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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這許多話,傅玉聲也有些累了,孟青勸他躺下睡一睡,他就照做了。孟青坐在他身旁,幫他按著手掌上的穴位。傅玉聲雖然未必相信他這個法子會有用,卻也覺著被他捏得酸酸麻麻的,倒也很有意思。

  孟青看他眯著眼睛,就慢慢的鬆開了手,替他把被子掖好。

  傅玉聲覺有些輕,淺淺的睡著沒多久,葉翠雯就讓傭人過來請孟青用飯,孟青要起身時他就醒了。

  這時候吃晚飯還嫌太早,傅玉聲知道這是葉翠雯變著法子送客,又不好在傭人面前說什麼。孟青說:“這實在不早了,怎麼好一再的叨擾,還是請三爺早點歇下吧,下次再來拜訪。”

  傅玉聲就對傭人說:“那就讓廚房送些過來,孟老闆吃一點再走吧。”

  他這一層也有個小飯廳,只是傅景園在福熙路這邊立了規矩,一家人都要去樓下用飯,若不是生病,很少有他這樣要自己開一桌的。

  傭人得了他的話,就下去準備。等人走後,孟青就說:“你這樣一句話,他們又要忙碌半天,我也不過多坐片刻罷了。”

  傅玉聲卻不管,捉著他的手也不肯放,只說,“我捨不得你走。”傅玉聲其實更想和他兩個人一起躺在床上說話,卻又怕傭人進出,心裡很是悶悶不樂。

  孟青的臉有點紅,卻沒再吭聲。

  傅玉聲睡了一覺,很有些精神了,就忍不住抱怨說:“這裡傭人多,說句話都不方便,我明天就搬回去住。”

  孟青卻不許他搬,說:“你還生著病,不能搬來搬去的,等好了再說吧。”

  傅玉聲笑而不語的看著他。

  孟青不知他笑些什麼,便同他保證道,“我每天都來看你,帶戲片子給你解悶。”

  傅玉聲笑出了聲,不由得想起了往日的事,說:“你來就好。只要你來,我哪裡還顧得上去聽什麼戲片子呢?怕就怕你回去了又不肯再來。”

  孟青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卻也有些後悔當初的行事,便苦笑說:“是我拿不定主意,太過反覆,讓三爺生氣了。”

  傅玉聲聽他口氣,怕他又鑽牛角尖,便一挑眉,又問他道:“那你明天來不來呢?”

  孟青連忙的答道:“來!”

  傅玉聲聽到這樣急切的答覆,自然是笑吟吟的。孟青見他高興,也露出笑意,說,“我要是不來,三爺就跟別人去看電影了。”

  傅玉聲一聽這個,頓時覺著大大的冤枉,連忙的申辯道:“我可從來沒和楊秋心去過電影院,這真是莫須有的罪名!”

  第218章

  “真的嗎?”孟青倒有些將信將疑,卻仍舊笑著看他。

  傅玉聲急忙解釋道:“她是我給玉庭請的家庭教師。”又抱怨道,“和她一同去過電影院的,也就是玉庭了,難道這個也要算在我的頭上嗎?你若是實在不信,我也無話可說了。”

  孟青倒有點不好意思,說:“我信。”又說:“那三爺是受人冤枉了。報紙上為什麼要這麼胡寫一氣!”

  傅玉聲心裡一動,就趁勢把楊秋心和趙永京的事說了說,也好“洗脫”自己的罪名。不想才剛說了兩句,傭人就過來敲門,說飯菜準備好了,請他們過去用飯。

  因為傅玉聲生著病,所以飯菜也做得十分清淡,他吃了一點,也有些不好意思,覺著這好像廟裡的齋飯。孟青大約是看出來他心裡所想,就說:“三爺早些把胃養好才是要緊。”

  傅玉聲也知道胃病是要慢慢的養著,是急不得的。可他實在很怕孟青回去了之後又後悔,他口裡不說,心裡卻忍不住要這樣想。大約是在東台吃過了苦頭,這樁事就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兩個人拖拖拉拉的吃完了飯,傅玉聲要送,孟青堅決不肯,要他回房去躺著休息,傅玉聲只好說:“那你明天幾時過來呢?”

  孟青想了想,說:“等中午吃過了飯,廷玉他們睡了,我就過來。三爺早上多睡一睡,我中午早吃一點。”

  傭人就跟在一旁,傅玉聲還能說什麼呢?只好同他道了別,看著他下了樓,出了門。

  他這一晚上睡著了也很不安穩。大約是白天睡得有些多了,夜裡反倒睡不好,還無緣無故的做了許多夢。

  他先是夢到轉天的事情。

  他夢到自己在福熙路這裡等了一天,卻總是不見孟青過來。他派了傭人去問,哪裡知道孟青早已經離開了上海。他急得不成,又讓人去東台,卻不料連東台的老宅里也沒有了孟青的蹤跡,連房子裡的東西都早已經搬空了。他為了打探孟青的下落,四處的問人,駱紅花就說:“三爺,你是糊塗了嗎?他不過是看你病得厲害,實在不忍心,所以才答應了你。你以為鳳萍死了,他的心就會回到你的身上嗎?你怎麼不看看振玉呢?難道不像他嗎?你以為這孩子也是他抱回來的不成?”

  這些話就好像鞭子一樣抽在他的心口上。他渾身顫抖,想要辯解兩句,說孟青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張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小孩子的臉,哪裡看得出來像不像誰呢?就算是在東台的時候,他也不曾看過廷玉幾眼,這件事上,他大約是自欺欺人的,從來都不肯多想的。

  駱紅花嘲諷的看他,說:“三爺,你還是放過他吧。鳳萍都已經埋進孟家的祖墳了,這是明擺著的事,他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他不過是感念著你的那一份舊恩罷了,如今不是早已兩清了嗎?”

  傅玉聲又急又怒,拂袖而去。他回到法租界孟青的舊所,裡面空空如也,只留下原本打拳用的幾個木樁,孤零零的立在院子裡。

  夢到了這裡,已經太過傷心,模模糊糊的躺倒下來,仿佛睡了一場,又仿佛過了許多年。

  竟然夢到陸少棋回到了上海,察覺了他和孟青的事,一怒之下拔出手槍來,朝他胸口連續she擊數槍。他在睡夢之中因驚嚇而醒,醒來渾身都是冷汗,後背都濕了。

  醒來時知道是另一個夢,睡著時又從何而知呢?

  傅玉聲坐起來扭開電燈,在明亮的燈光之下發了好半天的呆,心緒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他拿起床頭的懷表來看,原來已經是凌晨兩點鐘了。他心裡寂寞又難過,若是能夠,他真想就這樣掛一通電話過去追問孟青,問他夢裡駱紅花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他會不會象夢裡那樣不告而別。

  可他到底還是忍住了,若是當真打了過去,未免有些可笑了。

  他同自己說,這夢簡直荒唐得可笑。孟青明明答應了自己,還同自己說了那樣剖白心跡的話,這怎麼能是哄他的呢?孟青並不是那樣的人。

  因為做了這兩場噩夢,他心裡就有些在意,不想再睡了,索性拿了一本書來看。只是看著看著,就忍不住要想起白日裡孟青的一言一行。孟青說過的每個字都被他拿出來推敲了一番,仿佛這樣就可以印證夢裡的荒謬。

  第219章

  人在白日和夜晚總是有些兩樣的。在熱烈的太陽底下,一切都豁亮明白,仿佛什麼事情都不成問題,沒有半點難處。

  可到了夜裡,四下里都靜悄悄的,窗外又是墨色一般的深沉,暗處也不知藏著多少魑魅魍魎,於是許多的感傷和不安就都涌了上來。

  傅玉聲夜裡睡不著,拿了一冊書,也沒看幾頁,反倒想著一宿的心事。天光微亮的時候,實在是困得厲害,才又沉沉的睡了一覺。

  中午快吃飯的時候,傭人過來叫他,傅玉聲不料這一覺睡醒,竟然已經到了用飯的時候,就有些驚訝,問道:“上午有沒有什麼人來過?”

  傭人出去問了一下,回來說沒有,又問他要不要下去吃飯。家裡因為有傅景園和傅玉庭在,所以中飯吃得早些,傅玉聲怕孟青來的時候自己走不開,兩個人說話不方便,就對傭人說自己身體還是不舒服,讓他們拿上來吃。

  哪裡想到他一頓中飯吃都吃完了,還沒有等到孟青來。

  傅玉聲一個人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在書房裡掛了孟青家裡的電話,久久無人接聽,撥了幾次,連接線生都在勸他等等再撥,說是或許主人外出未歸也不可知。

  他也忍不住安慰自己,想,只怕孟青已經出來在路上了。心裡卻很是不安,想,孟青家裡還有兩個孩子,難道不曾請人照看著嗎?

  既然家裡有人,為什麼不來接聽電話呢?

  後來又想,或許兩個孩子留在東台不曾帶了過來。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慢慢的一個下午就要過去了,傅玉聲看著窗外斜斜的日光,愈發的不安起來。孟青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他既然說了今天回來,那就必然回來,若是遲遲不來,必然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他因為夜裡做了那樣的噩夢,所以今天愈發的心慌,再去撥電話的時候,握著話筒的手心裡都有細汗。電話仍是無人接聽,接線生在那裡同他說話,他也沒有聽到,急急忙忙的掛掉了,轉身就要穿衣出門。

  他這樣突然說要出門,傭人也不好攔他,傅景園出去了不在家裡,葉翠雯知道了就下樓來攔他,說他還病著,有什麼事非要急著今天出門不可?

  傅玉聲就說:“我同朋友今天約好了有事情要談,他這時候還沒來,必然是有什麼事情,我要去看看。”

  葉翠雯很是不解,問他:“打發個下人去問問就是了,你跑出去做什麼呢?”

  傅玉聲也是關心則亂,葉翠雯一說,他才想到或許孟青未必在家。只是這個人的下落,他又要去向誰打聽呢?韓九,還是駱紅花?他一想到駱紅花,就出了一身冷汗,覺著今日裡的事情,一件件的,就仿佛是要印證他的夢一般,讓人心慌意亂。

  傅玉聲定了定神,才又說道:“我總要去看看才心安,總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前一陣子中原地區又在打仗,幾處軍閥通電全國討伐獨裁者蔣介石,之前被蔣介石討伐的諸人又重振兵馬,捲土重來。這一場場的內亂簡直沒完沒了。

  蔣介石眼下人在徐州督戰,徐州一旦失守,南京就岌岌可危。

  傅玉聲想起昨夜的夢,更是心驚肉跳,生怕陸少棋真的膽大包天,不管不顧的回了上海。

  葉翠雯見勸他不住,就說:“是什麼朋友?昨天來瞧你的那位孟老闆,不是很有些本事嗎?你就麻煩他幫你打聽打聽呀?”

  傅玉聲哎呀了一聲,說:“說得就是他呀!說好了中午過來呢,他是最守信的,這會子了都還沒來,怎麼叫人不擔心?”

  葉翠雯不料他這樣著急,也有點驚訝,又想到一件事,就拍了一下手,說,“別急,他不是杜老闆跟前的紅人嗎?這幾天杜老闆那裡辦著堂會呢,他莫不是在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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