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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為什麼?
她和李澤文談不上“交情”二字,對他的了解也堪稱稀少。
李知行這位神秘莫測的兄長,到底是以什麼心情和想法,將江家和自己聯繫在一起的呢?
唐宓懷著奇怪的疑惑,過完了這個寶貴的寒假,返校繼續學業。
下學期開學後第一周,在一次和導師的例會之後,覃斌把唐宓和陳卓航留了下來,遞給兩人一份文件。
“我們學院今年和伯克利有一個為期半年的交換生項目。”章斌說,“只有一個名額你們可以試試。”
兩人都有點吃驚研究生課程時間很短,交換項目通常不容易開展,即便展開名額也有限。這次的合作項目是學校和對方高校剛剛談妥的,機會非常難得。
伯克利的商學院是美國最好的商學院之一,對交換生的條件要求比較高,比如績點,GMAT的成績,唐宓吃驚地發現,硬體條件自己居然完全滿足了。
陳卓航仔細看了看要求,非常遺憾:“GMAT的成績我沒有。不過唐宓是考過的?”
“考試成績如何?”章斌看了看唐宓。
“大四的時候順便考了一下,比要求的成績高一點。”
“那就是很好的成績了。”章斌滿意地點頭,“那你回去準備資料,在規定日期交到學院去,學院通過之後,我給你寫推薦信。
唐宓有些猶豫:“可以嗎?”
“能去伯克利交換的硬體要求很高,學生里能達到這個標準的估計不超過百分之五,再加上我也會推薦,你很有希望。”章斌說,“在這個行業,有海外背景會更利於發展。你是應該出去看看美國的商學院是如何學習的,畢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我考慮一下。”
這事真的是大事,唐宓確實難以決定。硬體條件雖然滿足,但要出去可不是那麼簡單,光是學習目標的文章都要寫個兩三篇,而且如果被選中,還有非常多的麻煩事兒,各種辦手續、找房子,換匯、迎接面試等。
她為了學好本專業的課程,已經很努力了,哪有那麼多時間做這些雜事。
她有些糾結地離開辦公室,陳卓航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那個,你那個表哥,李知行也在伯克利吧?”
唐宓一愣,抬頭看著陳卓航。
“本科的時候,你和他關係很好,常常一起上自習,系裡的同學都知道這事兒,我怎麼會不知道。”
“……”
“我覺得你可以申請看看。”陳卓航認真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也是學習最認真的人,輸給你我沒意見,但我可不想這大好的機會被其他人搶走了。”
唐宓不可能因為陳卓航的說法就定下當交換生的宏偉目標,但為了不違背老師的意思,她也開始準備材料了——她純粹是去試一試,據說學院裡符合條件的人有好幾位,統統提交了申請,就算她去競爭,也未必能選上。
結果卻讓她意外,三月中旬的時候,院辦給了她通知,告訴她選上了交換生名額。
她原以為自己是去成為分母的,沒想到成了分子,整個人呆若木雞。
“這種項目目然要選最優秀的學生去,你實至名歸。”章斌毫不奇怪,“我的學生都選不上還有誰可以選上?去寫交換計劃書吧。”
唐宓唯唯諾諾地答應,但還是有些猶豫。
出國交換四個月啊!這可真是她人生中的大事。她抽時間回了一次寧海,跟唐衛東諮詢這事。
唐東叫她出去:“不是說你在國內學不到東西,但是金融經濟這類專業,畢竟是西方社會的產物。見識下西方的商業學院的培養制度,了解他們的思維方式,對你以後的發展有好處。
外婆是一樣的觀點,說有機會就要爭取。她說,唐雪當年想讀書都沒機會,現在機會送上門了怎麼可能放棄呢?
“差錢的話,我這裡有。”唐衛東說。
“我有錢的。”唐宓搖頭,“高中畢業的時候,舅舅你給我的那筆錢還在。”
當年唐衛東給她的那筆錢是十萬,這十萬不但還在,而且還有多——她試著炒了幾次股,小賺了一點,足以抵消這些年的通貨膨脹,這筆錢負擔往返的機票和在美國四五個月的生活費,完全足夠。
唐衛東對她鼓勵地笑。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了,去試試。不出去闖一闖,怎麼會知道天有多高呢?”
回京的火車上,她接到了李知行的電話。
當時唐宓正看著高鐵外的風光思索出國交換生的利弊,看著手機上的一串古怪號碼,接聽了電話。這大半年來,兩人聯繫,直沒斷,大多數時間是視頻聊天,直接打電話的時候也是有那麼幾次。
“唐宓。”李知行半句廢話沒有,“你要來伯克利?”
唐宓嚇了跳:“你怎麼知道的?”
“你舅舅打電話告訴我的。”
唐宓抿了抿嘴,想著舅舅的嘴居然也挺不嚴的。
“也不是百分之百,學院給了我一個去交換的機會,但我還在考慮。”
“機會很難得,我想你的導師也跟你說過了,往年京大的交換生很少來伯克利這種頂級名校的。”李知行很認真地說。
“可那是去美國啊……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習慣。”
李知行微笑:“不用怕,有我在這裡。”
窗外的風光一閃而過,唐宓抿了抿嘴,輕“嗯”了一聲。
她回到學校就馬不停蹄地準備剩下的材料,再次遞交到院辦後的兩個星期,學院通知,她可以開始準備護照和簽證了。出國這事兒,她沒有任何經驗,在她摸索階段,李知行發了一封長達幾千字的郵件過來,密密麻麻寫上了一切注意事項,譬如面對簽證官應該如何回答,還有需要帶去美國的資料和行李。
“真的很複雜。”她感慨道。
“這可不是從一個省到另外一個省啊。”李知行在屏幕那頭說,“好歹也是出國留學,手續不會太少。”
“確實是。”
他最後強調:“有不懂的問題就打電話問我,隨時都可以。”
唐宓點頭:“好的。”
李知行那邊到了凌晨,兩人聊了幾句日常生活後,唐宓羌掉了視頻。
她看著顯示屏上詳盡的文檔發呆。
出國的事情已成定局,再想其中的困難就是無病呻吟。去國外交換半年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好事,她也並不會為無法習慣、學業跟不上的問題而擔心——李知行的存在,才是讓她憂慮的源泉。
她一直知道,她完全不必在意在美國的生活和社交問題,壓根不需要她開口,李知行會幫她處理所有的麻煩事。他會幫她適應學校,幫她安排好她在國外的一切,她什麼都不需要擔心。誇張地說,哪怕她一分錢不帶去美國,估計都不用擔心。
唐宓從來不是那種自作多情的人,她也很少去想所謂的“感情”這回事,但是如果對方是李知行,這事兒就另當別論了。
李知行曾經明確地和她表白,被她拒絕之後又退回了朋友的位置。
以李知行的條件,暗戀者不知凡幾,退一萬步說他眼光太高看不上等閒女生,但他身邊至少有一個被他父母認可的俞希白。被她拒絕後到現在,三年時間過去,他身邊一直沒有女友。
所有事實都實在讓她懷疑,李知行是否還喜歡自己?
對方捧著金山送到她的手心,她卻矯情地表示不要,那對李知行來說,恐怕也是一種傷害。
可是,她又拿什麼去償還他的付出?
|第十一章|繼續做校友
八月末的時候,唐宓登上了去美國的飛機。
臨行前江家人堅持要來機場送行,唐宓拒絕無效,因此不得不在機場和本來就不熟悉的江家人上演了一場不算親熱的送別大戲。她從首都機場離境,跟外婆舅舅的道別已經在寧海完成,因此對這次送別實在打不起精神,對方問就答上兩句,不問的話她也樂得安靜半點都不會尷尬。
無論她的態度如何,江家人則在努力履行義務。傅女士是做進出口貿易的,在國外的關係可謂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她給了唐宓若干聯繫方式,說她到美國後如果遇到問題可以跟這些人聯繫,末了又用殷切的目光看著她:“留著吧,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唐宓不甚在意地點頭,乾脆地拖著行李走進海關。
江源生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跟傅女士搖頭感慨:“果然還是那個臉啊。”
說歸說,她豈能不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唐宓能有今天這個態度其實還算改善了不少,江家上下其實應該謝天謝地了。
“阿宓怎麼想是她的事情。”傅女士再次回頭,依依不捨地看著唐宓的身影,“總之,要盡到我的責任。”
所謂的責任感,其實只是自我滿足罷了。之前的二十年,唐宓沒他們,不照樣很優秀?
江源生其實很想說這番話,但她看出母親神色里的依依不捨,到底沒忍心說出這話傷害母親,只得出言寬慰:“媽,我看真不用擔心,唐衛東說了,李家的那個小公子也在伯克利,兩人同學一場,他會幫忙的。
傅女士沉吟著:“他們是什麼關係?”
重看著母親有點想多管閒事的樣,江源生搖頭勸道:“媽,走一步看一步吧。年輕人的事情,我們就不要管那麼多了。”
傅女士長嘆一聲,不再多言。
機場出口處,黑色奧迪恰好駛到兩人面前停下,母女兩人上了車,駛離了機場。
傅女士默默抬起頭,只見一架空客380劃破藍天白雲,消失在雲層盡頭。
十多個小時的飛行絕對是唐宓這輩子最難忘的旅行之一,平生第一次乘坐飛機就是跨國航班,飛機越過茫茫北極前往異國。
她的鄰座是典型的美國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留著一把棕色大鬍子。他很大鬍子。他很喜歡聊天,唐宓調動了全部的英語細胞,勉強跟上了他的思路。大叔是位天體物理學家,目前在一個研究所研究遙遠世界的天體。唐宓不是唯學歷派,但聽聞對方物理學家的身份,依然起敬。
他對著飛機大發感慨:“可惜還是飛得太低了!”
唐宓雖然聽懂了這句話,卻完全沒懂他的意思。
大叔說:“我們現在在離地一萬米高的空中飛行,看上去似乎很高,可是對星際旅行來說,幾乎近得好像連家門口都沒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