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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數,你放心。”

  之璐深深的嘆氣,緩緩閉上眼睛:“我不明白啊,為什麼他們能狠心殘忍到這個地步?阿加莎有一本小說的名字叫殺人不難,真是如此。”

  她說話時身子微微發抖,仿佛覺得寒冷。明明兩人正偎依在一起,可就是無法溫暖。葉仲鍔輕輕攬著她,想起前幾日去看守所看李凡,問他為什麼要把章德之死嫁禍於她。

  李凡精神不錯,面對將有的數項指控面不改色,居然還笑了笑才開口,自然是因為你了。成敗論英雄,我敗在時局手裡,敗在自己手裡,絕不是敗在你手裡。葉仲鍔,這輩子我只服你一件事,就是你娶了個好老婆,不過你現在不要她。

  那時薛宏偉也在一旁,離開探訪室後,薛宏偉拍拍他,笑著說,李凡沒說錯,小鐘的確不錯。一個多月前,我提審過小鍾,那時候她牽扯到章德的那起案子裡去,自身難保,還在為你說話,那番話說得真是挺感人的。有這樣的老婆,夫復何求?

  葉仲鍔聽罷,微微一笑,肯定的說:是的,她就是這樣。離婚這件事情,是我錯了。我們會復婚,然後不會再分開。想到這裡,葉仲鍔吻著懷裡人的微閉的眼睛,輕聲說:“之璐,我從來都不想跟你離婚,我那麼說,一時氣急,又想讓你反思一下,多關心一下我。但是,你為什麼要答應?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氣死了!你平時什麼事情都跟我強,什麼事情都不聽我的,為什麼唯獨離婚,就答應得那麼痛快?”

  之璐正處半睡半醒的狀態,大腦並不好使,沒有任何防禦力,迷迷糊糊之中說了實話:“那時,我不想再委屈自己。其實我明白的,我們要一輩子走下去,有一個人註定是要退讓的,那個人肯定不是你,而我,也不想退讓。離婚就離婚吧,也沒什麼……”

  仿佛觸電一般,葉仲鍔呆住了。

  怔了不知道多久,他四肢重新蓄滿了活力,能夠動彈,抱起已經睡著的她回到臥室,輕手輕腳的放到床上,為她掖好被角,直起身,去客廳把燈和電視關上,返回臥室在她身邊躺下,再次擁她入懷。

  其實他不困,腦子裡亂成一團,左思右想,最後終於沉沉睡去。

  半夜的時候,葉仲鍔忽然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臂彎是空的,不由的睡意全無。隨即想起她也許去了衛生間,就等了等,可數分鐘過去,她還是沒有回來。他披衣坐起,在臥室的衛生間裡看了看,沒有人;客廳里的一片漆黑,到處都沒有人。

  看來是在樓上了。

  書房的門虛掩著,漏出狹窄的光芒。從門fèng里看進去,可以看到之璐坐在地上,背對門口,左邊是高大的書架。她的長髮隨意的挽成一個髻,用發卡別著,白皙的脖頸顏色如玉般溫萃。她穿著淡色睡裙,上面兩根細細的吊帶,露出了小半個後背,瘦的讓人心疼。從他的方向,可以看到一道醒目的十餘厘米長的淺紅色疤痕蔓延在她的肩胛骨下方,襯托著白皙的肌膚,觸目驚心。

  葉仲鍔推門而入。正是盛夏時節,晚上熱度不減。書房的空凋沒有開,空氣燥熱,可她恍若不覺,依然專心致志的看著手裡的筆記本,連他在她身後都沒有察覺。他好奇她看的是什麼,彎了腰,從她的頭頂上看下去。

  筆記本上的墨水跡和紙張的顏色無不說明這本筆記已經有了相當的年頭,筆記本上的字葉仲鍔再熟悉不過,是她的字,不過稍顯稚嫩,應該是她大學甚至高中時的日記本。

  他其實並沒有很認真的看,不過,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幾行字:“波伏娃逃離社會為女性安排的命運而拒絕女性角色,她放棄了婚姻來追求自己所渴望的自主自立的生活,她艱辛的追求那麼應該得到的地位和尊嚴,可是終她一生,她為人所銘記的,毋寧說是她的作家身份,不如說是薩特的女友。女人的才華再高,也高不過男人,女性的才華輕而易舉的被淹沒在對男性的歌頌當中,這幾乎已是定論。這樣的社會現狀難道不值得我們去思考?我不禁想問,男權話語作為是世界上惟一的聲音,到何時才能改變?”

  葉仲鍔手心冰涼,心臟悸動,猛然從後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胛骨上,很長時間都一言不發。

  感覺到那個熟悉的身體和味道,之璐迅速把筆記本合上,塞回書架上去,一邊笑一邊回頭:“老公,你也醒了?我也是。醒了再也睡不著了,上來找書看,忘記——”

  聲音在對上他目光的一瞬,嘎然而止。

  她不知道葉仲鍔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和眼神,臉上強自鎮定著,可眼睛裡卻不是如此,驚恐、害怕、焦灼、憂慮、傷心、難過、甚至是擔心到了極致的無助。什麼話都在那張英俊的面孔里。毫無疑問,他如此害怕再一次失去她。

  之璐垂下眼睛片刻,抬起來又笑了笑:“我真的想明白了。你別擔心我,我不是以前的那個鐘之璐了,寫這個文章的時候我還在念高三呢,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人生總是有不如意的事情,我不可能期望太多,說到底,波伏娃這一輩子也未必不幸福。你在我身邊,已經夠好了。”

  葉仲鍔凝視她清澈的眼睛,發覺她說的的確是她的心底話。他抓著她的手臂,輾轉不休的吻她,用這樣的方式確認她的存在,最後他捧著她的臉,一字一句的說:“不論怎麼樣,你記住,我們不能分開,我也不會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社會,理想,精神,這些都是摸不著的;可是我是活人,我是你丈夫,平時多想想我,還有孩子,我們比那些抽象的概念生動,更有意義。”

  之璐點頭一笑,伸出手:“抱你老婆和兒子下樓,我腿麻了。”

  葉仲鍔抱起她。他雙臂結實有力,抱得很穩,步子也同樣穩健。夜裡寂靜,拖鞋踩上木地板,發出輕微的聲響,一下一下,很有規律。同樣有規律的,是兩人的交織在一起的心跳聲,呼吸聲,就像是生活的聲音。那個聲音在說,請你相信,上天給了你什麼樣的命運,就能給你相應的愛和智慧,無論遭遇怎樣的困境,只要有了它們,終能指導我們走出看不清的迷津。

  [完]

  番外,共四章

  [一]三年的時候,會讓一個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此刻,之璐站在燈火通明的候機大廳里,正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微微抬起頭,陶儒拖著行李箱,從出口處朝她走來。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看上去他沒怎麼變,穿著深色大衣,臉上笑容依舊是那麼的燦爛。雖然她不會承認,可他五官的樣子她真的不能完全記清楚,但是那笑容她還是熟悉的。

  陶儒在她面前停下,柔聲叫她:“之璐,我回來了。”

  之璐仔細的打量他,驚愕的發現自己併入如自己想像的那麼想見到他,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停了停,展開笑容:“恩,回來啦。”

  晚上九點,連接有數輛飛機停靠,計程車緊缺,於是他們搭機場大巴回市區。車子裡有暖氣,兩個人在架子上放好行李箱,並排坐下。幾分鐘的時間,大巴里坐滿了人,呼出的氣體盤旋在車子上方的空氣里,太稠密仿佛有了味道。

  平時在網上或者打電話的時候兩人話題就不多。他有興趣的,她沒興趣;她喜歡的,他不喜歡。現在更不知道說什麼。她想,不論怎麼說,還是應該找個話題來談談,這個念頭剛在腦海里閃過,陶儒就握住了她的手。她有些不習慣,下意識的想甩開,可他也用了力氣更緊的握住,然後似笑非笑的問她:“看到我回來了,怎麼不高興?”

  “沒有啊,誰說我不高興了,”之璐抿嘴笑笑,“這幾天你在江州,不回家吧?”

  “後天就是聖誕節了,我陪你過完再回家。”陶儒說。

  “這樣啊。”之璐點頭。

  陶儒看看窗外,熱鬧的機場,陸續有人拖著行李出來,“你往年都是怎麼過聖誕節的?”

  怎麼過聖誕節的?之璐想了想。往年的這個時候,寢室的一幫姐妹出去,吃飯,喝酒,騎著車滿城市逛熱鬧的地方,跌跌撞撞的回宿舍,第二天渾身不舒服,趴在床上起不來,如果第二天有課,就瓮聲瓮氣的說,之璐,老師點名的話,幫我們請假啊。

  “就這樣?夠沒意思的。”陶儒一臉的不以為然,搖頭評論,“今年我告訴你怎麼過聖誕節。”

  之璐瞥他一眼,“我沒覺得不好。”

  陶儒從她的語氣里聽到一點不快,想起不過剛剛見面,何必為了這點小事惹她不快?於是笑了笑,算是把這個問題帶過。

  這時車子啟動,掉頭上了正街。司機關掉了車廂里的大部分燈,只留下前面駕駛台上的一盞。光芒到達車廂中部的時候,已經很黯淡了。或許因為黑暗的緣故,本來三三兩兩聊天的乘客也紛紛緘默下來,空凋和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格外響亮。

  回到市區後,之璐帶陶儒去就讀大學的招待所住宿。陶儒對住處向來挑剔,又或許因為在國外呆的時間過長,一看到招待所陳舊的老房子就皺起了眉頭,明顯不符合他的審美習慣。之璐無奈,又帶著他去了學校西面的西苑賓館。這裡條件設施相當不錯,檔次也高,重要的客人來了都是住在這裡,因此價格不菲。

  他要了單人間,秀美的前台小姐問他:“請問住幾天?”

  “暫時一個星期。”

  之璐眨了眨眼,疑惑:“不是說過聖誕節麼?三天就夠了。你要住這麼久的話,直接住在你舅舅或者姑姑家裡吧。”

  陶儒表情不明,嗓子裡冒出一聲似笑非笑的聲音:“嫌我呆得時間太長?”

  “沒有。”之路平心靜氣,看著他把信用卡遞給前台小姐。

  西苑賓館的條件果真是不錯,安靜,裝修到位,難得陶儒都很滿意,暖氣的存在,幾分鐘後屋子暖和起來。他把行李箱放在床上,整理箱子裡的東西;之璐沒過去幫他,坐在沙發上,捧著紙杯喝水。其實喝水只是個幌子,她在猶豫,在思考。

  忽然,手機叫起來。她找出手機,摁了接聽鍵,拿到耳邊,開口:“葉先生,你好。有事嗎?”

  陶儒猛然抬起頭,隨後聽到她說:“不是很忙。我現在不在寢室,在西門的西苑賓館。

  “是啊,我前兩天就跟你說過這事了,我男朋友今天回國,現在住在這裡。

  “什麼!普拉切特的書?你居然找到了嗎?英文原版的?真好,謝謝你。

  “不用麻煩你送過來了,我明天去找你拿好不好,太感謝了。

  “沒事了嗎,那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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