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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准和展館經理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愉快地談論著最近藝術品投資的新方向,方熾靜靜聽著他的聲音,直到左林林突然停住:“我知道你恨我,”她壓低聲音,不忘盯住高准那邊的動靜:“因為你忘不了我……”她知道自己的魅力,挑逗地揚起雪白的下巴。

  方熾是沒忘了她,看著那截柔嫩的脖頸,他清楚記得她的觸感。高准和經理聊完了,清慡得像一柄竹枝,迎著頂燈打下的銀光走過來,左林林給他一個甜美的笑:“你們聊,”她似有深意地看向方熾:“我去趟洗手間。”

  這是個暗示,方熾怎麼會不知道呢,但高准就在他身邊,輕輕地把他看著,讓他挪不動腳:“這些雕塑……”他覺得口乾舌燥:“好像沒完成的樣子。”

  男男女女,裸著身體,材料是長瘤的木頭或皸裂的陶瓷,有種粗糲的質感,高准站在它們當中,看起來過分纖細了:“只是一種風格,現代主義。”

  “你……”方熾斟酌著用詞:“是覺得男性的人體更美,還是女性?”

  高准像個吃驚的小孩子一樣,瞪大了眼睛,然後冰塊破裂般笑起來:“讀美院的時候我天天畫人體,都畫吐了,男女在我眼裡根本沒分別,就是現在看你……”

  他停住,方熾好奇地問:“看我怎麼?”

  高准低下頭,很扭捏地說:“職業病,你別介意……”他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你穿多少衣服,讓我看也是沒穿。”

  方熾啞然,高准紅了臉,馬上解釋:“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看到的都是骨骼和肌肉走向,不管你穿什麼、穿多厚,我看到的都是身體本身,而且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好像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兒:“你身材很好。”

  氣氛有點尷尬,方熾旁邊是一具泥灰的女性雕塑,屁股肥大,辱房鼓脹:“林林身材不錯。”

  高准反應冷淡,只是點了個頭,方熾覺得這是個探討的時機:“你和她關係怎麼樣?”

  高准吸一口氣,樣子有點委屈:“你發現了……”他嘴角抽動:“我們可能快分手了。”

  方熾聰明地不說話,等著他說,果然,短暫的沉默後,他繼續:“我滿足不了她,”停了停,他聲音有些抖:“各方面……”

  方熾正要說話,左林林從洗手間出來了,黑著臉,高跟鞋踩得叮叮響,故意把濕潤脫妝的眼角瞪給方熾看。

  三人離開美術館,十點剛過,電影院在附近,他們到時人已經不少了,方熾一直不著痕跡地把高准讓在身前,半護著他,怕他害怕隨時擦肩的人流。一個驚悚片一個愛情片,左林林顯得很興奮:“好久沒看恐怖片了,就這個吧!”

  高准露出驚恐的神色,方熾立刻說:“還是看愛情片吧,我喜歡溫馨的。”

  “插rles我怎麼記得你最喜歡看恐怖片呢,”左林林吊起眼睛,蘋果肌微妙的隆起說明她在使壞,方熾太了解她了,不出他所料,她笑著問高准:“你說呢?”

  高准看看她,又看看方熾,蒼白得那麼可憐:“既然方醫生喜歡……”

  三張票,有一張靠牆,高准穿過狹窄的過道先坐下,左林林接著要進,被方熾攔住,他進去了,左林林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美滋滋地靠邊坐好——她以為方熾是想把她和高准隔開。

  燈光全部熄滅,打出龍標,四周一片黑暗。高準的呼吸亂了,方熾能感覺到,他渾身緊繃,像被一條看不見的繩子捆住手腳,片頭不長,鏡頭轉到一條小巷,不見首尾,只有悠悠的腳步聲,高准越來越朝方熾偎過來,冰涼的呼吸已經打上他的耳際,突然,熒幕上閃現一隻染血的手,音效咚地一響,高准整個人瑟縮住,方熾馬上在黑暗中伸過手去,牢牢抓住他的手。

  幾乎同時,左林林柔軟的手滑上方熾的大腿,停了一陣,摸到他另一隻手上,十指挽住了。方熾說不上為什麼,心裡很反感,借著喝水抽了一次,她又挽上來,這時高準的手已經顫得握不住了,方熾只好像左林林挽他那樣,跟他十指交扣,同時把肩膀支過去,貼著他的面頰說:“閉上眼睛,實在怕了就靠著我。”

  高准蘊著水光的眼在黑暗中亮閃閃的,方熾看見了,也管不了那麼多,索性抬起座椅中間的扶手,攔腰把人抱住。

  高准蘊著水光的眼在黑暗中亮閃閃的,方熾看見了,也管不了那麼多,索性抬起座椅中間的扶手,攔腰把人抱住。

  高準的身體溫熱,像受了驚的小貓小狗,活生生鑽進他懷裡,左林林往這邊看過來,很不高興:“怎麼了?”

  “我得帶他出去,”方熾摟著人站起來:“你先看。”

  眾目睽睽的,他抱著個漂亮男人,磕磕絆絆擠出影廳,出來了還不敢把人往太亮的地方帶,就在走廊邊一根方形的立柱後,像剝離自己身上的一塊肉,慢慢放開他。

  高準的嘴唇在哆嗦,眼睫下積了一行淚珠,眼神失焦,方熾握住他兩隻手,急急地叫:“高准,看著我,看著我!”

  高准像沒聽到一樣,喉嚨深處嘀咕著:“不、不……放開我……求求你……”

  方熾意識到他是聯想到了自己的創傷經歷,這種時候正面安撫往往沒有用,他採用誘導策略:“你讓我放開你?”他稍稍鬆手,做出要遠離的樣子,高准立刻反應過來,反手抓住他的手,失措地看著他,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方熾、方熾!”

  方熾從容笑了:“我在這兒,”他一手握他的手,一手揉壓他的胸口:“沒事了,來,跟我深呼吸。”

  他一呼一吸,高准跟著他的節奏,像一對相濡以沫的魚,左林林站在影廳門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倆,方熾一轉頭看見她,理所應當地說:“我們這就回去。”

  她張口要答應,不知怎的心裡生出一根刺,冷冷地說:“我餓了,先吃飯吧。”

  方熾不可理喻地看了她一眼,用指腹擦去高准眼角的淚。

  最後還是按左林林說的,吃口中飯再回家,她挑了一家韓國店,主打是參雞湯,等上菜的功夫,三人面面相覷,高准很自責,抱歉地看著方熾:“今天讓我弄糟了,下周補上。”

  方熾想寬慰他兩句,左林林卻說:“就是,難得插rles出來一趟。”

  她把金屬筷子互相摩擦,發出不大的刺耳聲,高准沒說什麼,掏出手機低頭看,方熾覺得他還沒從剛才的恐慌情緒里出來,那雙手應該是冰冷的,讓他很想焐一焐……發現自己的想法,他有些意外,這時服務員端上小菜,酸的辣的,看得人胃裡發緊。

  高准沒動筷子,拼命堅持了一陣,終於熬不住站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只剩下方熾和左林林,她又是溫婉柔美的了,丹鳳眼斜斜飛著,把最動人的情態呈現給他,這是方熾三年來夢寐以求的一刻,美食、柔光、她,還有什麼可奢求的呢,但他卻心不在焉,總想往高准離開的方向看,這種不知名的躁動異常強烈,超乎他的想像。

  突然,電話響起來:I never wanna see you unhappy, I thought you want the same for me……

  方熾馬上欠身起來:“接個電話。”

  他直奔洗手間,看都沒看就把來電摁掉,衝進洗手間,一眼看去高准並不在,他慌了,對著那一排隔間:“高先生?”

  最裡邊的一間想起撥鎖聲,可能因為顫抖,門好久才打開,方熾推門進去,看見高准孑孑站著,像個被遺棄的孤兒,手指抵在嘴唇上,似乎生怕他出聲。方熾這時恨不得扎自己一刀,真的,他看不得他這個樣子:“對不起,我來晚了。”

  高准把手指抵得更緊,方熾趕忙壓低聲音:“別怕,他們聽不見。”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去捧他濕淋淋的臉,高准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抱……”

  “什麼?”方熾像捧一枚珍珠,又像攏著一把清風,不敢稍大一點力,高准陷在他的鼓掌間,乞求他:“抱抱我,行嗎……”

  如果有一層紗,這時候一定吹彈可破,如果有一堵牆,這時也坍塌成沙了,方熾如同小偷,也好像強盜,爭搶般把他抱住,摟得真切,高准長長地嘆息,出於攔腰折斷的疼痛,抑或是塵埃落定的安心。

  “救救我……”他說。

  第15章

  漆黑中是金紅的微光,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像心臟的脈衝,下身有一種縱慾後的暢快,筋骨帶著疲憊,耳朵里的回聲停不下來:“慡不慡……”那聲音很熟悉,性感的,挑逗的,讓人渾身蘇麻:“你他媽看清楚,我是誰!”

  張准一猛身從床上坐起來,好像是中午了,他抱住宿醉的頭,迷迷糊糊摸手機,被子亂七八糟卷在身上,內褲半掛著胯骨,他突然想起什麼來,僵住了。

  甄心的熱氣仿佛還噴在鼻尖,他瞪大了迷濛的眼,牙齒打顫,他們……他們像男人和女人那樣擰著舌頭親吻,汗水淋漓,辱頭變硬,下身貼著下身,不知廉恥地摩擦。他扇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的,可那種戰慄還在身上,他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夢境,突然,一個鮮明的畫面撞進腦海——甄心抱著他的屁股給他咬。

  他不敢置信地捂住嘴,這是個夢,無疑是個夢了,甄心不可能做這種事,他不可能放下尊嚴給一個男人口交。張准似乎感到一絲輕鬆,但輕鬆背後,一團更大的烏雲重重壓在他頭頂,他怎麼會做這種夢?

  回想昨天晚上的經過,遲到、拼酒、喝“交杯”,然後是一首歌——相親,竟不可接近,或我應該相信是緣分……他手指的每個關節都在顫抖:“不可能……”他對自己說,耳朵里冒的卻是甄心的聲音,懶洋洋的,有種頑皮的傲慢:“要我說,聊什麼聊,直接親嘛。”

  “行不行,試一下?”

  “我挑的你。”

  “要不還能是什麼關係,又不是真gay。”

  “對,老子就是想上張準的床,怎樣!”

  “對不起……對不起……”

  “不讓我給你上藥,那小子就可以?”

  “慡不慡?”

  “你他媽看清楚,我是誰!”

  淚水在大睜的眼瞼邊,稍一震動就會順勢而下,張准死咬著手指,不讓它們掉下來,甄心伏在他胯下的畫面橫亘在眼前,舌頭打著圈舔舐,嘴唇繃圓了吞吐,上牙堂半軟不硬,緊抵住尿道口,還有淅瀝瀝的口水聲,那麼狂盪那麼真實,原來自己一直在幻想這種事……張准虛脫地倒在床上,不由得恨起甄心,恨那些色情電影,恨這部戲。

  但是他勃起了。下體擺著頭撐起內褲,著了火一樣,他夾起大腿蜷縮了一陣,絕望地把手伸下去,像夢裡甄心對他那樣,環住了上下揉搓。

  “啊……啊……”謝丹怡從沒讓他這麼激動過,蹭著扭著,恨不得死過去,腦子裡虛虛實實全是甄心的臉,亂蓬蓬的捲髮,憂鬱的眼睛,早起沒有刮淨的胡茬,他的嘴,他的手,他因為抽菸而沙啞的嗓音:“慡不慡……張准,慡不慡?”

  “慡……真的好慡……”他流著淚承認,手一刻不停,磨得皮肉都疼了,這時有人按門鈴,反覆地按,按完了還拍門,張准把頭蒙進被子,在一片窒悶的黑暗中呻吟,他想像甄心在這片黑里看著他,看著他無恥搓動的手,然後俯下身,伸出舌頭。

  緊接著手機響起來,可能是小鄧,張准知道他急了會去找服務員開門,焦躁的恐懼和倒錯的快感讓他興奮得忘乎所以,從脊樑到尾骨像是斷成了一截截,軟綿綿地哼著甄心的名字。

  一個毫無徵兆的剎那,他挺著腰杆she了,大臀肌劇烈顫抖,腳趾頭勾勾著,全身的皮膚在床單上摩擦,擦得通紅,他像出水的魚那樣胡亂喘氣,借著高cháo的餘韻,把“甄心”這兩個字在唇齒邊仔細咀嚼了一遍。

  手抖著,他抓起手機,果然是小鄧,撥回去,那頭急急地問:“哥你沒事吧!”

  “沒事……”他不敢大聲,生怕暴露了呼吸:“喝多了。”

  “哦,”聽聲音,小鄧還是有點不放心:“那下樓吃飯吧,導演和甄老師等著你去看場地呢。”

  張准放下電話,起身洗澡穿衣服,服裝給他的西服掛在衣櫃裡,衣架上夾一張紙,寫著日期和他的名字。湛藍色的戧駁領,雙排六粒扣,方角下擺,雙開衩後腰,小立領襯衫,他穿起來回過頭,看見床上一灘黏糊糊的污跡,懊喪地扯下床單,和酒臭味的衣服一起塞進洗衣簍。

  他和小鄧一塊上頂樓,出電梯沒走兩步就碰上了的甄心,他是吃完飯出來,三個人在走廊中央對上了。甄心慌得像個兔子,表面上看不出來,手掌心其實全濕了,昨晚他一夜沒合眼,就像那句老話說的,提上褲子他就後悔了。

  張準的反應很奇怪,往後退了半步,從面頰到手指的皮膚騰一下紅透了,長睫毛在下眼瞼上撲撲地打,打出一片淺淡的陰影,讓甄心不禁想起昨夜的他。

  甄心有股拔腿就跑的衝動,張准卻開口了,有些怯怯地:“早。”

  上了膛的槍口不知道為什麼移開,甄心很意外:“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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