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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她的聲音,方熾立刻清醒,把她推開,有些恨恨地瞪著她,一邊用袖口不停擦嘴。門把手響起轉動聲,是高准出來了,方熾趕緊捋一把頭髮,走過去,木門在面前打開,人站在那兒,又是那副精細別致的樣子,看見他,淺淺笑了。

  方熾覺得心臟咚咚地跳,他把這理解成做賊心虛:“胸口疼嗎?”他胡亂拋一個問題,以轉移高準的注意力,高准卻好像沒明白,愣愣看著他,方熾心裡生出疑惑:“不是被畫冊砸到了嗎,”他手指在高準的薄襯衫上微微一擦:“這裡。”

  “啊,沒事,”高准低下頭:“我稍微收拾一下,你等等。”

  他說稍微收拾,結果卻是一場大工程,方熾斜靠在洗手間門口,目瞪口呆看著他把各式各樣的辱霜往頸上臉上擦,讓他想起過去等左林林出門的光景:“是化妝品嗎?”

  “膠原蛋白、保濕水什麼的……”高准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解釋:“可能是入了這行,受人影響。”

  方熾覺得好玩,於是逗他:“皮膚會很滑?”

  高准更不好意思了,手裡抓著一瓶什麼男士精華,猶豫著開還是不開,這時左林林在客廳那邊說:“他滑,比我還滑呢!”

  高準的臉全紅了,放下精華水,隨便揀一支香水噴在腋窩和耳後,開始翻洗手台邊的一個小木盒,盒子裡是整整齊齊的耳釘、手鍊和戒指,方熾盯著他撥弄那些東西的手指,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心軟軟的,又痒痒的:“你……”

  “嗯?”高准邊戴耳釘邊向他看過來,眼睛水潤,臉頰和肩膀扭成一個漂亮的角度,方熾眼看著堅硬的金屬耳釘扎進耳垂嬌嫩的皮肉:“沒什麼……”他吞口口水,有點搞不懂自己了,這種要命的緊張感是怎麼回事?

  高准走出洗手間,和他錯身,一擦肩的功夫,他停住,回頭貼近來,方熾不經意往後退一步,他又跟上一步,像是要親吻,墊起腳在他鬢邊嗅了一下。方熾渾身像過電一樣,不敢置信地盯著他,他也盯著方熾,但那眼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還走不走了!”左林林抄著手,在門口抱怨。方熾稀里糊塗的,順口回她:“你去洗手間了嗎?”

  “哎呀,”她扔下皮包,朝洗手間過來:“差點忘了!”

  她有出門前去洗手間的習慣,方熾太清楚了,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馬上去看高準的臉色,見他低頭在整理衣袖,似乎沒注意他倆的對話。

  這一整天左林林都是主角,高准和方熾陪她到處逛街買衣服,購物袋方熾不讓高准提,對他像對需要照顧的女性。高準的興致一直不高,方熾以為是在辦公室鬧了不愉快的緣故,並沒在意,天色將晚,三人沿著江邊慢慢散步。

  “好久沒這麼開心了!”左林林離方熾很近,像一對戀人那樣貼著走。

  方熾沒說話,她瞥他一眼,接著說:“你同情他?”

  她指的是高准,方熾立刻回頭看,他在他們後面幾步處跟著,她笑了:“他聽不見。”

  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停用餘光打量她,這讓她感覺很好:“他是個自私的人,你覺得他愛我嗎?他不愛,我只是他的收藏品,和那些椅子、油畫一樣,”她撩起長發,有幾分過來人的意思:“他依賴你,只是因為他需要你,他愛的,只有他自己。”

  “所以呢?”方熾問。

  “別同情他,”她朝他擠眼睛:“同情我。”

  話音剛落,頭上砰地一響,一團粉紅色的煙花在天頂炸開,璀璨了一陣,黯淡下去,被新的一團取代,江邊的人都停下來看,一幫一夥的年輕人高聲叫著:“七夕快樂!”

  江水映著接連不斷的煙花,海天是一色的斑斕,左林林又驚又喜,情不自禁往方熾懷裡靠,他卻拋下她,朝高准那邊去了。

  高准離他們已經很遠,獨自站在樹林邊一個小廣場上,沒有燈火,只有背後寫字樓灑下的點點黃光,方熾穿過一對對相擁的情侶,腳步很急,他怕他害怕,越怕,越覺得看不清他的樣子,煙火還在頭上炸響,像巨大的心跳,同他悸動的胸腔共鳴。

  高准似乎看見他了,在明光背後的暗影里發抖,方熾知道他在等自己,像靈魂等著他的主人,他甚至小跑起來,跑到他面前,微喘著說:“走啊,去看煙花。”

  高准沒動:“你和林林不是普通朋友吧。”

  這很突兀,僵硬的聲音像冰封的湖面,仿佛一冰鎬下去就要斷成碎片,方熾想起他那個反常的貼近,想起他在自己鬢邊吸的一口氣,想起他默默整理衣袖的樣子——他發現她的氣味了,那股柑橘和桃子的甜香,他也猜到他們曾經的親密關係。

  “是因為她,你才……”高准調整了一次呼吸:“才對我這麼好?”

  方熾覺得手足無措,他是學心理分析的,能偷換概念,懂行為邏輯,會思維誘導,卻給不出一個完美的答案,這時的他不是心理醫生,只是一個普通男人,不解地問:“她這麼對你……為什麼不分手?”

  “是不是我和她分手,”高準的表情雖然看不清,但崩潰的聲線完全透漏了內心:“你就不理我了?”

  “插rles!”

  左林林在江邊喊,方熾朝她揮了揮手,對高准說:“你們應該談談。”

  他要去帶她過來,路走了一半,像地獄裡經不住思念煎熬的奧爾菲斯一樣,他莽撞地回了頭,看見高準的背影,一個絕望的、斷了生念的、漸行漸遠的背影。

  “高准!”他喊,這是專業經驗,但驅使他跑過去的卻不是什麼狗屁經驗,而是一種衝動,一種腎上腺素分泌過旺引起的短暫瘋狂。高准應了他的呼喊,回過頭,突如其來的,小廣場上燈火通明,同時從地面噴出高高的水柱,一排接著一排,沙沙的,把高准圍在中間。

  這是一片地面噴泉,水光中是那樣一張支離破碎的臉,被淚水浸透,被屈辱占滿,方熾呆呆看著,這是他一生中見過最美的瞬間,美得心都揪緊了。

  高准張著嘴,像個等待審判的罪人,卻異乎尋常地平靜:“我被強暴了……”

  一時間,方熾完全沒搞懂那幾個字的意思,高准在水幕里抱緊自己的肩膀:“被男人。”

  世界空了,像是被上帝按下了暫停鍵,沒有一點聲響。

  第17章

  雖然是棚里戲,劇組還是等到晚上,張准穿著他那身藍西裝,在一群大老爺們里漂亮得一塌糊塗,甄心挨著他站,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張准拿背對著他,兩人各看各的手機。監視器那邊,陳正森給吳融放之前拍的幾場親熱戲,主要是立個標杆,讓他找感覺。

  “操!”吳融兩手撐在腮邊,掩蓋不自然的表情:“導演,這他媽……太拼了吧。”

  放的是診室那場戲,紅躺椅,放蕩的大腿,隨著震動扭曲的腳踝,然後是特寫,張準的睫毛、嘴唇、喉結,屏幕里一切似乎都帶著溫度,熱辣辣的。

  “你這場呢,和他們不一樣,”陳導一說起戲來就很認真,兩手不停比劃:“他們是有感情在裡面,你呢,完全是暴力,我要你激烈,過一點不要緊,不要不夠。”

  吳融還是捂著嘴,偏著頭斜眼去看屏幕:“明白,怎麼不要臉我怎麼來唄,”他這是說大話了,越是打怵的事,他越要表現得痛快:“我卯足了勁搞!”

  陳正森樂了,和周正對看一眼:“那今晚看你的了,吳老師!”

  各部門準備,陳正森特意去聞了張准,嫌他味道不夠,讓化妝又給補了古龍水,補妝的時候甄心裝得漫不經心:“還行?”

  張準的表情動了動,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不明白:“什麼行不行的,拍戲嘛。”

  甄心瞄他一眼,點點頭,半天才說:“嗯,跟誰都行。”

  張准好像後悔了方才的回答,補上一句:“要不……你別看了。”

  “我為什麼不看,”甄心拿出一副男主角的派頭:“一條隔著褲子蹭來蹭去的小支線。”

  張准覺得好氣,又有些好笑,唇角勾起來:“嘴能不能不這麼毒。”

  吳融踩著矯健的步子過來,穿一件黑衛衣,棒球帽,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手摟住張準的肩,湊到領口聞了聞:“用不用這麼到位,熏得我頭疼!”

  張准借著整理領帶,從他臂彎里躲開:“我比你更熏啊。”

  甄心點上煙,從煙霧裡打量吳融,他臉色微紅,有點抹不開面兒似的:“那個,哥沒拍過這種,說真的……用不用做準備?”

  甄心噗嗤笑了:“褲子都不脫,做什麼準備。”

  張准對他師哥還是好,瞪甄心一眼,把吳融拉到一邊,貼著他耳朵小聲說話,說到不好意思的地方,兩人就尷尬地盯著對方的嘴唇,然後不約而同哈哈大笑。

  “干!”甄心小聲地罵,罵給自己聽,導演叫清場,他從吳融身邊走開,臨走往他一側肩膀拍了拍,操著軟綿綿的台灣話:“融哥,悠著點。”

  張准就位,場記報板:“《入戲》,AB機,第1場,shot 1,take 1!”

  Action!升降機打開,張准搖著車鑰匙出來,看起來心情很好,斜對角的準備區,吳融轉轉脖子,走進畫面,機位跟上。

  張准開車門,普藍色卡宴,吳融出現在他身後,視線順著瘦削的背脊捋向腰臀,猛地摁著脖子把人塞進車裡,跟著擠進去,關門落鎖。后座上有一個機位,正對張準的臉,他是驚慌的,但還算冷靜:“別衝動,我不反抗,你要多少?”

  他從西裝內懷裡往外掏錢夾,手指顫抖,掏出厚厚的一隻,有人民幣有美金:“拿去,都給你!”

  吳融笑了,笑得很痞,突然把座椅放倒,一拳頭揍在他額角上,真皮錢包滾下來,紅紅綠綠的鈔票撒了一車:“你有錢,老子不稀罕,這些錢,你留著找心理醫生!”

  他整個人壓上來,一手解張準的皮帶,一手掏出手機拍照,啪嚓亂響的閃光燈晃得張准睜不開眼,褲子連同內褲被扒下,一雙大手在腿根上來回揉搓。真正的恐懼這才襲來,張準的太陽穴一鼓一鼓的,不敢置信地開始反抗,吳融因為他的羞恥而興奮,半軟不硬的褲襠一下一下頂在他兩腿之間,火熱的舌頭在他臉上亂舔:“有錢了不起,還不是一樣挨操!”

  甄心手裡握一隻紙杯,另一隻手指著監視器,朝身邊的陳正森瞪眼睛:“不是說不脫褲子嗎!”

  “跟張準是這麼說,”陳正森注意力全在戲裡,懶得搭理他:“剛才那個表情多真實,多出效果!”

  甄心一股氣憋在心裡沒處說,他的憤怒、妒忌和擔憂只有自己知道,監視器里的情慾還在繼續,吳融拉開褲鏈,狠狠揪著張準的頭髮,對著他耳朵噴粗氣:“你這麼有錢,後門還沒慡過吧,老子免費給你慡一下啊!”

  對白經過話筒放大,從導演耳機里傳出來,甄心死盯著屏幕,手裡的紙杯捏得變形,已經涼透的水淅瀝瀝往下流,陳正森發現褲子濕了,一轉頭,看見他臉上的神色。

  密閉空間,除了張準的臉和車外的點狀燈光,吳融什麼也看不見,揮發的古龍水混著兩人的體味,變成一種情色的味道,他覺得自己真的硬了,心跳飛快,胯下的身體異乎尋常地火熱柔韌,讓他想狠狠頂上去。那張緊抿的嘴近在眼前,可他不敢親,越是不敢親越傻傻地盯住不放,這麼一瞬間的遲疑,導演喊了cut。

  他捂著下身從張准身上起來,一臉的憋屈,張准癱在車座上喘氣,工作人員從四面圍上來,吳融第一反應是用帽子蓋住張準的下身。水從車窗往裡遞,陳正森不用對講,直接站在車外頭跟他倆講戲:“吳老師,你還不夠,強姦犯要揍人的,你不是喜歡他,是要搞他!”

  吳融窩著脖子點頭,眼睛順勢一看,自己手還在張准光裸的腿上摸著,車裡空間太小,還他媽全是操蛋的古龍水味,陳正森一遍遍強調:“不是做愛,是強姦,OK?”

  說完他又去訓斥燈光,甄心這時候過來了,站在車窗外直勾勾往裡看,張准不知道用什麼表情見他,臉朝里,微微往吳融懷裡躲了一下,吳融感覺出來,笑呵呵跟甄心商量:“別看別看,這不好意思呢。”

  甄心看他的眼神簡直像刀子,槓上了似地不動彈,吳融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陣,瞪不過他,乾脆把車窗放上去,沖他罵:“你丫有病吧!”

  誰知道甄心繞過車頭,居然拉開門坐上了副駕駛,吳融目瞪口呆,很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你他媽給老子下去!”

  甄心不示弱,一伸膀子推回去,倆人就這麼卯上了,張准知道吳融的手勁,怕他把甄心推壞了,一手窘迫地拽著褲子,一手去挽吳融的胳膊,一聲聲喊著“師哥”。甄心聽他喊的不是自己,心頓時空了,默默挨了吳融幾下子,自暴自棄地摔門而去。

  導演和各部門重新就位,張准捂著腦袋,睫毛顫悠悠的,吳融壓根不把甄心當回事,嘆一口氣:“哥們兒,我真上了啊。”

  張准無奈笑了:“你剛才沒真上?弄死我了。”

  吳融爬上去,雙臂撐在他額頭兩邊,像看著自己床上的女人:“這就不行啦,哥哥我還有更猛的呢!”

  張准作勢用膝蓋頂他,笑著爆了句粗口:“去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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