳著肩,站到張准對面。

  “師哥你想怎麼來,”張准說,眉眼多情得不像他:“我配合你。”

  大概是光線的魔力,吳融想:“那個啥,還是我配合你吧,”他顯得緊張:“這種的,我也沒經驗。”

  朱姐讓小海給他倆一人折一支花,插在西服上袋裡,張准插好了往前一步,鞋尖頂住吳融的鞋尖,白玫瑰貼上吳融的胸口,當然吳融的紅玫瑰也貼住了他。

  “師哥,我來啦?”氣息噴在吳融下巴上。

  “來吧。”光太強看不出來,但吳融臉紅了,他站直了些,心裡痒痒的。

  張准稍墊起腳,cháo濕的唇點水一樣蹭在他唇上,一個無傷大雅的吻,閃光燈開始亮,亮過了,張准便離開,吳融冒出一句:“準兒,你怎麼像個姑娘似的。”

  “啊?”張准愣愣的,吳融一把抱住他,胸和胸頂在一處,嘴巴更不用說了,擰著角度在鏡頭前廝磨,張准下意識揪住他的西服領子,指節在受光處處扭得厲害,朱姐很讚賞,抓住時機搶拍:“好,吳老師,很好,保持住!”

  這個吻看似激烈,其實是作假,吳融的舌頭一直縮在牙齒後頭,動都沒敢動,看客們可不這麼想,甄心在下頭很大聲地說:“這叫沒經驗?吳老師你太謙虛了!”

  吳融不慣他毛病,把張准放開,用全身的氣勢朝他瞪回去,眉頭凌厲地皺起,有種悚然的煞氣:“這種事下次我先來,省了他媽的吃你口水!”

  這表情太生動,甄心愕然於他的粗暴直接,朱姐也忍不住抓拍了兩張,攝影助理們在角落竊竊私語:“哇,不愧是打星,好想拜大哥!”

  氣氛尷尬起來,張准要離開取景區,朱姐喊住他:“你們的花……”她抓起工作檯上一架小相機,木頭機身,好像有年頭了:“麻煩並排站一下。”

  張准這才注意到胸前的玫瑰,因為突如其來的親吻,被吳融用胸口壓扁,半蔫在小禮服上,吳融的跟他一樣,是在他胸口上壓扁的——似乎沒有比這更好的性暗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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