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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沉迷於什麼好呢?”

  黎以北在有著謝逾時味道的枕頭被褥里慢慢睡過去,“不要叫醒我。”

  謝逾時丁點睡意都沒有,他站在陽台一根接一根地抽菸,看著下面翻滾著白色泡沫的海洋,心情微妙地跟著一起一伏,陣陣海風吹來,卷著他身後的半透明紗簾搖曳,天已經快要亮了。在謝逾時準備轉身回房間的時候,一輛直升機盤旋著在海岸降落,有個人走下來,一步步來到他別墅門口。門口亮著一盞燈,他就站在那束亮光籠罩的範圍之內,抬頭準確無誤望向謝逾時所在的位置,是黎以東。

  ☆、第 23 章

  直到乘坐的飛機穿過厚厚的雲層往下俯衝,謝逾時從極淺的睡眠里睜開眼,才清晰意識到他和黎以東一起到了非洲。他下飛機後通知了一聲覃蔡和何小澗,兩人反應基本類似,表示不用擔心公司。謝逾時又打電話告訴謝父和謝渺秒,謝父哈哈大笑,說下次有機會要和他一起去摩洛哥,謝渺秒問他和誰在一起,謝逾時如實相告,“黎以東。”

  “……”謝渺秒石化幾秒,試探道:“你倆這算私奔嗎?”

  謝逾時說:“我只是來剛果看個日出。”

  謝渺秒:“……”

  後來謝渺秒把這事兒告訴謝母,謝母反應奇淡無比,“你哥一向任性。”

  謝渺秒:“……”

  謝父本來看著報紙,聞言抬頭,“怎麼辦,我突然好想去峇里島曬太陽。”

  謝渺秒:“……”

  謝逾時和黎以東並肩走進機場的一家餐廳,之前飛機上乘務送來的食物他們基本都沒怎麼動,謝逾時罕見地一往嘴裡塞東西就牙疼,黎以東不知道什麼情況,一路上極少說話,和昨天出現在別墅門口眼神熾熱抓著謝逾時的手說讓他和他一起去剛果看日出的那個黎以東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在異國他鄉吃到捲心菜和胡蘿蔔,謝逾時不禁想起最喜歡吃胡蘿蔔的黎以北,他抬頭看對面的黎以東,他正在剝著一種食物,食物外表包裹著一層看上去像芭蕉葉的東西,黎以東那雙手靈活褪去那綠油油的一層,裡面一截東西和他的手指同色,看上去秀色可餐,他遞到謝逾時面前,謝逾時一頓,“木薯粉做的?”

  “嗯。”然後黎以東手轉把東西放進了自己嘴裡。

  謝逾時:“……”

  吃完黎以東直接送謝逾時去酒店,他是借了一位朋友的私人飛機把謝逾時從A市帶來這邊的,他那位朋友見到謝逾時,寒暄用的是法語,兩人勉強能正常交流,但後來就不行了,因為他一高興說話就開始夾雜著大量林加拉語,黎以東稍稍止住朋友的滔滔不絕,拿謝逾時聽不懂的話說了幾句,然後對方就告辭了。

  黎以東又問他:“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還是先在這兒呆一會兒?”黎以東拉開窗簾,外面風景其實很不錯,雖然建築普遍低矮,但親切樸實,並且覆蓋大片大片生機勃勃的綠。

  謝逾時說:“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一個人隨便看看。”

  黎以東臨窗而立,“山高皇帝遠,這邊可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謝逾時懶散地靠在床頭,聞言輕哂,“我差點忘了你是有520百萬贊助的人。”

  黎以東明顯奇怪:“誰告訴你的?”

  謝逾時笑了笑沒說話。

  黎以東眨眼間瞭然於心,“以北都跟你說過我什麼?”

  “說你比他聰明比他可愛比他溫柔比他討喜。”確實是黎以北前天喝醉了之後的原話,他後邊還說擔心他去喜歡黎以東,那時候黎以北已經完完全全在說胡話,東一句西一句,毫無邏輯可言,但基本就是在逮著嚴苛罵,罵一些令人捧腹大笑的話,謝逾時一開始聽著還笑,後來漸漸就笑不出來了。

  “我倒不知道我在他眼裡比他好這麼多。”黎以東表情很奇怪,“還有呢?”

  還有的就不怎麼方便在他面前直言了,謝逾時轉移話題,“不然我們直接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人的感官在面對陌生風景時遠比面對熟悉的環境敏感。很普通的小木屋,平坦溫厚的土地,樹下河流前有小孩子在追逐嬉鬧,遠遠地黎以東對孩子們招手,他們樂顛顛跑過來,帶著大大的笑容打招呼,牙齒在黑色肌膚襯托下白得晃眼。

  大概是黎以東的功勞,他們好些人會說些簡單的中文,像你好謝謝之類的。黎以東口袋裡一直隨身攜帶零食,他送給他們,孩子們離開之前不斷回頭重複,“謝謝,謝謝。”

  其實咬字不是很清楚,但謝逾時的情就是隨之亮堂起來。

  黎以東看著他,突然開口道:“謝謝。”

  “……”謝逾時竟一時分不清他是在跟他道謝還是在喊他。

  兩人進了屋,謝逾時環視一圈,擺設簡單,異常整潔,黎以東活得就像一個小標兵。椅子僅有兩把,但是是很別致的手工製作,謝逾時坐到那把原木色的上面,黎以東似笑非笑,“恰好那把是我做的。”

  謝逾時也似笑非笑,“果然心靈手巧。”

  中午黎以東問謝逾時想吃什麼,能做的他就做,於是謝逾時起身去廚房看了一眼,“完全不像是有開過火的樣子嘛。”

  “確實,”黎以東說:“我不怎麼做飯。”

  “那你會做什麼?”

  “炒雞蛋。”

  謝逾時往外走,“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吃飯的時候點的都是素淡的菜,黎以東說:“這裡的人普遍嗜辣,而且物資匱乏,找著這麼間餐廳不容易。等我以後哪天不想當醫生了,就在這兒開家飯館得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這話,謝逾時明顯食欲不振,而且吃得極慢,黎以東觀察了一會兒,問:“你牙疼?”

  謝逾時不覺得能瞞過他,於是頷首,“有點,不過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可惜我在這兒不認識什麼好的牙醫,事實上找別人還不如我自己來得放心,你同意讓我給你看看嗎?”

  謝逾時點頭,然後又搖頭。

  黎以東追問:“萬一是智齒呢?”

  謝逾時頓時覺得牙更疼了。

  吃完飯回去,兩人靠釣魚來消磨時間,太陽西沉的時候收杆,謝逾時和黎以東一起往回走,沒幾步就見有個人杵在木屋門口那株枝繁葉茂的樹下,空氣里有細小的灰塵漂浮,光線盛了水一般地明亮,他定定地看著他們,在他們越走越近的時候突然微微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

  黎以北把拿在手上的相機塞回包里,走上前去捉謝逾時手裡捏著的一隻魚,滑不溜秋,魚尾在夕陽覆蓋下反she出漂亮光彩,他自顧自轉身往回走,邊走邊說:“我要把它帶回A市。”

  謝逾時和黎以東對視一眼,都覺得出乎意料,以及不對勁。

  結果晚飯前黎以北就把那條魚給殺了,黎以東廚房整套嶄新廚具的第一個使用者居然是他,他利用僅有的食材做出了一頓色香味俱全的飯,三人坐下來吃,謝逾時碗裡被夾了一塊魚肚子,他望向黎以北,黎以北卻看著那條魚說:“你以前老嫌我只會最簡單的清蒸魚,可我學會其他做法後都沒機會再弄給你吃,沒想到今天有機會。”

  ☆、第 24 章

  吃完一頓沉默的晚餐,天黑前黎以東送謝逾時和黎以北回了酒店。

  黎以東下車和他們道別,但連酒店大門都沒進,黎以北對他欲言又止,最終只說了句,“這個項目結束後就回A市吧。”黎以東微微勾起嘴角,無聲地朝他們揮手作別。

  一路搭電梯到了暫住的套間,黎以北要跟著謝逾時進去,謝逾時半邊身體擋在門口,“我建議你另外再開一間房。”頓了頓又說:“不過鑑於你從來不聽我的建議,那麼換句話說,我要一個人睡。”

  “何必浪費資源,”黎以北抱住謝逾時撐在門框上的胳膊,“反正你這兒房間不止一個。還有我什麼時候不聽你建議了,明明是你不聽我的。”結果一走進去黎以北就立馬用行動打了自己的臉,他輕車熟路摸上兩隻酒瓶,導致謝逾時聲音直接沉下來,“不准喝。”

  黎以北還是打開喝了一口,在謝逾時仿若冰霜的眼神里又有點委屈地放下。

  謝逾時臉色都跟著陰掉,冷笑,“你那是什麼表情,還有理了是不是?”

  黎以北丟下酒,“我有什麼理,有理的都是你。”

  謝逾時懶得理他,只撂下一句,“只要你要敢喝,我就敢把你丟出去。”

  晚上睡覺,謝逾時認床,睡眠也一向淺,哪怕黎以北再輕手輕腳鑽進來,他還是知道,然而身體疲憊得很,四肢重得翻身都困難,他勉強擰開床頭燈,“下去。”

  黎以北重新關掉燈,試圖糊弄過去,抱著他的腰裝傻,“睡覺睡覺。”

  謝逾時費力地睜開眼,“誰知道你會不會把我掐死。”

  “怎麼會呢?”

  謝逾時嗅了嗅,沒有聞到酒味,稍微放了點心,不想和他吵架,於是溫聲勸,“沒有誰離了誰就會睡不著的,就算有也是暫時,你回自己房間好不好?”

  黎以北面對這個樣子的他沒辦法,他倒是希望他冷聲冷氣,這樣說明他有情緒說明他在乎,反而是這種溫溫柔柔的態度,老讓他惶惶然。他現在連一句不好都不太敢說,只是閉上眼睛放輕呼吸,模樣之乖巧令謝逾時無可奈何。

  但半夜還是出了意外,黎以北大概是做噩夢被魘住了,他的手無意識越收越緊,謝逾時從喘不上氣的幻覺里醒過來才發現不是幻覺,他叫黎以北,黎以北腦袋還枕著他胳膊,嘴唇緊抿,眼角一直有淚水沁出,嘴裡喃喃有聲,“你跟我回家,跟我回家……”

  謝逾時就這麼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啪啪幾聲把能開的燈全開了,黎以北終於抽噎著醒過來。

  謝逾時下床替他接了一杯水,餵給黎以北喝的時候他卻又掉了好大幾滴淚在杯子裡,他自己喝掉,一抬眼見到謝逾時脖子上有一塊地方破了皮,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謝逾時,“對不起。”

  謝逾時問:“你帶藥了嗎?”

  黎以北沉默。

  謝逾時去翻他的包,沒找到,又去翻箱子,之前他行李箱裡裝的大部分都是黎母讓他帶給黎以東的一些物品,除此之外就是少量衣物,謝逾時找到幾種抗抑鬱和治睡眠的藥。

  他把這些擺到黎以北面前,“多久了?”

  黎以北不說話。

  他喊:“北北……”

  黎以北手忙腳亂地擦不爭氣的眼淚。謝逾時拿開他的手,嘆息著摟住他,“以前你問我怕什麼,我說怕看到你哭,那時候你還嘲笑我說男兒有淚不輕彈,說你三歲後就沒哭過,現在你還差三年就三十歲了,才想著把以前沒哭的全部哭回來會不會太丟人了?”

  “我知道很丟人。”黎以北腦袋抵在他肩膀上說。

  “那你還哭,是打定主意知道你的眼淚在我這兒很值錢?”

  慢慢地哄他睡著,謝逾時起身去了另一間房,關上門看牆上的掛鍾,國內那邊應該還是工作時間,他從黎以北手機里翻出他醫生的電話撥了過去。黎以北很快就醒了,一醒就滿屋子找謝逾時,卻在本該他睡的那間房裡見到他人,天還沒亮,他卻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一片暗影幢幢。

  謝逾時聽到腳步聲回頭,“怎麼醒這麼早?”

  黎以北走上去抱住他,手指在他的脊背上流連,“還很早,我們去剛果河邊看日出好不好?”

  -

  很久以後黎以東都記得那個日出,天空的顏色,他們彼此相望的表情,最美的,最令人心碎的。

  他在某個旭日東升的早晨忽然就無法抑制心中對所愛之人的想念。

  不顧一切去找他,想帶他來看這世上最能令他鼓起勇氣的風景,想向他要一個親吻……

  卻也直到這一刻,才明白原來於他而言都是再奢侈不過的事。

  他悄悄轉身離開,回到居住的地方,在一堆黎以北留下來的東西里發現一張照片,拍的是他和謝逾時,謝逾時只有一個優雅直視前方的的背影,而他離他幾步之遙,正側著臉凝視他。小半張夕陽在他們身前的河流上鋪就一層微皺的粼粼波光,畫面安詳寧靜。他把這張照片捏在手裡,忽然就有一滴豆大的淚毫無徵兆地砸下來。

  -

  進機場後黎以北一直四處張望,謝逾時以為他在找黎以東,說:“不是才打過電話嗎?”

  黎以北眉毛擰起來的樣子像個小霸王,一開口又像只噴火龍,“我怎麼好像看到嚴苛了?”

  謝逾時白他一眼,“毛病。”

  黎以北抓住謝逾時的手,“不許你和他再有什麼瓜葛。”

  “關你什麼事?”

  黎以北抓緊謝逾時似乎要甩開他的手,“乖,別鬧。”

  謝逾時:“……”

  黎以東其實在機場,只是一直在後面看著他們,等他們終於小吵小鬧過了安檢,他回頭朝某個地方笑,“該出來了吧?”很快他見到穿著連帽衫的嚴苛,帽子被他用來遮住了大部分表情,但他一身氣質擺在那兒,熟人還是能輕易辨認出來。

  黎以東陪他去買了機票,是最快的一班,飛英國的。還有一會兒,兩人便找了間咖啡廳坐著,嚴苛好幾次淚水快要決堤而下,生生忍住,他有些狼狽地站起來對黎以東說:“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直到上了飛機,他終於抑制不住,彎著腰捂著臉坐在自己位置上痛哭失聲,乘務擔憂地走過來,卻被過道右邊的一位異國男子止住步伐,他一根手指放在自己唇邊示意她別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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