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是一具屍體,從頸中的傷口流出來的鮮血已經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單飛記得這個被叫做“阿二”的管家。

  他為什麼死在這裡?是誰殺了他?

  “上樓。”

  就在大腦里剛剛勾勒出一個畫面時,單飛被打斷。

  是一直保持沉默的謝天麟。

  下意識地,他順從了這個人質,在他後悔之前。

  有人通知了別墅中的整個保安系統,越來越多的打手湧上了樓梯,這個狹窄的空間已經決定了單飛不可能再次選擇突圍而出。

  “樓上會有直升機來接我們麼?”單飛一邊攬著謝天麟的腰,幾近擁抱著他慢慢退上天台,一邊悄聲問道。

  “有上帝。”謝天麟低聲笑道,更深地靠進單飛的懷中,“現在是時候念告解詞了。”

  “Shit!”單飛咒罵道。

  “你每次進入教堂的時候,說的就是這個?那邊。”謝天麟側了側頭。

  “見鬼,教堂長什麼樣?”單飛選擇繼續相信——他現在也沒有其他可行之路,“Fuck,到了天台邊上了!”

  已經到了邊緣?

  謝天麟側過頭去,確實,他們到了。

  “那麼,”他一手扶住單飛持槍的手,掙脫了單飛的擁抱轉過身來,面對著槍口和槍口後面的他。

  面前是單飛,以及一個可以起飛的跳板,他無法放棄;身後是他的追隨者,他存在的意義。他不能背叛。

  他們從來不存在一起飛的機會,從來沒有。

  哪怕是站在黑夜與白晝的邊緣。

  他以為自己明白了,或許他確實明白了,也努力過了,他只是做不到。

  “跳!”謝天麟輕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詭異的笑意。

  就像是從絕望中解脫。

  單飛聽到了這個字,而且他感覺到肩頭被人用力地推了一把,在他來得及去分辨那笑意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時,整個人已經向下翻去!

  “這是……不!”他想說這是四層樓,但更緊迫的事情阻止了他,他感覺到有一根手指按在了他扣在扳機上的食指,而他知道那槍口對準了誰!

  他用力地揚起手臂,想要掙脫開,但是他正在下墜。

  他原本以為他們可以一起飛。

  他聽到了槍響。

  似乎有溫熱的液體噴濺在他手上,但他不確定,他幾乎失去了意識。

  是二月份的冷水幫他清醒了過來——地面上是一個巨大的人工泳池,而不是堅硬的水泥——甚至先於呼吸,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右手。

  有槍,還有滿手的水漬。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原本就是乾淨的還是被池水洗去,總之,他沒看到任何東西,而槍管,是熱的。

  他的思維不能夠繼續運作。

  “跳!”那是他記住的最後一句話,“跳!”

  幾乎沒有人追過來,嘈雜的人聲一直盤旋在樓頂。

  單飛周身都是冰冷的,他以為自己已經死去。在模糊的人影衝過來的時候,他才下意識地朝前跑,一直。

  跳!

  第十五章

  蔡航接到通知的時候是凌晨四點。

  是O記的值班人員告訴他,他們接收了一名自稱是O記督察的重傷病患這一消息的。這名病患除了多處外傷、手、臉等多處裸露肌膚燒傷之外,還嚴重失溫,現在已經失去了意識。

  他瞬間清醒過來,立刻驅車前往醫院。

  毫無疑問,只能是單飛!

  蔡航知道單飛為什麼會消失,他只是有點猜不到,單飛還會走出那裡。

  護士並沒有允許蔡航走進監護病房。燒傷的病人剛剛送進監護室,不太適合接見訪客,更何況單飛並沒有醒來,而且按照藥力推算,至少也要等到天亮。

  隔著巨大的玻璃壁,蔡航只能看到一個被沙布包裹著、戴著氧氣罩的身軀,被林林總總的儀器與忙碌的護士包圍在中央,身上的被單微微地起伏著。

  他預料到單飛會死,而且為了自身著想,他也盼望著儘快聽到這個死訊。但當他親眼看到這個,幾乎是從小看他長大的小子,渾身插滿了管子躺在那裡時,心臟還是情不自禁地緊縮了一下。

  但是,他不能夠活下來。

  警司低下頭,雙眉略微蹙緊。

  “你是病人的家屬?”一個略被遮擋的男聲打斷了蔡航的思索,他回過頭,看到一名身著手術服,依舊戴著口罩的男醫生站在身旁。

  “我……是他上司。”蔡航想了想回答說:“蔡航。”

  “不用太擔心,蔡先生。”醫生點了點頭,“病人的傷勢並不嚴重,不過臉上的燒傷有點棘手。像這種程度的燒傷最可怕的就是感染,但這隻要護理得當就好。我們為他選擇的是最新的燒傷抗感染藥物,他應該沒什麼大礙。

  “不過,麻藥的效力大概要幾個小時才能消退,而病人之前很顯然經過了一場殊死搏鬥,所以身體有些虛弱。他大概十點鐘左右才能醒過來。”他安撫地看了看蔡航,然後才跟剛從病房內走出的小護土,一起走向辦公室方向。

  “留心注意一下他的藥物反應。他用以治療燒傷的抗感染新藥跟麻醉劑一起使用,會產生心力衰竭症狀,在他麻醉劑效力沒有完全退掉之前,劑量要比其他病患減半。當他有任何不良反應時,通知我。”

  “是,陳醫生。”護士點頭應答,“對了,陳醫生,二號房的病人說靜脈注she之後,胃部……”

  兩人的談話聲漸漸遠去,蔡航若有所思地坐在病房外走廊盡頭的椅子上,慢慢地皺起眉來。

  “醫生,醫生!是不是有個叫做單飛的病人在這裡急救?!”

  就在醫生與護士消失的拐角,一個焦急的聲音響起來,還帶著奔跑過後的喘息。

  “哦,你是問那個燒傷的病人啊?他就在前面的加護病房……等等,你現在……等一下……”

  在醫生的呼喚聲中,一個髒兮兮的,汗流滿面的楊帆從拐彎處跑了過來。“蔡SIR?”看到走廊盡頭的蔡航,他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有預料到上司的出現。

  “醫生說阿飛大概上午才能醒過來。”蔡航站起身,“只是因為麻醉劑。”他補充道:“不用擔心。”

  他的話似乎並沒有起到什麼安撫的作用。楊帆對他略微點了一下頭,便轉身趴在了監護室的玻璃壁上。“媽的!”這個年輕的員警憤怒地道:“這一定是謝擎那王八蛋幹的好事!”他對蔡航道:“如果阿飛有事,我不會饒了他!”

  蔡航的眉稍微微跳動了一下,幾乎可以忽略。“為什麼是謝擎?”他問。

  “對了,蔡SIR,”楊帆忽地拍了拍頭,轉過來,一臉凝重地看著蔡航,“我們O記內部有謝擎的內鬼!”

  他掃視了一下,確定左右沒人,壓低了聲音道:“阿飛說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他需要到謝擎那裡證實一下……我相信阿飛就是因此而出事,不是謝擎還能是誰?!那個老混蛋!”他咬牙切齒地說。

  “那麼他有沒有……”蔡航猛地住嘴,讓自己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追問。答案是沒有,如果單飛說了那個內鬼的名字,那麼此刻這個警員就不會在他面前說出這些話來。“他太魯莽了,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一下。”他佯作埋怨道。

  “該死的單飛!”楊帆同樣憤怒地抱怨,“他說消息並不確切,他打算證實了再說。該死!他至少也該跟我一起……只能等他醒來有他好看!”重重地捶了捶牆,他惡狠狠地說,然後抬眼看了看天色,又再看了看才蔡航,“蔡SIR,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守在這裡,等他醒來再通知大家。”

  “會不會太辛苦?”蔡航關心地問。

  “反正之前他受傷也是我照顧他。”楊帆笑了笑,“那麼蔡SIR,我們是不是應該通知Madam?”他有些憂慮地問,看了看床上連臉都纏滿了繃帶的單飛,瑪媽的,要是讓她看到這副樣子的阿飛……”他低聲詛咒。

  “我認為應該等阿飛明天看起來沒這麼……呃……嚴重,再通知他媽媽。”蔡航搖了搖頭,“那麼這裡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楊帆拍了拍胸脯,但隨即打了個呵欠。

  “那好,我先回去布置人手查案。”蔡航急匆匆地走向樓梯口。

  “你倒好了,還有床可睡。”楊帆低聲嘀咕著,看了看玻璃壁後黑暗中的男人,打了第二個呵欠,坐在剛剛蔡航的位置,緊了緊外衣,蜷縮在椅子上,這一天的奔波確實令人疲憊,不一會兒輕微的鼾聲就從他的鼻端傳出來。

  蔡航站在那裡看了有二十分鐘。

  他可以推算,從他潛入藥房拿到一支新進的燒傷消炎藥劑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這個時間足夠疲憊的楊帆進入深度睡眠。凌晨五點鐘,窗外一片漆黑,而整條走廊也萬籟俱寂。這正是睡眠最好的時辰。

  他不想,也不能等。再過一會兒,醫生便要開始例行巡房,然後護士會布置藥劑,然後得到消息探視的人便會絡繹不絕。那就太晚了。

  太晚了,他的一切都將毀掉。

  前途、家庭,甚至生命。更糟糕的是親人的痛苦。

  不,這他絕對不能夠允許!

  任何一個走上警司位置的人,都不可能是毫不追逐名利的人。

  蔡航尤其如此。

  他唯一的問題就是,除了名利,他還貪戀、渴求著舒適享受的生活。

  他努力過,拼搏過,就似單飛做過的——除了為謝天麟 他都做過。他是一名好員警,曾經,精明強悍,而且善於製造機會。他如願以償地坐到警司這個位置,然後發現香港的警司比他想像的要多出許多,簡直是能人輩出。他需要付出更多,才能夠保住當前的地位。

  他不再有生活的時間,日程表中全部都是工作以及與工作有關的事項。他拼命,而且完全不是之前他那麼單純的那一種,他現在需要面對的除了他過去的敵人外,還有那些跟他有著同樣資歷的同僚——他的競爭對手。

  他已經辛苦得像一條狗,但這還不足夠!

  當然,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需要捷徑,而且幸運的是他遇到一個。

  蔡航不覺得自己是錯的,他只是想喘口氣,走一條更容易的路。

  那是在他感受到威脅之前。

  在單飛就像一條瘋狗一樣地衝上前來,擾亂這種危險的平靜之前。

  單飛是蔡航手下最聰明的督察,聰明,而不是睿智。

  多數時間裡,他的果敢機警都令蔡航欣賞,他甚至曾經斷言,假以時日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小伙子,將成為繼他之後下一任O記的老闆。除去單飛個人的能力,他看似單薄實則強大的家庭背景也將起到一定作用。

  但這個大男孩太聰明,他聰明過頭但卻經驗不足。他玩弄的小伎倆惹火了蔡航。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