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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載國說:“趁還走得動,跟著旅遊團出去旅遊吧。”

  之璐擦一擦眼淚,笑嘻嘻開口:“那好啊,爸,你們什麼時候來江州,跟我打電話。還有,缺錢就跟我說。”

  “你能有什麼錢?我還不知道你?仲鍔給你你不要,這兩三年的記者,工資也就那麼多,能有多少?希望工程,各種賑災活動,你捐了不少吧?不跟我們要錢就謝天謝地了。”鍾載國再了解女兒不過,完全是一幅不以為然的口吻。

  之璐給他說中,還是強自笑回去:“看看你們這爸媽做的,從小到大不都以我為驕傲麼?不過是離了婚,在你們心中就一錢不值了?”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也是為你終身幸福著想啊,”鍾載國深深嘆氣,“女兒啊,你媽沒說錯,看來還是我把你慣壞了。”

  的確,之璐從小到大都沒給父母丟過臉,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她總是以標本的出現在別人的口中。認識他們一家的人都會說,鐘行長的女兒又漂亮又聰明,在班上都是前幾名,唱歌跳舞什麼都會,作文也寫得好,還會彈鋼琴,周末的時候總是聽得到她家有琴聲,多文靜的孩子啊。她一路順風,保送上了高中,最後以優異的成績考上在國內排名前幾位的大學。若是古代,大概提親的人都能踏破門檻。

  之璐後來想,自己為什麼沒在這些頌揚聲中迷失,一是父親對她的影響,二是讀書。她要什麼書,鍾載國就毫不猶豫的買下來。她看書多,書看得多,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越多,思想也許比同歲的孩子更深一些,身上也自然能沉澱出一些可貴的品質,例如道德,例如正直,例如堅持。

  第一次帶葉仲鍔回家,他有點震撼的看著著她的臥室,說,這哪裡是臥室,不如說是書房。之璐又從床底拖出好幾個大箱子,那麼多書都被整理的整整齊齊,一本不亂。她拿起一本亞當·斯密的傳記,正要說話,他從箱子那邊探身過來堵住她的唇,把她要說的每個字都吃下去。她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許久後才把那句話斷斷續續的說完,這都是我的嫁妝,你要不要?

  之璐搖搖晃晃回到臥室,打開電視。這幾天,省里正在開兩會,新聞報導里全都是,她歪著頭看新聞,每個領導都認識,每個字也都進了耳朵,但是就是不知道整合起來代表了什麼含義。

  她拿著書在客廳外的陽台上坐了一晚,半夜的時候覺得冷,回屋子拿著被子把身體裹住。沒有星星,夜空暗得發亮,就像經過加了顏料的湖水,浸出一種詭異的光芒。時不時的有風吹過臉頰和耳邊,仿佛低低的呢喃。她幾乎睡著了。

  此後連續好幾個晚上,她都是這麼過的。那種奇怪的聲音也消失了。不過在戶外過夜的結果,到底是感冒了。嗓子沙啞,咳嗽,最嚴重的時候話都說不出來。

  吃午飯的時候,鄧牧華沒好氣,說她:“最近你的怎麼狀況這麼多?”

  之璐只笑。

  鄧牧華憂心忡忡:“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重新談戀愛會不會好一點?喂喂,我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

  之璐一愣,把思緒抽回來一點,問:“師姐,你有沒有背人跟蹤過?”

  “你被人跟蹤?”鄧牧華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忽的失笑,“你的愛慕者跟蹤你?當年就有這種事情吧。你應該有經驗的。”

  “不是這種跟蹤,”之璐沉吟一下,“其實也沒事,忘了這個事情吧。”

  自從那次魯建中說過有人可能跟蹤她,之璐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有點像小時候看了聊齋故事之後的感覺,情不自禁的覺得身後有東西。不論是坐車上還是不行,感覺得有人在跟隨,後頸發涼。那怕是在室內都覺得不對勁,無緣無故的,戰慄的感覺在全身遊走,一周之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了。

  回到辦公室,打開手機,發現有個未接來電,她撥回去,是李凡,問她晚上有空沒有,說有事要請她幫忙。他能有什麼事情找她幫忙?之璐慡快的答應下來。

  下班後李凡開車在樓下等她。李凡的花花公子作風是有名的,他靠在車上,笑得來往的女士方寸大亂。出版社的同事紛紛對這個來頭不小的人行注目禮,鄧牧華笑得尤其開心,之璐覺得尷尬萬分,瞪了鄧牧華兩眼,但還是上了他的車。

  李凡請她去吃飯,安靜奢華的包廂,隔音效果很好。服務員身高整齊,個個高挑動人,上菜後,禮貌的輪次退了出去。李凡問她“可不可以抽菸”,之璐笑著做了個請便的動作。原以為有什麼大事,結果李凡拿出一篇稿子給她,讓她看看能不能發表,說是這是他妹妹的作品,他妹妹迷上寫小說了,做夢都想當作家。

  之璐收下稿子,搖搖頭微笑:“就是這個事啊,那也不用特地請我吃飯吧,李總你讓人把稿子送來,說一句話就可以了。”

  “之璐,別跟我客氣,叫我名字好了。以前你客氣一下無所謂,是怕葉兄多心,現在你們都離婚了,我就實話實說,”李凡擺手,“其實也不僅僅是因為稿子的事情,還有別的事。”

  之璐壓根就想不到他下面一句要說什麼,晃了晃茶杯:“請說。”

  李凡身子前傾,表情從容,語氣平平常常,仿佛是在說世界上最平常的一件事情:“我想追你,可以吧。”

  房間裡的燈光恰當的閃了閃。之璐迅速的眨眼,終於確定自己沒看錯李凡的表情,也沒有聽錯他的話,然後才回答:“對不起,不可以。”

  李凡調整了一下坐姿,把菸灰抖落在菸灰缸里,挑眉看了她一眼:“怎麼,你覺得我是花花公子?我承認,我是有很多女朋友。我一開始就很喜歡你,想追你的,後來才知道你結婚了,而且老公還是葉仲鍔。我不得不對你死心。”

  之璐抿嘴,片刻後重複了一句“對不起”,然後把手從桌子上拿下來,合在一處,十指交叉,方才慢慢開口:“離婚這個事情,我沒有辦法。不論仲鍔怎麼想的……但是,我愛他,我比自己想像的更愛他,我不能再愛上別人。我像傻子一樣,錯過很多事情,這些我都沒辦法,我無能為力。所以,對不起,我永遠不會用你或者任何一個人當鎮定劑。”

  她站起來,說:“李總,謝謝你抬愛。我先走一步。”走到了門口,李凡忽然叫住她,曖昧的燈光下,他臉色陰晴不定,沉聲說:“之璐,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之璐欠身,打開包廂門,徑直去了櫃檯,結了帳離開。她不想欠他什麼,一頓飯也不願意。

  外面已經是晚上,霓虹燈光閃爍不停。她順著寬闊的馬路慢慢的走,從一棟棟高樓大廈面前走過去,心事沉沉,腦子還想著李凡剛剛那番話。李凡表態說要追她,她與其說是震驚,更不如說是遺憾。她心裡有數,跟他再作朋友應該很難了,幾乎不可能。

  忽然耳邊傳來七八歲小孩子的哭聲。之璐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分辨出哭聲是從身邊兩棟大廈里的小巷子傳來的,巷子裡沒有燈,她的視力還不錯,努力分辨可依然看不清楚裡面何事。然而,那個小孩的哭聲更大更慘烈,仿佛在聲嘶力竭的述說什麼不幸的遭遇。

  之璐抓緊肩頭的挎包,毫不猶豫的進入巷子,揚聲問:“有人麼?哪個小朋友在哭?別怕,阿姨來找你。”

  巷子裡的地面不平整,之璐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裡走,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一篇紀實新聞報導。世界上任何一個大城市的市區,甚至市中心都會有這樣的小巷子,路燈昏暗,或者沒有路燈。哪怕城市建設做的再好不過,總還是會有這些地方,陽光照不到,游離於城市建築規劃之外,最關鍵的問題是,這些地方也是犯罪高發之地,政府拿它們無能為力。

  她努力回憶著自己在那篇稿子裡寫的內容,尋找著哭聲的來源。眼睛漸漸習慣了沒有光亮的環境,她也藉助月光,漸漸能把牆壁,地面,更遠處的垃圾筒分辨出來。

  這個時候,孩子的哭聲嘎然而止,巷子一下子變得異常安靜空曠,人也格外敏感。

  幾年的記者沒有白干,其間也不是沒遇到過危險。她的直覺發揮作用,告訴她危險臨近;之璐猛然一個轉身,另一個男人的氣息逼近身後,一眨眼的功夫,刀鋒割破空氣,頸旁一片冰涼。金屬的質感在皮膚上的感覺完全不同於溫濕的手指觸覺,帶著不容分說的敵意。

  那人速度極快,力氣也大的不可思議,雙手宛如鐵鉗,把她的雙手扭到身後,阻止了她想去摸手機的動作;然後在她耳畔輕笑,拿著那把毫無溫度的刀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脖子,嘶嘶的低笑,冰涼刺骨。這把聲音是之璐聽過的最讓人膽寒的聲音,她在心裡醞釀著措辭,想,如果眼睛蛇王能說話,二者倒是可以一較高下。

  他說:“乖,想活命就別動。”

  風起青萍正文第4章

  章節字數:13088更新時間:07-10-0613:23

  [九]

  事已至此,之璐以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冷靜下來。無論如何,她不想死在這樣的環境和這樣的人手裡。

  那人聲音果斷:“文件在哪裡?”

  當下就是一愣,之璐一頭霧水:“什麼文件?”

  他不耐煩,拿刀在她脖子上敲了敲,語氣更加凌厲:“我問你,那文件藏在哪裡!”

  “我不知道什麼文件,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之璐平靜的回答。她腦子裡升騰起一個念頭,這人很可能是找錯了人。以前也經常收到威脅要殺她的郵件電話之類,但是這樣真刀真槍的威脅,還是首次體驗。

  他不耐煩,之璐感覺手腕狠狠的被人一扭,鑽心的疼。冷汗順著她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頰滾下來,同時聽到他說:“原來你真的不想活了。”

  脖子那裡冰涼,他的刀就停在自己的脖子的動脈血管處,只要輕輕一割,她大概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平生第一次跟死亡如此臨近,這種感覺讓她呆了幾秒鐘。一陣陣的陰冷的風在她心裡抽打,死亡在她耳邊喘息延續。

  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大腦冷靜下來,平和的說:“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我有你說的東西,你殺了我,豈不是更加得不到?”

  身後的人影沒說話,那份安靜更讓人恐懼。

  之璐覺得缺氧,深深吸一口氣後繼續說:“如果那份文件值得我這條命來換,那我怎麼又會把它放在你找得的地方?如果我死了,那份文件還會安全?你覺得我會這麼蠢?坦白說,你殺了我一點好處也沒有,還要背上一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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