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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阿姨對不起你,沒能救活你親生母親。”於阿姨拉住童童冰冷的手,似不能自制。

  當年的丁佳欣一直是她給做的產檢,那麼漂亮的一張臉,又是那麼絕決的堅持要生這個孩子。“葉子終於養大了你,長的真漂亮,和你媽媽一樣漂亮,真好啊。”於阿姨的目光始終離不開童童的臉,似有無限的感慨。

  “阿姨,今兒是您兒子大喜的日子,先不說這些,過兩天我再來看您。”童童控制住手臂上的顫抖,輕輕地拍拍她的後背,安撫她道。

  童童去查了一下銀行卡,翻譯公司的報酬大部分都到帳了,她取了五千塊錢,幫外婆裝了個空調,有暖風的那種。她教外婆怎麼用,夏天只打除濕的就可以,不要用製冷,外公的腿受不了;冬天可以打暖風,家裡也不會cháo。

  “外婆,這是我自己賺的錢,應該孝順您和外公的。等我畢業了,我給您和外公換樓房住就不cháo了。”有人說過,這個世界上什麼事兒都可以等,只有孝順是不能等。她會努力兼職賺錢的。

  外婆一邊嘮叨她亂花錢,一邊眼眶泛紅,轉過頭去抹眼淚。

  外公的腿冬天疼的厲害外婆也不捨得裝空調是為了省錢,這些年都是外公外婆幫著媽媽養她和姐姐她是知道的。外公是離休,一個月的工資在小城不算低,外婆家卻省著不肯換房子,不肯裝空調,每天買菜的錢都是固定的,不能超預算。

  一直以來,她和以璨的生活質量都不算差,媽媽一直給她們充足的學費,買品牌的衣服,和固定的零用錢。她記得很小的時候,就看見外婆一邊塞錢給媽媽一邊說,女孩子要富養,我們家庭雖然不能讓她們過千金小姐樣的生活,但是一定不能太苛刻,太艱苦的生活會磨掉女孩子的矜貴。

  童童讓外婆找出她出生時穿的小衣服給她,她說想留做紀念。外婆一邊說,你小時候你媽媽都是新買的衣服呢,沒有揀你姐姐穿舊的,一邊把姐姐和自己出生時穿的小衣服找出來給她看。外婆收的很好,很乾淨的兩大包衣服,記錄了她和姐姐的成長。

  她揀起自己剛出生時穿的小衣服,白色的絨布,抱在手裡很細膩的手感,想像著只有四斤重的自己,是外婆和媽媽捧在手心兒里捧到這麼大的。

  傍晚做晚飯的時候,外婆說今天做涼麵吃。面煮好了,才發現家裡的醋沒有了,童童說:“我去買一瓶吧。”

  磯著鞋拖便出了門,往前邊路口不遠處的超市。

  八月的小城溫度依然熱烈。傍晚的街上行人匆匆,車來車往都是急著回家的人。

  路口一輛墨綠色軍隊牌照的越野車停在那兒,堵在通往小巷子的路口,童童低著頭繞了過去。

  再過十幾米就是超市的大門口,晚上下班時超市人多,結帳還要排隊,外婆在家等著呢。一想起外婆下的又筋又軟的涼麵就禁不住流口水。

  後面有人趕過來,腳步很重,她下意識的往路邊躲閃,不想卻被拉進了個懷抱。

  童童驚慌失措地掙扎著,抬頭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叔叔?”

  陳晉南黑西褲白襯衣,在這炎熱的夏天竟然也能清清慡慡。

  “你怎麼來了?”

  “嗯,來這邊開會,順便來接你。”

  “我要去給外婆買醋。”小丫頭低著頭,穿著小吊帶衫和牛仔短褲,光著的腳丫子使勁兒往後面藏,卻藏了左腳藏不住右腳。讓陳晉南忍俊不禁。

  “去吧,我在這兒等你。”拍拍她的頭,眼裡儘是溫柔。

  她飛快地去超市買了瓶醋,回來時見車子停到了稍遠的地方,陳晉南手裡拎著大盒小盒的禮品站在路口等著她。

  “帶我去看看你外公外婆吧。”他看著她笑。

  她答應著轉身往巷子裡走,心裡一邊怦怦跳著,一邊揣摩他的來意。陳晉南似沒看出她的猶豫和膽怯,極自然地跟在她身後進了林家小院兒。

  進了外婆家門兒,陳晉南極大方地自我介紹說是林子葉的朋友,來這邊開會,來看看兩位老人,並順便接童童回家。

  童童覺得自己就是只孫猴子,逃了一個暑假卻還是沒有逃出他的手心兒。

  第32章帶你回家

  外公外婆熱情好客,又看到這麼一個高大俊朗,斯文有禮,大方穩重貌似有為的青年自是十分高興,招呼他進了屋,又張羅他吃飯。

  外婆晚飯只做了涼麵,並沒有別的菜,童童知道他素來嘴刁,便低頭頭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我去給你做兩個菜吧,但被陳晉南拉住了:“我喜歡吃涼麵。”

  外婆歡喜地說:“我再煮些,你走好遠的路,先吃吧。”

  童童去用溫水洗了毛巾遞給他擦了臉和手,用外婆家最大號的碗給他挑了一碗涼麵端了上來。

  外公看著他誠實謙遜,一身貴氣卻並不張揚,也笑得合不攏嘴,拉著他坐下和他聊開會的事,陳晉南說自己是參加一個全國副省級城市經濟論壇。

  外公又問他在哪兒上班,陳晉南說在政府。

  外公連連點頭說:“好,公務員好,工資有保證,比企業好。”

  外婆又煮了一鍋麵才勉強夠吃。陳晉南吃了兩大碗涼麵,外加兩個煮蛋。

  吃完了飯,陳晉南說當晚要趕回H城,搭飛機回B城。童童看了下外婆,外婆摸摸她的頭說,早點回去陪媽媽幾天吧,你姐姐暑假在家只呆了三天就走,媽媽早就想你呢。

  童童這才磨磨蹭蹭收拾了東西,跟著陳晉南走了。

  臨走時,童童瞥見陳晉南塞給外婆一個信封,外婆直搖手不接,他說是林子葉讓捎來的。外婆驚訝:“她自己倆個孩子都養不活,哪來的余錢給我們。”

  “她升職了。”他面不改色地說。

  童童垂下眼睫,抿了下嘴。陳家欠外公外婆的豈止是用錢能補嘗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托他的福,媽媽今年真的升了一職,漲了幾百塊的工資。按說媽媽早就該解決待遇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兩次機會都讓媽媽錯過了,最近一次就是媽媽手術在家休息時,人家給另外一個阿姨調了職,媽媽上班人家都補發工資了。

  童童臨上車前低著頭挨到外婆身邊緊緊地摟了一外婆,悄悄用外婆的肩膀蹭去眼裡的淚,轉頭上了車。

  車子並不是他開來的,是一個部隊的戰士當司機,車子出了城便上了高速公路。

  陳晉南似有些疲憊,一路上他閉著眼,也不知道是否睡著,只是一句話不說。

  呵,當了市長當然是累的,那個驕傲的女人並沒有照顧好他。

  他竟然找到了外婆家。

  他當然是輕車熟路。這十八年裡,陳家不知道找了自己多少次。於阿姨描述的,給她印像最深的,不就是他和他的大哥陳豫北嗎?

  婚禮過後的第二天,童童又去找了於阿姨,於阿姨以為她全知道了,便告訴了她所知道的一切真相。

  難怪,難怪那次她在Z大BBS上發現那個爆料自己是私生女的帖子質問他時,他竟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有愧,陳家有愧!所以他不允許自己對林子葉有一點點褻瀆。

  也難怪在他帶自己去見陳豫北時,回家後學給媽媽聽,媽媽一臉的平靜。

  她本是與陳豫北毫無瓜葛的一個人,她只是在盡一個母親的責任,信守一個承諾,一個對好友許下的承諾。

  這幾天她像只遊魂一樣行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裡,想像著當年母親丁佳欣懷著她躲到這座小城來的時候是怎樣一個心情,愛人遠赴邊塞,沒有一點音信;病父後母,沒有人承認她,也沒有人接受她;為了這個不受期待的小生命,孤身一人躲在那個小城苟且偷安,沒有親人,沒有伴侶,流言和口水沒有淹沒她,一個意外卻讓她逝去了華樣的年華。

  童童現在終於弄明白的,還有一件她從小就怎麼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媽媽從來不給她和以璨過生日。小時候她和姐姐就不只一次問過媽媽,鬧著要過生日。媽媽卻說,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媽媽生你們的時候吃了好多苦,所以我們家不過生日,但是,媽媽會給她和姐姐買禮物,只是沒有蛋糕和蠟燭。現在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生日就是生母的忌日,所以媽媽不能給她過生日,而連帶著以璨也從來不過生日。

  丁佳欣那個所謂的舅舅,也是她後母的弟弟,在糙糙處理了一些手續後,竟然連丁佳欣的骨灰都沒有帶走,更沒有過問這個孩子!林子葉是舉債買了塊墓地葬了她的好友丁佳欣。

  從於阿姨的講述中,她還明白媽媽為了自己,付出的還有婚姻的代價。林子葉是拿離婚與已經出軌的前夫做為交換條件,換來了自己的合法身份,帶著自己躲開了一切可能的傷害。

  離開了,終於離開了那個小城。在得知道真相以後,她每天強裝笑臉彩衣娛親,心底的壓抑卻是已經到了極至。

  林子葉帶著她躲了十八年,卻還是讓這個叫陳晉南的男人闖入了她們的生活。他接近她,關心她,呵護她,溺愛她,讓她不自覺地相信他,依賴他。蒙懂的她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只覺得他像座山,讓她覺想親近,想依靠。

  他織了一張網,一張看不見的網,讓她如飛蛾般撲向了他,那絲絲不見的網捆住了她,讓她掙不脫,逃不掉。

  難道這就是宿命?

  車子走了一個多小時進入H城,天已經完全黑了,陳晉南的臉在街邊燈光的映照下,時明時暗變幻莫測,之後,車子停在了一個五星級酒店前。

  “我們今天不走?”

  “明天一早的飛機。”他揉揉她的頭髮,帶她走進酒店。

  酒店的空調有點涼嗎?怎麼她這樣瑟縮,心都在發抖。

  到了房間,才發現這是個行政套房,有兩間臥室,心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陳晉南似什麼也沒覺察到,推她進到一間臥室說:“快去洗洗吧。”順手把行李遞給她。

  房間浴室很寬大,稍燙的熱水淋在身上有種淋漓的快感。

  人家不是說想哭的時候只要仰起頭眼淚就不會流下嘛,可是為什麼她這樣做了兩個眼窩還是脹的難受?

  雖然媽媽曾那樣明顯地提醒過她,但除夕之夜裡那個吻太美好,好的讓她沉淪,如夢幻般地讓她不願意醒來。明知道這幸福來得太容易,容易得讓她害怕,可是她還是願意相信他的誠意,願意讓他帶領著,去感受她所未知的世界。

  可是,直到金帝酒店前那一抹身影驚醒了她的夢,讓她忽然明白,有些東西是不對的,是不該她覬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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