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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就近在商場找了家川菜館,阮昊極有效率地全點硬菜,給唐滿點了一份白粥,一碟酸菜。

  等菜飯上桌,唐滿使勁擦眼睛,並控訴道:“日天兄,你吃肉我喝粥?”

  阮昊給他夾了一筷子肉丁,特正直地說:“才打完疫苗,忌口。醫生給你開的單子被我兒子吃了?”

  “你兒子?上你家戶口本了?那是T大的單身爹程教授家的狗。”唐滿再拿筷子夾宮保雞丁里幾塊被阮昊攔住,咬牙切齒地開口。

  阮昊慢悠悠說:“我老婆的兒子當然得喊我爸爸。”

  “呸。”

  唐滿不論文武都鬥不過此人,吃了幾口寡淡無味的白粥,掏出手機一邊刷微博一邊唱苦命歌。

  “小白菜呀地里黃呀,軟日天啊不給我吃糧。哎呦臥槽。”

  “小白菜呀地里黃呀,日天吃肉啊我喝粥啊。我了個大糙。”唐滿唱了兩句就歇,將手機遞給阮昊,說:“你兒子的爹跟寧遠傳緋聞了…”

  阮昊從不玩微博,手機里唯一躺著的社交軟體就是微信,單純的聯繫工具,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停下筷子拿著手機翻屏幕上圖片,程立西裝筆挺地在一群學生堆里站著,跟卓寧遠“深情脈脈”地對視。轉發最多的一條狗仔新聞標題也夠帶勁的:“大揭秘!當紅小生性向成謎,Ivan高校遇昔日同窗。”

  唐滿見阮昊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來。

  阮昊拿著手機繼續翻新聞,卓寧遠占熱點消息的第一名。如今男色流行賣腐蹭看點和熱點,卓寧遠這兩年拍的戲都跟男二男三cp感更佳,他可man可美的外形宜攻宜受,粉絲給他配的男男cp都能繞T大西門口一個圈。

  阮昊還未去找當事人算帳,卓寧遠的微信已經過來了。

  他笑嘻嘻地發表情包,問他跟程立配不配。

  阮昊沒好氣地回了個“滾”,不解氣,又翻表情包,發現全是唐滿給的中老年大全,好不容易翻出來個“炸成煙花”炸過去。

  幾輪表情包斗下來,阮昊說:“別讓他照片在網上傳了。”

  “我會處理好的。”卓寧遠最後回復他。

  這件事原本以為就這麼過去了。

  阮昊還未在上海站穩跟腳。那次傷病出院後他就有了退役的想法,是轉業還是買斷他也曾猶豫不決。已經不是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了,能憑一身意氣闖江湖。他拒絕北京左家要給他的位置,也曾在書房與自己父親談判許久。

  “白手起家”的“創業”看起來總那麼富有情懷,甚至在一些資本家成功演講的案例里還帶了點詩意。去年唐滿就從原遊戲公司的高管層退了出來,他大學計算機專業,不光代碼溜,一張嘴出去談生意,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所在的公司已在上海穩步,新研發遊戲公測也大受好評。但阮昊一句話他就抽身了,說在裡面沒激情,公司高層內鬥太厲害。他帶著好幾個骨幹辭職,跟遠在北京的阮昊商量策劃案,市場調研後一點點改。他們拉了卓寧遠做投資人,目前正在談收購一家儀器儀表廠,啟動借殼方案。

  阮昊平均一天只睡四小時不到,這比在軍隊最累的體能訓練還讓人吃不消。要社會關係就必須先學會裝孫子,他身上那股軍隊作風的殺伐氣息要斂乾淨,飯桌上敬過來的酒得笑臉咽下去。不為五斗米折腰是骨氣,為大局而不計小節也是氣量。

  他忙亂了一下午,和唐滿從百米高的商業樓出來,已經過了下午五點。

  進樓下的車庫取車,他脫了西裝坐駕駛座,鬆開領帶有些疲憊地揉太陽穴。

  唐滿坐在副駕座翹著腿當網癮青年,半殘廢了一隻手,手機照刷不歇。

  只不過再登上微博,看到卓寧遠和程立的消息,他就真傻眼了。中午時他們三個都沒太當一回事兒,阮昊心裡雖不慡但沒到生氣的地步,三個人還臨時組了群在群里互送表情包,阮昊看了順眼的就收藏。

  誰知只一個下午的發酵,T大的程教授被Ivan的瘋狂粉絲人肉了。

  “Ivan本名卓寧遠,和程立在高中時於X城十二中同校三年,程立系T大數學系教授,發表論文及著作都附圖在下。有意思的是程教授本科英語,之後的碩博專業卻是數學,天才般的人物。其父同系T大英語系教授,母親為一名精神病患者……”

  帖子發在天涯論壇,被人工搬運到微博,精簡地開頭語足以誘人點進去。

  下面有不少T大的學生在感慨,原來英語系讓人不能望其項背的程清硯教授是數學系程立教授的父親,怪不得都這麼牛叉。越演越烈的後果,有人開始挖程立父母的料。

  T大的校園網裡這些消息也被刷爆了。

  阮昊沉著臉一路連闖紅燈,在上海擁堵的馬路上並道加塞,於一片老司機的罵聲里衝出了最堵塞道路,把車開往T大。

  唐滿心驚膽戰地扶著車頂把手,心裡苦著:估計十二分要被扣完了。

  到T大的西大門外找了個停車位把車歇下來。

  卓寧遠按照唐滿手機里的位置分享趕過來,怕被人認出,他一身黑裝扮,取下帽檐壓得很低的鴨舌帽,他打開后座進車,跟阮昊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歉,他也沒想到事情會弄這麼大。

  卓寧遠跟經紀人再三強調過壓下他跟程立的新聞,但經紀人陽奉陰違地沒有執行。最近的新劇需要噱頭,卓寧遠跟女明星的緋聞從來都炒不熱,甚至會讓女星莫名招黑,但只要牽線男cp,賣點十足,粉絲都很買帳。程立重點大學的教授頭銜與Ivan有交集,從側面陡升涵養。經紀人甚至雇了水軍加大力度艹熱度。

  只是沒想到將程教授蹭成了網紅。

  阮昊說:“你們都回去吧,我在這等他下班。”

  “昊子,我保證今晚這些消息都會被壓下去。”

  阮昊沒看他,吁了一口氣:“你現在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我怕忍不住揍你。”

  車上只剩他一個人。

  阮昊摸出一包香菸,轉著打火機想點上,煙遞到嘴邊,又停了下來,將手裡的東西都扔回車櫃。

  他靠著方向盤,任由時間一點點往前溜走。

  程教授到晚上九點半才會開車從這邊出來。他就等著。

  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在他上課的時候當著他班上所有同學的面把他拖出去。也不一再逼他,非要問什麼愛不愛的話。

  他就這樣等著。

  第14章

  程立的車十點多才從西大門開出來。阮昊守到了人,也發動車,跟著開出去。

  一路上程立都沒發現異常,二十多分鐘後搖下車窗在小區門口刷卡,都沒注意到身後那輛熟悉的吉普車。

  到了小區里,兩人分路而行。

  程立在車位停車,熄了火後就沒其他動作了。今天的事情對他而言並不算太大的衝擊。既定的事實而已。他母親的確是精神病患者,從很小的時候起,他便知道了。

  四歲有多大呢?如果站在他父親跟前,還不到他的腿根高。他就那麼點大的時候,經常會被左蓮蓉關在封閉的臥室里,忘記給他吃飯成了家常便飯。有時候她會用一種怨哀的眼神看著他,給他買了很多女孩子的衣服,讓他脫光換上,再給他化妝。

  小時候的程立從來不哭,即使害怕得發抖,也會聽她的話。因為媽媽也會對他好,偶爾會抱著他哭著說對不起,摸著他的發頂小臉蛋兒唱著歌哄他睡覺。

  他的母親,原本很溫柔,很溫柔。

  後來他再長大一點兒,可以去上幼兒園了。他的頭髮有點長,都能扎個小馬尾綁上蝴蝶結了。他的衣服都是粉色的,有時候領口袖口還帶著可愛的蕾絲花邊兒。班上的男同學們都笑他,喊他花姑娘。在體育課上玩的時候,還有人扒他的褲子,要看他的小鳥是不是飛走了。

  有次中午,老師抱著他去見一個大人,說是他爸爸。

  程立懵懂地看他。對他有股陌生的親密感。

  稱之為父親的人,喊他寶寶。那麼丁點大的程立在心底小小地雀躍了一下,爸爸原來這麼好看,比媽媽還溫柔。

  下午的課他的爸爸跟學校請假了。

  程清硯帶他去吃了肯德基的兒童套餐,帶他去植物園玩,一路抱著他跟他說:“寶寶,你看這是什麼呀?”聽到程立清亮的小奶音回答他,又笑著親他,“寶寶真棒。”最後爸爸帶他去理了頭髮,告訴他男孩子的頭髮要短一點才精神,送他回家時,給他買了好多吃的和玩具。

  他輕輕的親他臉蛋,說:“寶寶,爸爸下個星期還來看你好不好?”

  程立用短胳膊圈著他肩頸,開心地嗯嗯點頭。

  他被程清硯抱著送到家門口,門鈴聲響了,程清硯把他放下來,他走回媽媽身邊。

  這一個下午是他高二以前最美好的回憶了。

  那天晚上,他被左蓮蓉罰跪。十一月的天氣,他脫光褲子跪在地板上,發抖地閉著眼睛聽左蓮蓉歇斯底里地摔了客廳里所有能摔的東西,在他面前神經質般喃喃自語,罵程清硯是噁心的變態。

  他比同齡人要早熟得多,小學五年級時被班主任懷疑有自閉症帶去醫院檢查,這才把左蓮蓉的間接性臆想症給查了出來。

  他很就知道了,他的母親有精神病。喊他寶寶,最崇拜最敬仰的爸爸,是媽媽口裡最噁心的同性戀。

  儒家所道七情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人性多複雜。就像他在母親的耳目渲染下覺得“父親”這兩字就像他人生的恥辱柱。可血緣的牽扯他又嚮往他。

  外人眼裡的程清硯那般儒雅端正,被T大院長花了不少心思聘回來當鎮院之寶,是英語系多數學生追求造詣的標杆。

  看多諷刺啊,他所有避之不及的,都追趕著他。

  噁心的同性戀。他曾親口這樣罵自己的父親,看他發白幾乎崩潰的臉色,他有隱隱的快意,卻又是更多的迷惶。

  阮昊把車停好,過來這邊找程立,看他熄火就等著他下來。

  足足站了五六分鐘,程立的車門都沒打開。

  阮昊走過去。

  借著昏黃的路燈勉強看清程立趴在方向盤上。阮昊敲了敲車窗,順手一個動作拉車門,居然沒鎖,還真給他拉開了。

  “程立?”阮昊伸手輕推他肩膀,很自然地去摸他額頭,看有沒有發燒。

  程立像受驚的才睡醒的貓看向他。

  阮昊這次沒有收回手,順帶捏了他的臉,又軟又熱。

  他又問:“車裡暖氣都沒了,你睡在裡面想感冒?”

  程立搖頭,反應跟小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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