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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代除了郡主,沒有人知道朕是冒牌貨。

  郡主能知道也是因為郡主同是冒牌貨。

  朕有點心虛:“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宰相說:“臣初從南方賑災回來覲見陛下,始覺有異;後來見陛下扮作宮女,方才篤定。”

  什麼?剛見面就覺得朕不對勁了嗎?

  朕哪裡表現得不好?

  不會是宰相和原主真有不可告人同穿一條褲子的關係吧?

  宰相接著說:“陛下還記得冷宮有一位孔才人嗎?她算是臣的遠房表妹,採選時由臣舉薦入宮。就因為在陛下面前失言,說了一句陛下膚如凝脂勝過女子令人艷羨,惹得聖心厭惡,陛下連臣的面子都不給,將她廢黜貶入冷宮。陛下從前最在意自己的男兒氣概,容貌身材都是宮人的忌諱,又豈會做出男扮女裝這樣的事來?”

  原來從前的朕還是個娘炮身直男心。

  孔才人什麼的,朕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畢竟被朕渣過的妃子那麼多,朕只能記住褚貴妃何婕妤這種賢淑能幹德才兼備的老人。

  就是有可能出現在后妃傳里的那種。

  話說這穿越繼承記憶的方式有點坑爹啊。

  這是塞了一本史書大綱在朕的腦子裡嗎?

  明明生活細節性格喜好才是最重要的好嗎?

  說到冷宮裡的表妹孔才人。

  朕心頭一動。

  朕試探地看著宰相問:“孔才人被朕貶入冷宮,宰相還時常照拂聯絡她嗎?”

  宰相著實是個細心的聰明人。

  腦洞也夠大。

  連朕穿越過來不是原裝都能猜到。

  侄子重生偽造身份,宰相作為他的老師,不可能覺察不出可疑吧?

  宰相確實是個聰明人。

  一點就透。

  朕還沒有發揮朕的雷霆氣勢煌煌天威呢。

  宰相就給朕跪下了。

  宰相跪得還挺有誠意,五體投地,臉貼著地面說:“臣有罪。”

  宰相說:“不瞞陛下,早在去年初,太醫便已診斷陛下腎陽虧虛、精弱寒凝,恐難育後嗣。太后與隴西王姨甥一氣窺伺高位,陛下心憂,囑咐臣尋覓宗室子弟過繼為嗣,必要時可用非常手段。無奈宗室枝葉凋零,中途又突發雪災,臣分顧無暇,讓隴西王鑽了空子。等臣賑完災趕回來時,陛下已……冷宮裡的皇子,便是臣準備的非常手段。恰巧他又是鄆王之子,與陛下血緣也算相近。如此陛下百歲千秋之後,江山之主依然是陛下的子孫。”

  朕就知道。

  皇叔能查出皇子的身份造假。

  宰相豈會查不出來?

  朕第一次見宰相時,宰相就說正在替朕想辦法著手布置對策。

  朕一直等著他的布置結果呢。

  沒好意思催,怕宰相覺得朕這個老闆太pu.

  宰相從冷宮找出皇子時,朕就暗暗想過這麼巧莫不是宰相布置的吧?

  沒好意思問。

  身為老闆,也得懂得適當放權,必要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績效佳結果好就行,不要管太多下屬的執行細節。

  反正朕也不在乎皇子到底是誰生的。

  不過話說回來。

  原來朕生不出孩子不光是朕的問題。

  而是原來的朕就有問題。

  朕這是不孕不育啊。

  那文美人的孩子又是哪兒來的?

  看文美人對朕愛得深沉死心塌地,流產時傷心自責情真意切,也不像劈腿出軌的樣子。

  細思極恐啊,還有點重口。

  算了反正朕都要穿回去了不要在意這些已經成為過去的細節。

  宰相磕了個頭,直起身來:“臣欺瞞陛下、越俎代庖,臣知罪,願受責罰。”

  宰相說著就想把頭上的漆紗帽摘下來請罪。

  嚇得朕趕緊衝上去一巴掌扣住!

  一言不合就辭職撂挑子,朕怎麼辦?

  宰相抬起頭錯愕地看著朕扣在他帽子上的手。

  朕手腕一轉,親切地替他撣了撣帽子上的灰,然後把他扶了起來。

  宰相問:“陛下……不處罰微臣嗎?”

  處罰啥?

  處罰你聽了原主的話替他找假兒子結果超額找出來一個侄子嗎?

  以一個穿越冒牌貨的身份?

  朕嘆了口氣,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貴妃、鄆王、隴西王與愛卿,包括愛卿之於朕,皆是如此。”

  朕忽然說出這麼有哲理有智慧的話。

  出乎宰相意料之外。

  朕瞧著他甚是感慨的樣子。

  可以繼續為大吳爆肝再干五十年。

  朕心稍安。

  朕拍了拍宰相的手:“實話告訴你吧,朕恐怕是時日無多了。除了你,朕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人能讓朕放心地把朝政託付給他。”

  宰相看著朕,眼裡居然浮現出水光。

  朕不過是個鳩占鵲巢的冒牌貨,宰相居然也會捨不得朕,朕有點感動。

  朕連忙解釋:“哦你別誤會,朕不是要死了,就是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宰相淚光閃閃地問:“你回去了,那陛下……還能活著嗎?”

  呃,大概是不能。

  朕覺得原主應該是已經死透透了。

  沒了靈魂,就算身體不死,也是個植物人。

  這個年代的醫學技術並不足以維持供養植物人。

  所以宰相併不是捨不得朕。

  宰相捨不得的是朕的軀體。

  宰相對原主才是真愛啊。

  朕又自作多情了。

  幸好宰相只是男配不是男主。

  朕對宰相動之以情:“所以你看,朕臨終之前想跟皇叔見一面道個別,不過分吧?”

  道別的方式是邪魅狂狷地摁住皇叔的頭狂吻五分鐘然後囚禁皇叔一夜七次。

  這話朕當然是不會說的。

  朕怕宰相剛剛重建過的三觀再碎一次。

  說到皇叔,宰相的表情就從溫情變嚴肅了。

  宰相想了想說:“陛下去見隴西王之前,必須先答應臣兩件事。其一,立潁國公為太子;其二,下旨命隴西王永世不得回京。”

  潁國公聽著像個老頭。

  其實就是侄子。

  人家過完年才剛九歲。

  第一條當然沒問題。

  至於第二條。

  說得好像皇叔還會回來似的。

  朕全都答應了。

  朕拍著宰相的手,覺得除了公事,私事也應該囑咐他一下。

  朕語重心長地說:“隴西王不回京,郡主恐怕也不會回來了。做人呢要往前看,別老沉湎於過去。有的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如今物是人非,該忘的就早點忘了吧。”

  朕這麼說夠明白嗎?

  朕演技這麼好,宰相都能看出朕是冒牌的。

  郡主簡直渾身都是破綻,宰相不至於看不出來吧?

  宰相說:“謝陛下關心,臣自有打算。”

  聽這語氣還是不想回頭啊。

  朕又確認問了一遍:“你懂我的意思吧?就是那個……郡主她……嗯?”

  宰相苦笑道:“臣明白。臣與郡主相交篤深,又曾傾心於她,自問世上無人比臣更了解她了。”

  他側過臉去,抬頭望了一眼遠處天邊聚散不定的浮雲,又黯然垂下眼。

  “臣知道,陛下早已不是陛下,郡主也早已不是郡主……只有我還是我。”

  第五七章

  朕答應宰相先立了太子把屁股擦乾淨再去放飛自我追求真愛。

  立太子這麼大的事,當然要挑個良辰吉日,不能隨隨便便就立了。

  古人比較迷信,朕拗不過他們,吉日就吉日吧。

  太卜署橫算豎算算了半天。

  告訴朕算出來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超級黃道吉日。

  在這個日子立太子,準保我大吳國運昌隆長盛不衰。

  艹翻鮮卑干倒党項收服吐蕃遠征羅馬稱霸全球。

  這個好日子就是今年的十月初一。

  去你妹啊還有大半年呢逗我?

  朕穿過來總共也才半年好嗎?

  朕不幹了。

  你讓朕勉強撐個十天半月,朕還能冒險試試。

  半年朕選擇直接狗帶。

  這段時間裡朕又做夢穿回去了一次。

  不過這次是半夜,那邊黑漆漆的都沒人說話,只聽見滴滴滴滴的聲響。

  這回朕知道了,那是監護儀器的聲音。

  朕依然是鬼壓床似的動不了醒不過來。

  朕算了算日子,皇叔差不多已經抵達西北駐地了。

  所以皇叔風塵勞頓長途跋涉結束後,又想起朕來了嗎?

  一想到皇叔在千里之外大漠孤煙空茫隔壁一彎冷月下半夜睡不著思念著朕。

  朕去心似箭哪。

  朕恨不得馬上變出一架飛機兩小時飛到皇叔身邊。

  這腐朽落後科技停滯的封建時代。

  這是一個悖論。

  如果皇叔希望朕變回女人。

  那麼朕就會回到自己的時代。

  朕和皇叔相隔千年的時間洪流,無法在一起。

  如果皇叔想跟朕在一起。

  那麼朕就無法變回女人。

  朕和皇叔相隔君臣叔侄性別倫理權力鬥爭,也無法在一起。

  總之就是朕無法和皇叔在一起。

  既然註定無法在一起。

  朕還是優先考慮半夜睡不著的另外一個人吧。

  自從進入更年期,母上大人的睡眠質量就一直很差,嫌我在隔壁半夜翻身炒醒她,把我從家裡老房子趕出來到新公寓去分開住,美其名曰獨立自主自力更生。

  沒有我在旁邊,睡得更差了吧,大半夜的不睡覺念叨人家。

  這麼大的人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朕本來想手寫兩道聖旨丟下就跑的。

  但朕的文采和書法實在有點拿不出手。

  放在朕面前告訴朕說這是古代皇帝的御筆親書朕也不信。

  幾百年後的歷史學家們一看就知道這個皇帝肯定是穿越的。

  還沒什麼文化。

  但是朕雞汁呀。

  朕悄悄騙來兩個翰林,說朕要提前擬好冊立的詔書。

  翰林們文采飛揚字字珠璣地按朕的意思擬了兩道聖旨。

  一道立侄子——現在是朕的義子了——潁國公為太子。

  一道立褚貴妃為皇后,在太子成年之前教導輔佐他。

  然後還點了幾個有名望的大臣包括宰相一起輔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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