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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晉東愈發覺得難堪。

  他不能告訴孔揚和張河的對話。卻又想說點什麼,來打破這種折磨人的沉寂。他已經忘了來之前心裏面做出的決定,什麼要和孔揚儘量保持距離之類,全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但卻是孔揚先開的口。

  “你和那個張河,一起出去過?”

  李晉東微微一愣,但很快答道:“恩,有一次。”

  孔揚點點頭。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前面,好像把李晉東的話聽了進去了,又好像什麼都沒留意。李晉東舔舔嘴唇,想是不是稍微介紹一下細節,卻又聽孔揚道:“你以後不要和張河一起出去了。”

  李晉東只覺得胸腔里的心臟重重一跳。

  “……為什麼?”

  孔揚沒有回答。

  但車子猛地停了下來。

  李晉東往前一衝。他忙拉住扶手,透過玻璃窗看到外邊鮮亮的紅燈。

  然後他只覺下巴被人用力捏住。

  李晉東身不由己地轉過臉去,極近距離地,看到了孔揚的眼睛。美麗至極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里,滿滿的全都是他的模樣。

  柔軟細膩的唇瓣。還有不同於正常體溫的高熱。

  第26章

  這個世界上李晉東覺得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比如說美國那兩座高聳入雲的雙子樓會倒。但是零一年賓拉登大手一揮,飛機就把那兩棟大廈撞塌了。他之後又以為賓拉登死不了。結果今年歐巴馬又春風滿面地笑說人已經一命嗚呼。然而不管如何,這些事情、都完全不能夠和眼前的事相提並論。

  他眨眨眼睛,看著孔揚閉上的眼。看著孔揚長長的、捲曲的眼睫毛,在車裡暖氣氣流下微微晃動。

  還有孔揚的舌頭。挑逗一樣地舔過他的嘴唇。

  李晉東渾身一顫,終於回過神,猛地一下、就把孔揚推了開去。

  但嘴唇上卻還殘留著那種熱到令人不敢置信的溫度。

  像是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孔揚吻了他。

  這個事情,真的發生了。

  當然之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只是李晉東認為的難以實現,是在以雙方都頗為清醒理智的境地。而上一次酒醉後迷迷糊糊的做愛,就被李晉東歸括為雙方極度的不理智。

  其實他也從不覺得孔揚會喜歡男人。

  所以那一次上了床,才讓他覺得孔揚太過隨便。甚至對兩人之間朋友的關係都覺得絕望。

  但孔揚又吻了他。

  李晉東呆愣了半晌,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眼角卻一閃而過綠燈的光彩,就沒頭沒腦地訥訥說了句:“可以開車了……”

  孔揚眼睛彎了起來。

  “好。”

  他也不多說,回過頭去,握住方向盤,輕踩剎車。

  車子緩緩發動。

  後視鏡下的風鈴,就又叮的一響。

  這清音砸在李晉東的腦門,讓他覺得自己似乎不能再發傻,他必須得說點什麼:“你……”

  你了一聲,就你不下去了。

  孔揚卻輕道一句:“恩。”

  恩?恩你妹啊恩!現在的情況是一個“恩”就能解決的嗎?

  李晉東簡直想握住孔揚的脖子咆哮。他開始覺得自己有可能有暴力傾向,不然也不會在寵物店裡對著張河大打出手。

  孔揚還是微微笑著。

  李晉東舔舔嘴唇,舌尖和唇瓣接觸的一剎那,好像有電流倏然通過。他腦子裡又冒出孔揚的舌頭輕吮他嘴唇的畫面,極其清晰,舌尖的動作,還十分色情。

  李晉東臉終於轟的一下就紅了。

  “你……”

  他剛想鼓起勇氣,說點什麼,手機鈴聲又很突兀地響了。

  媽的。李晉東真的差一點罵髒話。

  怎麼最近重要時刻都要被手機打斷?

  怪不得人家說高科技不好……

  但並不是他的電話。是孔揚的。

  孔揚看了一眼擺在中間格子裡振動的手機,想了想,按了免提。

  一連串噼里啪啦、少年特有的清脆的嗓音從聽筒里猛衝出來。

  “孔揚!不好了……怎麼辦,怎麼辦,我不知道要幹嘛,我……”

  雖然帶著電流吵雜的音效,李晉東卻聽出那是齊悅的聲音。總是很驕傲的齊悅,此刻聽在耳朵里,卻就像是一個最普通的、受了驚嚇、六神無主的小孩。

  孔揚一皺眉。

  “齊悅,怎麼回事?你別慌。仔細跟我說。”

  李晉東就聽見電話那邊深吸了好幾口氣。很粗重的喘息,驚慌失措。

  “羅一輝……”

  李晉東一怔,豎起了耳朵。

  “羅一輝,我把羅一輝打出血了……出血了,我……”

  李晉東勃然變色。

  剛才車子裡極其旖旎的氣氛,剎那間就消失無蹤。連后座上乖乖的小狗,都慌張地嗚嗚幾聲嗚咽。

  孔揚瞥一眼李晉東。

  “叫救護車了嗎?”

  “叫了,叫了,但是還沒有到……”李晉東幾乎可以想像出來孔揚在電話那頭蒼白著臉慌亂的樣子。或許還在原地亂轉。也或許正半跪在地上,把羅一輝抱在懷裡。

  “羅一輝傷的哪兒?”孔揚的聲音卻很平穩。他在用這種平穩的步調去影響那怕極了的小鬼。

  齊悅果然稍稍變得有些鎮定:“頭上,額頭那邊破了,我把他推著撞到了牆……”

  李晉東忽然有些恍惚。

  那一年他第一次和孔揚動手,孔揚也是把他狠狠往牆上撞過去。頭上也瞬間就破了,血流滿面。

  好像一種不能明言的輪迴怪圈。只是羅一輝和齊悅兩人,遠沒有他們兩個曾經那種穿一條褲子的情誼。

  他又聽見齊悅鬆了一口氣地叫:“救護車來了……”

  聽筒里也傳出救護車喇叭一陣一陣的鳴響。然後是許多匆匆的雜亂的腳步聲,還有金屬互相的碰撞,人低聲的交談。

  孔揚問了齊悅是哪所醫院,方向盤一轉,就往醫院方向開過去。

  到了醫院兩人一下車,沒走兩步路,就看到大門口正轉著圈的齊悅。

  這脾氣暴戾的少年此刻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表情,連桀驁不馴的一頭淺金色短髮,也顯出一種柔軟的錯覺來。但李晉東並不覺得自己會對齊悅心軟。

  “怎麼回事?”他大踏步走過去,語氣暴躁,就差手沒有拎住齊悅的衣領。

  但孔揚很快把他拉到旁邊。而李晉東這會兒也沒有再在意孔揚握著的是他的手。

  “齊悅,羅一輝呢?”

  齊悅咬著嘴唇,粉嫩的唇瓣被他咬得腫的不行。他看看孔揚,鼻翼翕動,半晌道:“他在病房裡……”

  “人怎麼樣?”

  “醫生說沒大礙……”齊悅撇開眼睛,像是不敢去看孔揚責備的眼神。“fèng了幾針,包紮了一下,打了麻醉藥,現在在睡著。”

  李晉東忍不住道:“帶我去看看。”

  齊悅輕輕哼了一聲,像是在對李晉東著急的心情嗤之以鼻。但他畢竟不敢招惹孔揚,何況現在還有事情相求。

  他把聲音放得很軟:“孔叔叔……”

  孔揚和李晉東都差點渾身一抖。

  “我沒有帶錢……”

  孔揚苦笑一聲。

  “行了,我去辦手續。”

  他鬆開抓著李晉東的手。

  看著孔揚往櫃檯過去的纖瘦背影,李晉東片刻收回視線,轉而低頭看向還在咬嘴唇的齊悅。

  “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悅還是挪開眼睛。他那種對李晉東的莫名其妙的敵視到現在還沒有消退。李晉東不耐煩地道:“幹嘛?做了事不敢承認?”

  齊悅當即抬起頭,梗著脖子憤怒地道:“我才不是那種人!”

  李晉東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經不起激。但他忘了自己也差不多這副德行。

  “我是,”齊悅道:“我看到別人送給他的玫瑰花……”

  李晉東呆了一呆。

  三秒以後才想到,兩天前確實是是有個人送了好大一捧玫瑰給羅一輝那個小胖子。羅一輝當時高興得很,說是很久以前認識的一個哥哥送過來祝他生日快樂。

  齊悅很低聲地道:“我問他拿過來看看。他不肯。我就去他家裡。他還護著,不讓我碰……到底是多金貴的東西……我一生氣,就,就……”

  他有些痛苦地皺緊眉毛:“我只沒想像到他那麼不經撞……”

  竟然是這樣兒戲的原因。但也或許還有別的,只是齊悅不肯說。李晉東到最後還是嘆了一聲,沒有多加評論。

  他知道說什麼齊悅都聽不進去。總歸要闖了禍,人才能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樣的錯。

  而孔揚那邊已經辦好手續,走了回來。

  李晉東就按了電梯。

  這家醫院的電梯很有科幻片裡的風格。十分寬敞,寬敞到空空蕩蕩,四面都是冰冷冷的金屬,天花板則是一面完整的鏡子。用來拍鬼片應該也很有效果。

  電梯裡只有他們三個。孔揚把齊悅拉到身邊,問道:“羅一輝爸爸媽媽呢?”

  齊悅尷尬道:“他們都出去了。我不……我沒給他們打電話。”

  看上去是不敢。這小鬼居然還有不敢的時候。

  孔揚抬起眉毛。“那等羅一輝回去,他爸媽又不是瞎的,總要問的。那又怎麼辦?”

  齊悅就嘟囔了一句:“他不會說的……”

  羅一輝當然是不會說的。要說他早就說了。也不會被齊悅這樣欺負。就算這次鬧得大了,甚至把救護車都開進了院子,但如果羅一輝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也沒誰能怪到齊悅的頭上。

  李晉東覺得心裡憋屈。自從外婆去世以後,這麼多天來發生的這麼許多事情,都一連串的,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張倒了,其餘的就接二連三接踵而至,把他壓得快要喘不過氣。

  李晉東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失敗過。

  喜歡孔揚喜歡得格外窩囊。連為人師表,也什麼都做不到。

  他伸手握住了齊悅的肩膀。

  “你抬頭看看。”他喝道:“你看看你自己。”

  李晉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齊悅這會兒又正心慌,不像從前氣勢凜然的,就不由被李晉東聲容所攝,乖乖地揚起了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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