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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慈下樓的時候,很想吟詩一首,比如說蘇軾的《江城子》: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她只盼相逢故人不相識,只可惜故人眼力勁很好,儘管她早已半頭白髮,卻還是被他們一眼認出。

  沒錯,是他們。

  他們在客廳里坐著,沈慈步伐卻在樓梯間短暫凝滯,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所謂晚上一起吃飯,並非兩人同行,而是多人聚餐。

  她自認記憶力很好,雖然時隔八年之久,她卻依然能夠叫出他們的名字來:杜衡、侯延年、周強。

  曾經,他們是江少陵的大學舍友;現在......

  聽說杜衡現在已是國內首屈一指的作曲家;聽說侯延年現在已是S市響噹噹的金融家,2008年江少陵拋下國內一切,接替他位置的那個人正是侯延年;聽說周強現在已是一家上市公司高管,年薪在七位數以上......

  沈慈出現之前,杜衡三人正坐在客廳里和江少陵說著話;沈慈出現之後,杜衡三人闊別數年再見沈慈,生疏是一回事,默契緘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晚上七點半,沈慈穿著駝色束腰長款呢大衣,腰帶松系,里配黑色毛衣,黑色緊身褲,穿著一雙黑色高跟鞋,當然她還斜挎著一隻黑色單肩包。

  若非舊識,這樣一個身材極佳,氣質極好的女子出現在眼前,杜衡等人或許還會心存欣賞或是獵艷之心,但2014年再見沈慈,杜衡三人卻是滿心複雜。

  多年前,他們稱眼前女子是“小天才”;多年後,小天才蛻變成蝶,縱使心性難改,可周身氣質終究還是被名媛圈所同化,如今的她頭髮半白,魅力卻逐年劇增,朝他們走來時,嘴角笑容雖然親切,卻像是隔了一層紗,你摸不著她,也抓不到她。

  猶記得,2012年江少陵大婚日,杜衡三人受邀前去紐約賀喜。誰曾想婚宴場卻橫生枝節,沈慈前任未婚夫現身婚禮,除了險些搞砸婚禮,還差點讓江少陵丟盡顏面。好在婚禮非公開,前去參加婚宴的上流名士都是沈家明或是江少陵兩方熟人,這才從未向媒體走漏風聲,但杜衡三人卻因為此事對沈慈頗有微詞,再加上婚禮過後各人工作忙碌,所以如今再見沈慈,可謂是百感交集。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隨著時間遞進,一部分越沉越香,另一部分卻會越來越淡;江少陵和杜衡等人是前者,沈慈和杜衡等人是後者。

  窗外夜幕已降,女子心性豁達,在燈火通明的客廳里依次向杜衡三人伸手交握,言語妥帖有禮:“江先生應該早些告訴我今天有貴客登門,如果早知道,我斷不會讓各位坐在客廳里空等我一人,實在是抱歉。”

  杜衡三人站在客廳里看著沈慈,同他們一起看向沈慈的,還有家宅數名傭人。燈光下,女子不化妝,微笑的時候眼角有著淺淺的皺紋紋絡,是一個很有魅力的青年女子。

  變了,果真是變了,其實他們都變了......

  微笑,很多時候它的功效,僅是用來掩飾故人相見所帶來的陌生和疏離。沈慈的主動問好,至少讓杜衡三人芥蒂暫消,握手言笑,淺談不過數句,周強已在一旁笑著說:“還是先去飯店吧!到了飯店,我們可以邊吃邊聊。”

  杜衡三人各自開車前來,又各自開車前去飯店,江少陵和沈慈共乘一輛汽車跟隨在後。

  司機是鄭睿。

  沈慈心裡有情緒,語氣還算溫和:“晚上和杜衡他們一起吃飯,你為什麼事先沒有告訴我一聲?”

  “告訴你之後呢?”窗外霓虹燈照進車內,映照出江少陵五官輪廓異常英俊,他瞥視她一眼,面上笑意微露:“你會抗拒,會拒絕和他們一起外出用餐。這次我們回S市,他們推掉工作和應酬,盛情邀請你我用餐,是禮節,更是心意。為了一頓飯,他們主動登門造訪,是你覺得他們誠意不夠?還是說,你僅是單方面排斥和我朋友一起外出吃飯?”

  沈慈竟是無話可說。

  她並非排斥和他朋友外出吃飯,而是......很多年了,她在紐約幾乎沒有朋友,除了林宣,就是陶艾琳,早已遺忘了該如何應對故人,尤其還是他的大學舍友。

  他們記憶中的伽藍,曾經那麼驕傲自信,但現在的伽藍,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更何況是他們。

  江少陵說的對,如果他事先告訴她,晚上會和杜衡他們一起吃飯,她十有八九會拒絕,但他話音里藏匿著火氣,她也聽出來了,想必還在為臥室淺談,為她的“遺忘症”耿耿於懷。

  沈慈試著緩和氣氛:“剛回S市,我沒心力應付你朋友。”

  她果真不適合與人交談。

  “應付?”聽了她的話,江少陵神情冰冷,不怒反笑:“如果是他的朋友呢?你是沒心力應付,還是結交過盛?”

  他?

  林宣。

  沈慈皺著眉,情緒難壓,“你提他做什麼?我們要談的是今天這頓晚飯,關他什麼事?”

  江少陵處理危機事件向來果斷,但這日他有些失控,不過他的這份失控被他完美的藏匿在微笑的表象之下,他靠著椅背,抑揚頓挫地反問沈慈:“提他,你那麼激動做什麼?”

  沈慈沒什麼表情地笑了笑,有些人平時不多話,但出口必傷人,江少陵絕對是其中翹楚。

  她不願和他爭吵,轉臉望著窗外,S市到了夜晚時分,處處流光溢彩,燈紅酒綠。白天全球精英在金融之地機關算盡,夜晚衣香鬢影笑語放鬆,她在沿途飛逝的街景里感受到了來自於時間的可怕,只是幾年不見而已,它卻長成了巨人模樣。

  身旁男子理性回歸,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似是不察一般。凝望窗外的她,一心專注的,是闊別多年陌生無比的金融大城。

  他緊握她的手,放軟了語氣:“我道歉,如果你不高興,我們現在就回去。”

  27歲的沈慈,沒辦法欺騙自己“愛情是消除爭執的良藥”,她在八年心境沉浮里逐漸參透愛情,正因洞悉,所以沉澱,所以近乎冷漠。

  她轉臉看著江少陵,平靜地道出心裡話:“你難道還沒發現嗎?我和你早已越走越遠,我的生活圈,我的交友圈,我的飲食喜好,你都不喜歡。同樣的,你的處事方式,我也不喜......”

  她的那聲“不喜歡”尚未說完,已被江少陵突如其來的動作生生斬斷,他的手指驀然從她手上撤離,那麼快,仿佛她的手是一塊高溫烙鐵,只見他寒著臉吩咐前座:“掉頭回去。”

  后座風雲變遷,鄭睿盡收眼底,早已是心神俱裂,他不敢違背江少陵的意思,打了轉向燈,準備前方路口掉頭,誰知后座沈慈聲音乍起:“你讓鄭睿掉頭,我現在就下車。”

  鄭睿咽了咽口水,看著後視鏡,聲音有些發緊:“江先生?”他到底是該掉頭,還是不該掉頭呢?

  後車座,江少陵和沈慈眼神相殺,男子目光深沉,宛如暴風深海;女子雙目寒星,竟是煞氣逼人……

  車內空氣停止流動,鄭睿覺得冷,冷得他真想一頭撞死在方向盤上,奇葩這是要氣死江先生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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