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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程立家的金毛就叫兜兜。

  研一才轉數學時,除去課程,他幾乎整日泡在了圖書館。

  邏輯思維這一塊他並不算優異,放棄最擅長的語言去攻基礎數學實在是有些吃力。這門學科偏愛站在頂端的好大腦,有人享受其中的思維樂趣,有人卻以之為精神折磨。

  T大的數學系在國內一直排在前三,大神牛人也不乏其數。程立的導師卻獨偏愛他。

  “現在的年輕人都太急躁了,急功近利的太多,能定下來心來的太少。搞數學搞數學,Don't just read it; fight it!”年近六十的泰斗拍著程立的肩膀充滿激情地鼓勵他。

  “這個孩子太孤僻了,你看他跟同齡人完全都沒法交流,成天就知道搞學習,腦袋會壞掉的。”讀初中時班主任曾經就這樣跟程立父親憂心忡忡地勸,要他多關心孩子。

  求學時期他一直便是這副樣子。

  申博時導師給他建議去藤校,畢竟國內院校的數學水平與之比起來還是有差距的,他適合深造。推薦信無需擔心,他的成績也足夠。但程立拒絕了,給的理由差點沒把研導給氣的吹鬍子瞪眼。

  他說家裡的狗沒有人照顧。並且態度十分堅決。

  這是他研三上學期撿回去的一隻被遺棄的狗。

  程立經常去的一家書店在地鐵新閘路的1號出口,門面很小,店面極破舊,裡面的書挨挨擠擠堆著。那天傍晚他買完書回學校路上,在圍牆的糙堆里聽到了極小聲又可憐的嗚咽聲。

  被丟棄的金毛還是一隻小奶狗,渾身髒兮兮,瘦的只剩亮黑的眼睛,可憐地看著程立哀叫。

  程立將它帶回家了,一直養它到現在。

  兜兜情商極高,它很會看程立臉色,每天都能從程立那張幾乎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得到訊息,自己什麼時候能放肆點。

  它過得極滋潤,小日子舒坦得甚至比自己主人還要好。

  每天早上會被程立牽出去溜一圈,它趾高氣揚,從不搭理小區其他狗,除了發情期不可逆,平時再好看的小母狗過來嗅它,兜兜都不心動。小區有人跟程立問好,說這狗毛色真好,笑著打招呼:“程教授儂佬會細狗俄。”

  兜兜聽了這話,搖著尾巴回頭朝程立吐舌頭。

  程教授吃飯一般在學校食堂解決,他連速凍水餃和餛飩都煮不好,卻每天堅持給兜兜煮雞胸或投餵新鮮的三文魚,狗糧都是進口。

  它從不進程立的臥室,表示親熱的方法是蹭程立的手,在程教授熬夜工作時它默默陪在一邊,夜太深了,它就去拱程立,輕輕咬他褲腳要他去睡覺。

  付出了是有回報的。

  能稱之為有幸,亦或是可憐。這世上冷暖,他只有一隻相依為伴的金毛狗。

  寒冬已過,正是乍暖還寒時。

  程立在周中和周末會不定時跟趙衍預約。

  這天正是周末下午,程教授準時到趙衍辦公室,趙衍戴著橡膠手套在辦公室泡花茶,聽見敲門聲笑著一句請進。

  對程教授說:“這時候最適合飲香氣濃郁的花茶了,有利散發冬天積在體內的寒邪,促進人體陽氣的生發。 ”

  “來,嘗嘗看?”

  程立坐下來道謝,握起杯子抿了一口。

  趙衍說:“以前我對茶也沒有講究,特地向人討教過就是為了討好你了,程教授終於肯賞臉喝了。”

  程立笑了笑。

  他很少能跟人這麼輕鬆愉悅地相處了。

  “難博一笑啊,今天真是榮幸至極。”趙衍依舊跟程立對面坐,心裡有些感慨,像程立這種相貌和大腦並存的上天寵兒,他開診所以來,接的這類病人還真不算少。

  “上次說到你養了一隻狗,能給我看看照片嗎?”

  程立說可以,拿出手機翻了翻,由桌面遞過去。

  趙衍舉著還戴橡膠手套的手,問:“可以碰手機嗎?”

  “嗯。”

  趙衍拿著手機翻看,順口問程立:“能知道這位小帥哥的名字嗎?”

  程立有些不明所以,看著趙衍。

  趙醫生笑著解釋:“它那兩顆蛋太招搖了,一看就知道性別。”

  程立沒有回答上個問題,趙衍也不強求,他極快地按了返回鍵,將程立的相冊全景瀏覽一遍,裡面的照片除了這隻狗都是一些他專業相關的東西,有一個單獨相冊,只有一張照片。

  是一個男孩,十七八歲的樣子,看樣子很高,也相當帥。

  趙衍將手機畫面停在兜兜的照片上,還給程立。

  兩個小時的閒聊時間,趙衍挺挫敗的。

  送走程教授,他立馬給X城的周立俞打了個電話:“我得懷疑我的專業能力了,程立他到這裡斷斷續續都幾個月了,一點沒成效。”

  那邊的周立俞很是訝異:“他現在還是去你那兒?”

  “嗯。來是來了,關鍵信息從來都是避而不談。他把自己壓得太深了,我沒法打開他心門。今天正好有機會翻到他相冊了,裡面空洞洞除了幾張狗的照片,就只有一張小男孩的照片。”

  “小男孩?”

  “看樣子也就剛成年的年紀吧,長得挺精神的帥小伙兒。”

  “我懷疑我這副肉身有親gay體質,真的,還都是高智商的天才gay。”

  周立俞在那邊笑罵。

  趙衍特正經地說:“我給你數數啊,還沒從美國回來時,認識了湯煦,回上海開診所第一個病人就是林清,後來還差點被你家那位砍了一刀。他就一純種變態,你離他遠點,搞不好還會犯罪成社會渣滓。”

  周立俞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笑意沒了:“就說程立,別扯上其他人。”

  趙衍說:“輕微的社交障礙,極其嚴重的強迫症。他那不算潔癖,就強迫症晚期,形成原因估計是曾經遭受過的心理陰影。解鈴還須繫鈴人,我沒法拉他出來,得給他系鈴的那個人。你跟他認識這麼多年,總知道點什麼吧?讓我稍微拉點進度條,程教授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很經看的。”

  周立俞沒接他插科打諢的笑話,只是說:“程立的母親,曾經很長時間把他當女孩。”

  “嗯哼?”

  “趙衍,不是所謂的親子遊戲,他母親是一名臆想症患者。”

  臆想症,會疏離親人,懷有敵意,具有攻擊性。再有教養也會因病發而歇斯底里,自責自罪,悲觀厭世,甚至出現自殺行為。

  趙衍問:“他父親呢?T大的教授,完全有能力從精神病患者的母親那裡拿回撫養權啊,一個那麼點大的小孩放在臆想症患者身邊,他媽的是要逼死這個孩子?”醫者父母心,趙醫生完全不想維持自己的形象了。

  周立俞說不清楚。

  兩個人講了些其他事情,掛了電話。

  程教授依舊一個人去買了兜兜的零食,又一個人開車回家。

  阮昊和唐滿拉著一車的家具被堵在了楊浦區的一條馬路中,兩個爺們特無聊地合唱起了軍歌。

  上海的泡桐樹在二月中旬,提前開花了。

  到處都是淡淡香氣,尋著香味兒聞過去,有一片又一片簇擁在樹間淡粉紫色的雲。

  春天真的來了。

  第9章

  數年前的十二中遠離市區,是所謂的“經濟開發區”,這塊zf投資建設,正在規劃成大學城。通往學校的寬大瀝青路也是阮昊程立那屆學生高二的時候才竣工通車,以往每到半個月的假期,不管是校車還是家長的私家車,一路塵土飛揚。

  這間私立高中說好聽點兒,是環境清幽,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清靜。周圍被低矮的丘陵環抱,學校這片兒平地地勢相對較低,校園裡綠化很好,站在教學樓上,放目遠眺,滿眼綠意。

  可說難聽點兒,這就是山嘎嘎子裡的荒郊野地。正值二八的少男少女們哪能耐得住這份清靜,總得折騰出點事兒來消耗這個年紀過剩的精力。

  阮昊和程立是初中時候就認識的。兩人都在一個補習班上課。他記得當時最愛招惹他,每次程立都會不耐煩地回頭瞪他,卻毫無威懾力。那時候站起來都只能到他肩膀高一點,細胳膊細腿兒,要是拿唐滿故意擠兌人的話來講,這男生長得比他們班任何女生都漂亮。

  他也曾經這樣拿程立開過玩笑,但他從來都不覺得程立的長相女氣,他的性格更不是。

  以前的程立,對他生氣惱怒都表現在臉上。

  阮昊也只在X城補了一個暑假的課,開學前又跟著阮興林升遷調走去了別的地方。

  到高中才又回來。

  那時程立鶴立雞群的成績和傳說“孤傲”的性格在學校男生里極不受歡迎。

  每天都有人放言要教訓他,但無人敢實踐。

  到高二時,終於有人狐假虎威地行動了。

  起因源於高二的一場期中考試,每個學生按考試的名次分考場。程立坐在第一考場的第一位。阮昊按照慣例和同班的幾個男生打完籃球,在考試開始前幾分鐘一身大汗地從後門進教室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

  他覺得熱,和唐滿那伙人笑鬧幾句揚下巴喊坐在第一排的男生開下電風扇。喊了三遍那人都不回頭,六班一男生一本書砸到程立背上,罵他是不是聾了。

  原本喧鬧的考場瞬間安靜。

  學校這樣仗勢欺人的小混混太多,恃強凌弱幾乎成了主流風氣。

  程立回過頭看向這邊的男生。他臉上沒有一絲怒氣或者害怕,用幾近冷漠的表情看那個用書砸他的男生。將單方面呼之欲出的“挑釁滋事”事件翻篇的是監考老師的到來。

  而後兩個重點班學生關係越來越好,也只有這個沉默寡言的第一名自設生人勿進的結界,班上再吵再鬧他能都完全入定坐在自己座位上一心只看課本書。

  後來分班,程立和阮昊都在理科重點班。

  阮昊除了籃球以外的所有課餘娛樂幾乎都是逗程立。賴著臉皮在他手裡背語文課文背英語單詞閱讀,要他教自己寫作業。奪程立的數學卷子,看到他空著沒寫的,一廂情願地非要給人講解。

  他極其霸道又無賴地闖進入了程立生人勿進的結界。

  十八歲還沒到的年紀,喜歡一個人都是莽莽撞撞的。

  那天是距離他把程立攔截在走廊門口壁咚表白的第十五天,換季入冬了。

  阮昊還是一身短袖球服,抱著籃球跟卓寧遠滿頭大汗地從走廊上正準備往教室走,唐滿和另幾個男生正趴在窗口邊上聊天。

  看見阮昊過來,順口就說:“剛剛程立被我和裴勁送醫務室去了。我問……哎!老大我還沒說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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