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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青卻無論如何都不肯走,一定要等大夫過來看過了才肯罷休。

  德國大夫過來,問了問他的情形,又開了藥給他吃,前腳才走,後腳又來了一位老中醫。原來兩名大夫都是王春請的,等人走後,傅玉聲虛弱的笑著,打趣王春這是雙保險。

  王春卻憂心得很,他說:“三少爺,這可不是件小事情呢!你原本好端端的身體,若不是在西北落下這一樁病,哪裡至於總要受這樣的罪呢?前些日子剛養得好了些,可不要再發作了!”

  孟青聽了很是意外,就連連的問說:“三爺從西北回來就胃不好嗎?怎麼沒有人同我說?”

  王春笑了笑,說:“三少爺是不肯教人擔心吧。”

  傅玉聲卻沒有做聲。

  這時候廚房也做好了湯。知道他胃不好,所以特意做得清淡,連同一碟熱氣騰騰的小米糕送了過來,王春同傅玉聲說一定要喝一點,吃一點。

  傅玉聲答應了,不過他說自己能吃,就讓他們先下去了。

  其實他這時候胃已經不痛了,只是想把人趕出去自己清淨一下。他剛才發作那麼一場,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只想躺一躺罷了,哪裡有什麼心情吃東西呢?

  孟青看著傭人們出去了,便自作主張的拿起湯勺,輕輕的攪著湯,說:“三爺,我給你涼一涼再喝吧。”

  傅玉聲不料剛才那樣大吵了一通,他卻仍是這樣無動於衷,什麼要緊的話也沒有,氣得胸口發痛,又覺傷心,又覺委屈。

  大約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格外的脆弱和不可理喻吧。

  傅玉聲只覺著眼前的這個人他根本就不認得。怪不得駱紅花心裡明明喜歡他,卻還是執意要同他離婚。這樣的一個人,狠心起來,卻可以這樣的不通情理,鐵石心腸。

  因為沒有了旁人,傅玉聲也不必再給他留什麼情面,便帶著怒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孟阿生!你那時候同我說過什麼話,難道你自己都忘記了?你說我的朋友多,並不缺你這樣一個朋友,還說我們互不相欠,讓我回上海來,不必再去東台。這些話,我都記得十分清楚。我該說的話,在東台已經都說盡了。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以後也不必再來了。”

  第215章

  他原本就沒什麼力氣,聲音又低,這一番話說完,便不由得氣喘吁吁了。

  孟青好半天沒有說話。

  他這樣一言不發,傅玉聲心裡生氣,就扭過臉去,閉上了眼,不再看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青才終於開口。他的聲音乾澀,還有點發抖,他說:“三爺,你別趕我走,也別生氣……你在東台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曾忘。你說我不明白,可我以為是三爺沒明白。三爺的朋友都那麼的漂亮,有身份,我算什麼呢?三爺待人好的時候,自然是不用說的,可往後若是哪一天你又厭煩了,是不是又要同我好聚好散?……我不想再來一次了,三爺,我受不了的。”

  傅玉聲吃了一驚,轉過頭來他。

  孟青把湯碗放在了一旁,他一直在看著傅玉聲,這時候的目光也沒有絲毫的躲閃。只是他的神情疲憊,說不出是生氣還是悲傷,看得讓人心酸。

  傅玉聲後悔極了,他坐起身來,認真的說道:“那時候同你說這句話,是我的錯。你心裡怪我,我都明白的。”他心裡有那麼多的話要同眼前的人說,可是事到臨頭,他又覺著無論說些什麼,都仿佛在為自己的過錯推脫。

  明明他可以有許多法子可以同孟青了斷,他卻偏偏選了最傷人的一種。

  “是我不好。我那時總是想,兩個男子將來難道能夠長久嗎?總是會變心的吧。你有妻有子,總有一日會淡下去,你跟著我……,”他猛然一頓,忍住了不曾說出口的那些話,只說,“所以還不如早些散了。”

  他想起當初,心裡仍是一片黯然,輕聲的說道:“我以為我可以同你一刀兩斷,卻不料無論如何也忘不了,斷不掉。”

  他說了這些,孟青看起來卻很是意外。

  傅玉聲這一生柔情蜜意的話其實說過很多,卻實在難得說出這樣的真情話,見他這樣不知所措,自己也實在是很不好意思,為了遮掩,就想拿起湯來喝。

  孟青端起碗來,說:“我來吧。”然後舀了一勺湯,小心的送到他唇邊。

  傅玉聲不做聲了,低頭喝著他勺子裡的湯。

  孟青餵他喝了大半碗,才輕聲的問說:“三爺,你還生我的氣嗎?”

  傅玉聲反問他道:“那你還生我的氣嗎?”

  孟青看著他,苦笑一下,說:“我從來沒有生過三爺的氣,”他想了想,嘆了聲氣,才又說:“我就是生我自己的氣,生別人的氣,怎麼會生三爺的氣啊。”

  傅玉聲隱約的明白他說什麼,便急切的說道,“阿生,等眼下的事情了斷後,我也不會再有別的人,那時你還肯陪著我嗎?”

  孟青的手抖了一下,卻裝作沒聽到一樣,又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傅玉聲無奈之極,只好順著他的意思喝完了湯,這才推開湯碗,懇切的說道:“你剛才說的,其實我心裡也是一樣的害怕。你從前待我那樣的好,可在東台就變得無情,送我到了南京就一走了之,連頭都不肯回一下。我從來不知道你這樣的心狠。……若是以後倒是你先厭了呢?你倒比我絕情許多呢。”

  孟青低聲的說:“我不會的。”

  傅玉聲一時語塞,不做聲的看著他,片刻之後,他突然明白了這人話里話外隱藏的含義,心口霎時間湧起一股熾烈的熱意,簡直要將他灼傷一般。

  他攥住了孟青的手,連聲的問說:“那你信我的話嗎?還回東台嗎?”

  孟青看他這樣的歡喜,臉上的神情也不由變得柔和起來,情不自禁的說道:“只要三爺高興,那我就留在上海陪三爺。”

  傅玉聲仍是不放心,他追問道,“那我說的話,你信嗎?”

  孟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說:“以前是我的不是,往後三爺說的話,我都信。”

  傅玉聲心口一松,終於覺著心滿意足,他說:“那你同我發誓,就算是你日後變了心,也不許再那樣待我。”

  孟青剛開口叫了一聲三爺,傅玉聲突然打斷了他,舔了舔嘴唇,說道:“叫我玉聲。”

  第216章

  孟青看起來卻有點為難,他咳嗽了一下,卻只說:“我不會變心。”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起誓般的說道:“我再也不那樣對你了。”

  他目不轉晴的看著傅玉聲,說話的樣子認真極了。若說之前的傅玉聲心裡還有委屈,這時候卻都煙消雲散,把那些在東台時的傷心難過都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傅玉聲情不自禁的問他道:“你發誓嗎?”

  孟青笑了起來,旋即又露出難過的神情,握住他的手,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向天發誓,我若是……”

  傅玉聲心生懊悔,生怕他當真發出什麼要不得的重誓來,想也沒想,突然探過身去,緊緊的吻住了他的唇,不許他再多說一個字。

  孟青當時就僵住了,動也不動,連呼吸也屏住了。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慌忙的推開他,有些嚴厲的叫道:“三爺!”

  傅玉聲見他滿臉通紅,不像是生氣,倒好像是著急,就猜到他是顧忌這裡傭人來往,怕被人瞧見。

  孟青果然又輕聲的說道:“小心被人瞧見!”

  雖然如此,傅玉聲卻還是有些不大高興,哼了一聲。

  他幾乎忘記了親吻一個人會有多麼快活的滋味了,仿佛吃到了糖的小孩子一樣,哪裡還捨得放開呢。他後悔沒有早些從福熙路搬回去,害得他們兩人這時候這樣的拘束,絲毫不敢放肆。

  孟青見他又有些鬧脾氣,便讓他吃一點點心。廚房那邊是為了他的胃病才做的這個,傅玉聲一向不大喜歡吃,又因為鬧病的緣故沒什麼胃口,就搖了搖頭。孟青有些好笑,看他一眼,就說:“三爺,你這性子,真是……和廷玉有些象。”

  傅玉聲明知道他是說廷玉也挑嘴,卻故意問他說:“他的性子也很壞嗎?”

  這是當初兩個人還好著的時候,孟青說過他的話,他一直都記得。

  他這樣反問,孟青一時間說不出話,卻慢慢的笑了,半晌才說:“還是三爺的性子更壞。”

  傅玉聲不料他竟然還有這樣一句,卻絲毫也不生氣,反而覺著心裡甜絲絲的,便說:“越壞你才越喜歡呢。”

  孟青捏緊了他的手,有點惱羞成怒,說:“別胡說!”

  傅玉聲被他捏得有些痛,卻愈發的高興,又說:“你餵我的話,我就勉強吃一點。”

  孟青也不再跟他多說了,索性用筷子掰了一小塊點心送到他嘴邊。傅玉聲笑嘻嘻的看著他,想,早知道自己生了這一場病,孟青就肯回心轉意,當初就不該瞞著他,白白的荒廢了這許多的好時光。

  傅玉聲順著他把碟子裡的小米糕吃了一半,突然一本正經的同他說:“我和廷玉不一樣,我可不是挑嘴。”

  他還生著病,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說出來的話也軟綿綿,輕飄飄的,聽起來就像是在跟人調情撒嬌一樣。

  孟青忍不住笑了,笑罷了才點了點頭,說:“是。他是真的挑嘴,脾氣又有點倔。”

  這時候傅玉聲就有些不信了,便說:“我看他乖得很呢。”

  孟青似笑非笑,說,“那是他喜歡三爺,所以在你身邊就要面子些。”

  傅玉聲心裡突然痒痒的,問他道,“那你呢?”

  第217章

  孟青看著他,有片刻沒有說話,突然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他的身上總比旁人要熱一些,手掌心就更是暖和,貼著眼瞼就格外的舒服。傅玉聲眨了一下眼,覺得很有些出乎意料,卻翹起了唇角,等著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孟青低聲的說:“我比誰都喜歡三爺。”

  傅玉聲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就說出口,一時間心花怒放,簡直連什麼都忘記了。

  從前孟青待他有十萬分的好。那時他口裡不說,心裡其實也未嘗不是這樣想。可直到他在東台受到了那樣的冷遇,孤零零的回到上海後,有時候也忍不住絕望,也會想,或許這個人心裡,只剩下恩情了吧。

  傅玉聲撥開他的手,望著他滿面笑容的說道:“我也是。”

  孟青也忍不住笑了,說:“好,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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