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羅桂成這一次前來,千方百計的勸阻於他,實在令他覺著異樣。他再三的逼問,才知道因為有漢jian指認,孟青已經被76號的汪偽特務抓了起來,杜先生正在想方設法的營救之中。

  第322章

  他們打聽的消息,說76號的特務和日本人都沒有證據,只是關著不肯放人。

  因為遲氏身份到底不同,日本人嚴密看守之下,不料他還是遭人暗殺,一命嗚呼,於是暴跳如雷,動用憲兵隊四處搜捕。但凡有一絲可疑的人,都要抓起來拷問,一時間人人聞遲色變。因為案件離奇,又非尋常的槍殺毒殺,所以日本人內部也有許多聲音,懷疑並不是藍衣社的所為。

  華捕報告說遲驪山死前,曾有人見到孟青出現在遲公館附近,至於這其中的真假,那就很不可知了。還聽說馬敬宗向日本憲兵隊打過報告,說孟青因為傅氏的緣故,與遲氏向有嫌隙,這一次怕是私仇。

  杜氏正在多方活動,向日本人力陳孟青的清白,要救他出來,聽說傅玉聲托人買票要回上海,連忙派人來勸阻他。

  他若是這個時候回去上海,豈不是更坐實了特務的猜測?因為這個緣故,所以羅桂成極力的勸阻他,要他耐心在重慶等待結果。

  傅玉聲聽得簡直如遭雷擊,他雖然遠離上海,卻很知道這其中的厲害。日本人對於抗日的人一律是格殺勿論的,如若抓到共黨或者軍統的特務,不但要處死,還要大肆的登報宣揚,如今死的人是遲氏這樣有聲望的人,有嫌疑的人如何會輕鬆放過?無論暗殺遲氏的人是為了抗日還是為報私仇,日本人都不會輕易的放過。

  可杜氏的思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他仿佛被困在泥潭之中,行又行不得,整顆心卻又不停的往下墜著。他不但不能去上海,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重慶出席了好幾次募捐活動,還有一次慈善舞會的相片登上了報紙的封面。

  私底下,他簡直心急如焚,四處的去找關係找熟人,手裡的鈔票一把把的往外撒,根本顧不得有沒有結果。他也是病急亂投醫,想到徐玉蘭和許卓文的特殊關係,便去相求。徐玉蘭倒沒有推脫,她的枕邊風很是厲害,去打聽了一番,回來跟他說孟青無論如何都不承認暗殺一事,無論日本人還是汪偽的特務都拿他沒法子。

  傅玉聲聽了簡直渾身發冷,也不知孟青在那邊受到了怎樣的拷問,這一通電話打完,簡直死的心都有了。他那時候離開上海,最怕的就是這件事,孟青的脾氣倔得跟石頭一樣,一旦被抓,怎麼肯招認?只怕是沒完沒了的拷問,在牢里倍受折磨。

  因為徐玉蘭聽說過他把新房送給難民救濟會使用的事,還跟他感嘆說那麼好的房子實在是可惜了,他就吩咐在上海看房子的傭人把鑰匙送到了徐玉蘭的公寓,許諾說若是能洗清孟青的嫌疑,一定重重的酬謝,還會一併奉上房契。

  這件事拖了許久,最後是許卓文出面將人保了出來,以養病為名安置在鄉下。傅玉聲當即收拾了行裝,也沒有告訴家裡人,只留了一封信就離開了。

  他在杜氏的貿易公司里掛著顧問的名頭,卻也認識了不少人,其中一個姓江的師長,在陸軍大學掛著進修的名頭,經常來重慶。半公半私,夾帶著貨物來托人出賣,每次都收穫頗豐。傅玉聲離開重慶,也是託了他,一個人四處輾轉,十分辛苦的回到了上海。

  那時候日本人在上海看守很嚴,各區都有封鎖,到處都是偽警,出入來往都要有良民證。又在各地鄉下進行清鄉,有些原先的游擊隊投降後被收編成警衛團,車馬行人通通都要進行檢查。許卓文送佛送到西,派人將他一路送到梅園頭。

  他在上海已經無親無故,徐玉蘭怕他隻身回滬會引起日本人的注意,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來,就讓許卓文的人勸他在鄉下先住上些日子,這反倒正中他的心意。

  許卓文的人說這位孟老闆脾氣太怪,不肯隨他進去,把他送到門口,替他打開了門上的鎖,又將鑰匙交到他手裡就走了。

  他離開上海這麼些年了,再也沒有想到兩個人竟會在這裡相見,他一顆心跳得砰砰直響,手心裡都是一層薄汗,哪裡還顧得上那許多,逕自推門進去。

  屋子裡靜悄悄的,簡直不像是有人住過的樣子,他進了後院,只看到天井裡有個頭髮斑白的人坐在搖椅上,並沒有旁人。他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客氣的問道:老人家,請問是不是有位孟老闆也在這裡養病?

  那個人的身體一僵,慢慢的轉過頭來看他。

  傅玉聲看到他的臉時,震驚得簡直說不出話來。而那個人顯然比他還要驚訝,就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竟露出了夢一般的神情。

  第323章

  “三爺……,”他仍是不敢相信,喃喃的說道,“我這是在做夢嗎?”

  傅玉聲走到他面前,顫抖的手指撫上他的臉,一點點的撫摸著他鬢角的發,眼淚不知覺間滾落下來,“好阿生,這不是夢,是我來看你了。”

  孟青睜大了眼睛,抓緊了他的手腕,喘不上氣來一樣,一遍遍的問道:“三爺?真的是三爺嗎?我難道不是在做夢嗎?”

  “是我,我來看你了。”傅玉聲讓他摸自己的臉,又讓他摸自己的心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恨自己來得太遲。

  孟青一片恍惚,手足無措的按在了他的心口上,整個人怔在那裡,如遭雷擊一般,猛然站起身來,質問道:“誰讓你回來的?”

  傅玉聲不料他會突然發作,心慌的申辯道:“遲驪山都死了,我怎麼就不能回來?”

  孟青鐵青著臉,指著門對他說,“你給我回重慶去!”

  兩人數年不見,誰能料到再見面時竟會吵起架來?

  傅玉聲也生了氣,“孟阿生,你再說一遍?”

  孟青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還知道自己什麼身份嗎?你是陸正忻的女婿!這個時候回來,是怕日本人抓不到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你腦子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傅玉聲也發起了脾氣,猛地一甩手,頭也不回的轉身朝外走去,孟青慌忙的攔住他,壓低了聲音問他,“你又做什麼?”

  傅玉聲氣得一雙眼睛發紅,瞪著他說:“孟阿生,是不是非要等到我死,你才知道後悔!”

  “別胡說!”孟青的臉色青了又白,一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口氣終於軟了下去,“三爺福大命大,一定能活到九十九……”

  “什么九十九,”傅玉聲小聲的抱怨著,“都快被你氣死了……”他說著話,卻忍不住抱住了眼前的人。

  孟青不說話,卻愈發用力的抱住了他,就好像要把他揉到血肉里一樣。

  傅玉聲也不說話了,靜靜的呼著氣,手慢慢的撫著他的背,孟青終於平靜了下來,想要推開他,他卻不許,下巴在他的肩膀上磨蹭著,說:“當初非趕我走,我真走了,你是不是很後悔?”

  孟青的胸口起伏著,偏偏不肯說話。傅玉聲被他勒得骨頭都疼,受不了的推開他,說:“孟阿生,你把衣裳脫了,我要看你身上的傷。”

  孟青越發的不肯放手了,半晌才說:“我聽說你在香港病了,都沒有人照顧……”

  傅玉聲頗為驚奇,問道,“……你聽誰說的?”

  孟青不肯說,伸手撫摸著他的頭髮,喃喃的說:“我都老了,三爺還是這樣,都沒怎麼變呢。”

  傅玉聲聽他說出這樣的話,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初是你非要留下來,說你有本事,結果呢?被抓進去不算,頭髮都白了,怪誰?”傅玉聲不理睬他,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孟青抓住了他的手,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說:“別,青天白日的。”

  傅玉聲不由得笑出了聲,卻也不糾正他,只說:“那你先去鎖門。”

  孟青果然聽他的吩咐,老實的出去鎖門了。傅玉聲一個人在後院裡走了走,看他這裡冷清之極,實在不像住人的樣子,不免皺起了眉頭。

  搖椅上放著一疊報紙,傅玉聲隨手拿起來一看,竟然都是舊時的報紙,有幾張是香港的報紙,上面還登著他的相片,他一張張的翻看著,不免驚訝。

  孟青關緊大門回來,見他正在翻看自己的報紙,一張臉漲得通紅,連忙搶了過去,短促的說道:“別看!”

  傅玉聲笑他,“明明這樣想我,見著我還要趕我走?”

  孟青著惱的看著他,悶著頭將報紙整齊的疊好,半天才說:“我想你好好的活著,不想你出事,你怎麼不明白?”

  傅玉聲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淡淡的說,“我要是死在香港,你不後悔?”

  孟青沉默了半晌,然後伸手將他緊緊的握住了,喉嚨動了動,說:“那我也不活了。”

  第324章

  傅玉聲聽得心動,湊過去想要親他,孟青卻抓著他不許他靠近。

  他一雙手腕被捏得生疼,就忍不住抱怨起來。孟青責難的看著他,他訕訕的,索性耍起了無賴:“親一下也不許?我又不干別的事呀。”

  孟青轉過臉去,好半天才說:“親什麼……,我都老了。”

  傅玉聲這才明白,他不是為著身上的傷,竟是為了這個。

  傅玉聲好笑得很,“哪裡老了?就是頭髮白了些呀。這個可以染的,你沒去過理髮店吧?這其實不算什麼呢。”

  傅玉聲伸手要去摸他的臉,卻被孟青用力攥住了。

  “我知道三爺重舊情,千里迢迢的來看我,我也很感念三爺的好,可三爺實在不用對我這樣。你不能留在這裡,這算什麼呢?”孟青說話的時候並不看他,聲音低沉,悶悶的。

  傅玉聲臉上的笑意慢慢的凝固了起來,他問道:“你什麼意思?”

  孟青的下頜繃成了一條堅硬的線,他說:“其實我都知道。當初我趕三爺走,三爺心裡氣我,走的時候,其實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見我的。”

  傅玉聲說不出話來,他的聲音消失不見,就好象一口乾涸的井。心裡有種奇妙的驚慌,又苦澀又歡喜,原來他想什麼,這個人不是不知道的。

  兩個人都出奇的安靜,誰也不再說話了。

  分開好些年了,傅玉聲還記得當初離別時的決絕。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那麼的一意孤行,非要留在上海,他不想聽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消息,不想聽到這個人被送回東台安葬的噩耗。

  可後來他就後悔了,恨自己膽小懦弱,恨自己瞻前顧後,怕這怕那。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