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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子涵自知黎以北的決定他改變不了,所以只嘆了口氣,“說吧,你到底是幾個意思?難不成還是為了躲季揭?”

  ☆、第 4 章

  第二天謝逾時去公司,例行會議後覃蔡過來,又說到了遠柯的事。情況其實並不複雜,就是謝氏寧可出更多錢請別人裝一方秋水,也不願意讓遠柯來做,而遠柯寧可以低於業界平均好幾個點的要價來裝一方秋水,也不願意以高出業界平均好幾個點的要價去給別人裝,別人求著遠柯幫他們做,遠柯求著要幫謝氏做,謝氏擺姿態不願意,就是這麼簡單。

  在商言商,一方秋水的廣告都已經打出去了,預購情況也很好,再拖下去很可能會造成別人給了錢他們卻給不出房子的局面,到時買房的老百姓會發瘋的。覃蔡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開始提供第二套方案,他們自己公司其實也能做這一塊,就是比不上遠柯能做到超一流卓越。

  權衡半天,覃蔡對公司的感情戰勝了膽怯,於是壯著膽兒大言不慚,“老闆,你就給嚴先生摸兩下唄,多大點兒事啊,能給咱們省好多錢呢。”

  結果真的被甩了一臉帳本。

  覃蔡以前也膽大過,但沒這麼膽大過,他揣著一顆砰砰跳的心出去了。覃蔡出去後秘書何小澗又進來,“老闆您午飯和顧董劉董李董一起吃,下午有一個視訊會議,會議開始前需要去見張老,結束後和周部長有約,晚上盛唐有一個宴會,請問您需要男伴還是女伴,剛才嚴苛先生打電話來毛遂自薦請問您的意思是?”

  謝逾時在文件上籤著字,“讓他滾。”

  “明白了。那我再確認一遍,您有需要臨時變動的地方嗎?”

  “沒有。”

  “那還有一件事,肖子涵先生讓我轉告您,他懇請您能和您的前任伴侶黎先生通個電話,因為他估計他現在應該正在去G省Y市P縣C鎮L村的路上飽受顛簸。”

  謝逾時翻頁的手一頓,腦袋抬起來,嘴角疑似下沉,“你說什麼?”

  其它東西都已經辦了託運,黎以北的助理將他的一個能隨身攜帶的小行李箱拿給他,憂心忡忡道:“黎律師,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別在那邊呆太久了,這邊還有好多大案子等著您呢,我佩服能呆在山區奉獻自我的年輕人,代我向您那位同學問好,最後容我多嘴一句,您在A市才能發揮自己的最大價值,您和您那位同學的方向畢竟不一樣。”

  黎以北挑眉,“這話肖子涵教你說的吧?”

  助理撓頭,“好像……是這樣沒錯。”

  黎以北過了安檢,沒看見後面有一人往他的方向跑過來,他漸漸走遠,助理在返回的路上被人撞了下肩膀,抬眼一看發現是季揭,反手拉住他,“黎律師已經走了。”

  季揭甩開她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被安檢口的保安攔住,“先生你不能進去。”

  他快急瘋了,“以北,黎以北!”

  他喊的人頭也不回。

  路上就花掉兩天時間,中間經歷了車子拋錨大雪壓路等等突發或艱難情況,最終抵達的時候黎以北整個人都快失去知覺,肖子涵對他的形容完全正確,飽受顛簸。這種地方很少能有車子開進來,更別說是車隊,於是他又順理成章受到圍觀,這裡手機信號時有時無,大部分時候都是沒有,中間聯繫斷斷續續,所以又花了大概一個鐘頭才和那位名叫郝高興的同學成功碰面。

  郝高興看到黎以北之後真的快高興壞了,緊緊握住他的手,一個大男人眼窩都濕了,“謝謝你,我找了好多人,只有你願意幫我,你還親自來了,真的謝謝你。”

  黎以北自己動機也不純,實在當不得這種誇獎,要不是他心情不虞想要找個遠離A市的地方調節,也不會親自過來這裡,“別說這些了,先把東西搬下來吧。”

  有好些孩子跟著郝高興過來了,他們大多懵懂稚拙,只潛意識裡覺得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的大哥哥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黎以北對他們笑,異常溫柔,於是也有幾個稍大的孩子鼓起勇氣拉住了他的衣角,“哥哥你是誰呀?”

  郝高興拍了拍他的腦袋,“記得昨天給你們講的故事嗎,就是哆啦A夢,他能從口袋裡掏出好多可以讓你們快樂一整個冬天的東西。”

  黎以北這兩天基本沒有睡眠,此刻眼下有青影,聞言差點被冷空氣嗆到,他壓低聲音,掩唇對郝高興說:“我忘了帶巧克力和糖果,只記得過冬的物資了,你胡編的時候別忘了這茬。”

  結果晚上整理東西,打開助理給他收拾的行李箱一看,除了他常用的部分物品,剩下的全是各類令人心情愉悅的甜食,連暗格里都塞了一盒昂貴的巧克力。郝高興走到他旁邊笑,“這麼多,誰替你準備的?”

  黎以北拎出一個牌子的餅乾,遞給郝高興,“我記得你以前似乎挺喜歡。”

  郝高興點頭,然後又搖頭,黎以北哪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說:“算了,怎麼分配還是看你吧,自己吃或是留給孩子們都行。”看得出他在這裡過得很開心,物質貧瘠,但精神富裕,就他剛才和他們呆一起的幾小時裡,有幾個孩子幾乎分分秒秒黏在郝高興身上,他那臉上的笑像是撕都撕不下來。

  郝高興搖頭,站在他的立場考慮問題,“留給你吧,這兒的食物你估計吃不慣,到時萬一水土不服就壞了。”

  睡覺的時候黎以北和郝高興睡在一個屋裡,郝高興隔幾分鐘就問他冷不冷,這裡陳舊的被子褥子有沒有硌到他,黎以北無奈,其實這是他近段時間以來感覺最安心的一個夜晚,心情也輕鬆,剛才還扒著老舊的窗戶看了半天外面的月亮。

  郝高興又問被子有沒有硌到他,黎以北這回真笑了,“豌豆公主都沒這麼金貴,我已經快要睡著了。”

  黎以北這陣子一直睡不好,再加上心事重,導致整個人都開始顯得沒有精氣神。他一度害怕夜晚的到來,夜長夢多,他牴觸夢到任何和謝逾時有關的東西,那個人夢裡都不放過他。

  清晨陽光照在臉上的時候,黎以北被人輕聲喊著名字搖晃,他睜開眼睛,一開口發現自己聲音嘶啞。

  郝高興遞給他一杯溫水,“做噩夢了嗎?”

  黎以北搖頭,一口氣喝完水,摸摸自己的臉,覺得有些干疼,他問他,“我昨天晚上有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

  郝高興搖頭,過了會兒有些遲疑地說,“只有一句。”

  “一句什麼?”

  郝高興小心翼翼地答,“求求你不要。”見黎以北臉色唰地變得難看,他又問:“是夢到很難過的事嗎,我好像還聽到你哭……”

  謝逾時在離婚後處於一種“居無定所”的狀態,有時睡在公司有時睡在酒店有時隨便哪裡的一棟房子,反正不管在哪兒都是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宴會結束後司機開車送他回去休息,問他去哪裡,謝逾時腦袋裡像有根弦在胡亂拽著,差點脫口而出家。放在一旁的手機響個不停,他接起來,那邊蘇立笑,“過來我們這邊嗎?吳聲快氣瘋了,已經把自己房間給砸了,這會兒正砸你房間呢。”

  謝逾時對司機吩咐了一聲,又問蘇立,“怎麼回事?”

  蘇立在那邊笑得快打滾了,“上次在紐賓碰見黎以北,吳聲口不擇言圍繞黎以北非常噁心非常陰魂不散的中心思想說了一籮筐難聽話。黎以北這兩天不是跑去扶貧了嗎?剛剛不知道誰轉發了一條那位偉大志願者郝高興同志的一條消息,附圖就是你家那位在火堆邊教小朋友學習的畫面,無數人感動怒贊,順帶鄙視了一番吳聲同志,罵他沒有愛心,為人扭曲,還有人說應該把他拖出去槍斃一天……”

  吳聲跳腳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進謝逾時耳里,“蘇立你個畜生!”

  蘇立擋住他砸過來的拳頭,“誒誒,老師從小教導我們做人要敢作敢為勇於承擔後果,你把人黎以北罵去扶貧,現在你被別人罵,怎麼就受不了了呢?”

  掛掉電話,謝逾時翻出手機里好久沒點開過的某款軟體,輸入帳號密碼登陸。

  ☆、第 5 章

  謝逾時到了蘇立吳聲的住所門口,這是一棟LOFT,門邊掛了塊閃閃發亮的牌子,像一媚眼如絲的姑娘杵那兒對你招手,身上寫著待宰小羊羔。不過裡面住的都是狼,兩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狼,以前應該是三隻,謝逾時訂婚後就順理成章地搬了出去,但那兩位還在原地打轉。

  他進去後上了二樓,這會兒可能是吳聲已經發完了脾氣,寂靜無比。等走近一些,蘇立的聲音又隱隱從他的房間裡飄出來,“喝點水再摳吧,別累著自個兒。”

  謝逾時一進去就差點被晃花眼,不過是小半月沒來,這裡塞滿了像是從異次元運過來的東西。他扯起掉在門邊的一個和他等身高的抱枕,抱枕上面還印著一個衣衫不整的Q版謝逾時,“誰把這種奇怪東西弄進來的。”

  聽到聲音,蘇立扒拉著吳聲褲腿的手一抖,回頭見到謝逾時,一下子結巴了,“你你不是說不過來嗎?”

  吳聲整個人貼在牆上一幅以謝逾時為描繪對象的巨大拼圖照片上,上面謝逾時的眼睛鼻子眉毛都已經被他摳掉,五官只剩耳朵和嘴唇,吳聲貼著和他腦袋一樣大的嘴唇扭頭,見到活生生的謝逾時離他只有幾步之遙,兩隻招子差點脫眶而出。

  謝逾時盯著吳聲,幽幽道:“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是這樣恨著我,臉都被你抓爛了。”

  吳聲一臉欲哭無淚。

  蘇立輕咳,他剛才確實有點背地裡做壞事被抓包的尷尬,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就算是背地裡做壞事,被抓包的也是吳聲,他完全沒必要結巴,於是還幫著解釋起來,指著吳聲,“他打不到黎以北,又不敢打你,只好拿你照片出氣了。”

  謝逾時的目光又從滿屋子大大小小的娃娃和其它稀奇古怪的物件身上掠過去,蘇立接著說:“都是這陣子被別人寄到這兒來的東西,我們只挑了一部分,還有很多在倉庫堆著呢。”

  房間很大,但顯得亂糟糟的,這曾經是謝逾時很喜歡的房間,謝宅裡面那間都比不過這兒,他在裡面走了段路,踢到好幾樣東西,還碰翻一盞燈一枚彩蛋以及一個音樂盒,最後哐當著倒在裡面唯一一張床上。

  蘇立吳聲對視一眼,吳聲抓著一把拼圖碎片樣子有些無措,蘇立對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趕緊下來。他們回到一樓,吳聲端著牛奶坐在沙發上目光糾結,蘇立有一搭沒一搭地看電視,“說了讓你收斂點,偏不聽。”雖然他不知道謝逾時被他倆不小心戳到哪兒了,但看他那樣,肯定疼。

  吳聲不解地問:“到底戳他哪兒了?”

  蘇立喝了口茶,“心。”

  吳聲繼續猜測,“難道黎以北和他吵架的時候也撕過照片掰過拼圖?”

  蘇立半閉著眼睛,“有可能。”

  吳聲唾棄,“不知好歹的東西。”

  蘇立笑了,“其實他也挺倒霉的。”

  謝逾時和黎以北婚後,有一次謝母搞突擊檢查,其實也不能算檢查,因為估計就是想看看她兒子過得好不好,但突擊是真的,結果開門的是黎以北,沒見到謝逾時,找啊找,最後在廚房把人給找到,謝母見到自己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兒子穿著圍裙煲湯的樣子,給刺激得心絞痛送醫院了。情況穩定後睜眼見到謝逾時,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凍死個人,“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這種事純屬碰巧,謝逾時三個月都不見得能下一次廚,結果難得的一次就讓謝母給撞上。吳聲蘇立從沒吃過謝逾時做的飯,但確實吃過黎以北做的,蘇立偶爾上門拜訪,還碰見過黎以北在做飯謝逾時在搗亂的情況,他們兩人平時都忙,偶爾下廚那不是生活情趣嗎,但在謝母眼裡那不是,那是黎以北指使了她兒子。

  於是從那之後謝母對黎以北的態度已經不能用不喜來形容,只能說是厭惡至極。

  時針指向一點的時候門鈴響了,吳聲納悶這麼晚誰還能摸到這兒來,蘇立開門,發現是嚴苛。嚴苛要小他們兩歲,吳聲蘇立雖然老被謝渺秒喊臭流氓,但一向尊老愛幼,就嚴苛做的那幾檔子事,在他們看來跟小孩兒無異,於是很大方迎人進來,還去幫他拿喝的。

  吳聲了無睡意,正捧著一本書在看,見嚴苛興奮地衝進客廳,說:“你在逾時身上裝了追蹤器麼,都找到這兒來了。”

  蘇立拿幾樣喝的放嚴苛面前讓他自己挑,嚴苛選了一瓶最烈的,一口氣幹完,“我能上去看看他嗎?”

  吳聲蘇立異口同聲,“不建議你這麼做。”

  嚴苛又問:“那我能搬來這兒住嗎?”

  吳聲對蘇立搖頭:“真是個牛皮糖啊。”

  蘇立只說:“隨你,反正這兒空房間多的是,”又站起來把吳聲手裡的書抽走,“早點睡,你明天不是還要飛LA?”

  黎以北開始低燒,這點不舒服在可忍受範圍之內,郝高興勸他儘快回A市,因為到時出不去就麻煩了。黎以北剛開始那會兒確實覺得輕鬆,他沒有妄想洗滌心靈,只覺得能暫時忘掉煩惱就好,但事實證明根本沒用,在這裡他甚至開始前所未有地想念他最不願意想的一個人。

  小朋友們放學後,黎以北和郝高興一起走出那間被勉強當做教室來使用的屋子,突然有位村民氣喘吁吁地跑來,對黎以北說了一大通話,他講的是方言,黎以北只聽明白大概意思,據說是有個人過來這裡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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