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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頓在這場噩夢裡試圖保持神智清明。

  “依你說,”他催問,“這種情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打從媽媽咪過世後一年左右。瑪歌陷入狂亂——她以前常常一個人偷哭。我想問時,她硬是一個字都不肯講。我只是不懂事的小妹,雖然現在我已經28歲了。”

  “瑪歌后來還愛他嗎?”

  希莉雅打個顫。“她討厭死他了。而且你覺得索林還真愛過她一時半刻嗎?不,沒有。是為了錢,為了社會地位。你心裡頭,唐,一定也猜到了。”

  “不過拜託,希莉雅,她幹嘛要讓事情拖下去?她怎麼不離開他?或者跟他離婚?”

  希莉雅再次猛力轉起木馬台,台子的陰影在坑坑疤疤的棕色土地上起起伏伏。然後希莉雅旋身轉向他。

  “‘兇殘的肉體虐待’,”她的嘴唇厭惡地動了動。“聽來幾近好笑,對吧,如果你在報上看到的話?‘我先生把我打得七葷八素,就像在廉價酒館裡頭打人一樣。’不好笑,是可怕。可是有些女人就這麼死命地要顧全顏面,而且一想到別人會說閒話就覺得恐怖,所以她們才拖啊拖地什麼都忍,說什麼也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婚姻不幸福。

  “瑪歌不管什麼醜聞都怕。索林也一樣,當然;而且比瑪歌更怕。不過原——原因不同。索林是擔心朋友的態度影響他的社會地位。他想競選國會議員,你知道——下一回在芬林辦補選的時候。而瑪歌又是那樣……那樣的……”

  “要撐貴夫人門面?”

  “之類吧。是媽媽咪灌輸給她的,”希莉雅的嘴唇在月光下顯出諷刺不悅之色,臉龐蒼白,眼神發亮。“你也知道,唐,瑪歌受人尊敬。可我不是。不,別笑;我真的不是,”她的聲音提高了。“總之,唐,能向你開誠布公真是舒坦!真的舒坦多了!”

  而且再一次,十來次了,他們相擁入懷;情緒高昂到快要失控的地步。

  “瑪歌,”希莉雅說,“寧死也不肯說出真相。就是這個原因,你還不懂嗎?她無法忍下去了。所以她才服下醫生認不出是毒藥的某種毒藥,就這麼——死了。她是死於‘自然’因素。”

  何頓的心跳節奏沉緩。

  “聽我說,希莉雅。你想過其他可能嗎?”

  “什麼意思?”

  “我是說,在我,或者其他任何人看來,瑪歌可不是會自殺的人。你難道想不出別的解釋?”

  “什麼解釋?”

  “謀殺,”何頓說。

  這醜陋的字眼——在其他情況下也許根本不可能講出來——聽來比實際來得大聲。感覺是在孩子的鞦韆、蹺蹺板,還有沙坑的形影當中發出來的。這話起了奇特的效果。

  他察覺希莉雅緊張起來。因為她的頭低垂,羊毛般柔順的棕發拂過他臉頰,他是感覺而不是看到她眼睛瞬間轉向兩側,而且好像根本沒在呼吸。她再次開口時,用的是耳語的口氣。

  “你為什麼這麼說?”

  “只是今晚我注意到的那麼一兩件事。也許根本沒什麼。”

  “索——索林?”

  “我沒說索林。”(不過他是有這意思。)“起了這念頭,”他脫口道,“我覺得自己好像疑心重重的獵狗!不過……”

  “真希望是他,”希莉雅狂喜般地喘著氣。“噢,真希望是他!看著他被吊死,因為他讓瑪歌受了那些苦!”希莉雅猛搖起頭。“我——我也想過,唐。我當然想過。不過恐怕不對。不可能。”

  “講講看吧,為什麼不可能?”

  希莉雅猶疑起來。

  “因為,”她答道,“我看不出他要除掉瑪歌的理由。我看不出任何動機。也許可以說瑪歌蠻——對他蠻有用吧。還有太多別的原因!瑪歌過世當晚換過袍子,而且毒藥瓶又公然擺在架子上……”

  “等等!什麼袍子?什麼毒藥瓶?”

  “雪普頓醫生來的時候,你就會懂的,唐。至於我如何確定不是索林,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我最好跟你講明,瑪歌在那之前自殺過一次。”

  (黑水翻攪!今晚他幻想過的隱喻,是來自真切的直覺。)

  “自殺過一次,”何頓呆滯地重複道,“什麼時候?”

  “在她真的死掉之前一年多。”

  “那回她是怎麼自殺的?”

  “服用番木鱉鹼。”

  “番木鱉鹼!”

  “對。我知道是番木鱉鹼,因為我在書上查過她當時的症狀。瑪歌發生了破傷風痙攣:會造成牙關緊閉,書上說的。不過雪普頓醫生總算救回她了。之後瑪歌向我承認了,算是,”希莉雅把頭往後一甩。“唐,有什麼不對嗎?”

  “有個地方很不對勁。如果我記得沒錯,瑪歌惟一會翻開來看的書就只有偵探故事或者命案審判吧?”

  “呃……不盡然。她有好長一段時間很沉迷手相跟算命。不過她的確是看過命案審判的書。我就不一樣。我討厭看。而且你提起命案審判可真奇怪,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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