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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還是皇帝。

  但是朕覺得吧。

  這事比朕自己被人從皇位上拱下來還要棘手。

  被拱的人是皇子。

  還有褚貴妃。

  朕遭歹人下毒險些喪命,皇叔龍顏大怒。

  不對“龍顏大怒”這個詞似乎只能用在朕身上。

  但是朕覺得用來形容皇叔更為貼切。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總之皇叔大怒,收集了一干人證物證,交到宗正寺。

  在皇叔的督辦之下,宗正寺秋風掃落葉般就把事情全兜底翻出來了。

  來自前段時間放出宮、以何婕妤為首的若干名冷宮妃子的證詞顯示。

  褚貴妃在冷宮期間,夥同掌鑰太監一同欺上瞞下中飽私囊。

  剋扣下來的錢物倒沒有自己享用,而是用來打點人脈。

  所以即使這些年褚貴妃一直幽閉在冷宮,卻不曾閉目塞聽落後於時代,始終緊跟cháo流與時俱進,對外面的形勢了如指掌。

  褚貴妃教導皇子所用的書籍,與國子監一般無二。

  連去年科舉的試題也一早就拿來當課後作業練習過了。

  哇塞褚貴妃好厲害!

  失勢被打入冷宮還能玩得這麼溜!

  簡直就是現實版的傅老大啊!

  朕最佩服智商高的人了!

  朕感覺自己快要被褚貴妃圈粉了!

  正在匯報的宗正寺卿停下來看朕。

  似乎對朕的反應有點迷惑。

  朕收起迷妹的星星眼,為了表示確實有在聽,插入一句道:“原來如此。朕檢視皇子功課時,聽他說之前見過去年的試題,朕還有些詫異,只是未想到這一層。”

  這事朕確實有印象。

  朕隨後還給皇子出了個數學題把他難倒嘞。

  不過以朕的智商,當時肯定覺察不出來有什麼不對。

  而今馬後炮一下挽尊而已。

  但是朕轉念一想。

  朕的智商不夠覺察不出來。

  宰相的智商應該夠的呀,他也沒覺得不對勁嗎?

  宗正寺卿沒給朕機會深入思考。

  繼續匯報說除了褚貴妃以權謀私這個黑點外,冷宮妃子們舉報皇子的身份也堪疑。

  宗正寺順藤摸瓜,翻查了歷年的宮人登記名冊。

  發現最早將皇子登記為籍沒人口的冊子上,生辰日期的月份被塗改過。

  而皇子身邊的宮人也證實,皇子前幾天說漏了嘴,說自己最喜歡吃粽子和鹹蛋,每年生辰母親都會做給他吃。

  朕七月十五臨幸了朱氏,皇子現在記錄的生日是四月初九,時間吻合。

  但如果皇子其實是端午節時才出生,那……

  宗正寺卿說到這裡沒有繼續下去。

  留下意味深長無限遐想的六個點。

  朕當然知道這六個點啥意思。

  就是朕被戴綠帽了兒子不是朕親生的唄!

  朕早就覺得皇子不像朕親生的。

  所以朕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朕也不介意。

  有兒子就行了,管他誰生的呢,反正朕也生不出來啊!

  說好的臣子們會小心翼翼察言觀色揣摩上意以討皇帝的歡心呢?

  不先朕之憂而憂後朕之樂而樂也就算了。

  還反過來給朕捅婁子。

  朕一想到吭哧吭哧掰扯了這麼久。

  一夜回到解放前。

  又要回到一開頭和妃子們睏覺生娃的問題上。

  朕就感覺一陣心累,不會再愛。

  宗正寺卿剛正不阿,一點都不懂看人臉色。

  宗正寺卿說:“皇子和貴妃身份尊貴,臣不敢擅自審訊。請陛下降旨,允許宗正寺提審相關人等。皇室血脈關乎社稷,不容玷污,臣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朕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好多歷史上的知名忠臣都不受皇帝待見了。

  還是jian臣佞臣討人喜歡啊。

  朕如此昏庸。

  身邊怎麼都沒幾個諂媚逢迎的jian佞小人呢。

  宗正寺卿不但剛正不阿,辦事效率也很高。

  朕再三明示暗示囑咐他對貴妃和宮人要客氣溫和一點,不能用刑。

  他還是只花了兩天就把口供全問出來了。

  在諸多鐵證面前,褚貴妃承認,確實在皇子的生日上造了假。

  皇子出生後不久,褚貴妃就篡改了他的籍冊,將五月初九改成四月初九。

  但是對於下毒謀害朕、謀朝篡位的罪名,褚貴妃抵死不認。

  朕也覺得褚貴妃應該沒有下毒害朕。

  畢竟在自己親手做的甜湯里下瀉藥妄圖讓皇帝拉稀致死這樣的事。

  連朕這樣智商的人都干不出來。

  褚貴妃不認罪,此案就不能結。

  而且這裡面疑點很多啊。

  比如,七年前褚貴妃就開始謀劃造假,那時候朕才十六歲,誰能料到朕將來生不出兒子?未免太有先見之明了。

  再比如,皇子是在宮裡出生的,那他的父親是誰?有沒有參與這件事?是不是真正的幕後boss?

  猜宮中某侍衛的因為腦洞太小太過合乎常理而被大家直接忽略。

  猜守門小哥的是不是因愛生恨,得不到守門小哥就想毀了他?放過小哥吧,八年前他還只是個孩子。

  猜宰相的也不少,大概是宰相樹大招風在朝中樹敵太多了,人家對郡主一片痴心守身如玉還是處男好伐?

  居然還有人猜皇叔!皇叔都去建設西部十幾年沒回來過了難道千里之外奪人貞操嗎?

  褚貴妃一旦打定了主意,油鹽不進,誰也撬不開她的嘴。

  宗正寺的人拿她沒辦法。

  又把皮球踢給了朕。

  朕去宗正寺的女監探望褚貴妃。

  褚貴妃人生經歷數次大起大落,早已寵辱不驚。

  即使淪落到囚牢中,依然沉靜淡定。

  褚貴妃對朕行禮,說:“看到陛下安然無恙,臣妾便放心了。”

  又說:“臣妾有罪,不該欺君罔上,但是此等下毒手段,絕非臣妾所為。”

  朕扶起她說:“朕知道。”

  朕知道如果你想讓朕死的話,朕有九條命也活不到現在。

  褚貴妃接著說:“臣妾聽聞陛下所中乃血鴉藤之毒,是否為真?”

  她是第一個問起朕是否真中了血鴉藤的人。

  朕跟馮太醫說朕沒中毒不要緊,馮太醫根本不聽。

  每天給朕狂灌甘糙綠豆金銀花水。

  反正沒事也喝不死。

  見朕猶豫不答,褚貴妃露出一抹瞭然的笑意。

  褚貴妃說:“陛下,恕臣妾直言,吉人天相這樣的話,聽聽也就罷了。血鴉藤毒性猛烈,神仙難救,倘若當真兩個試膳的小黃門皆一口即斃,陛下吃下整碗,焉有生還之理?”

  這個朕確實沒想通,那倆小太監吃了兩口瀉藥,怎麼就毒發暴斃了?

  褚貴妃冷笑道:“依臣妾看,此事簡單得很。有人買通臣妾手下的人,在臣妾進獻陛下的湯羹中下了微量無害的低毒,令陛下毒發而無生命之憂。然後再威逼利誘或者哄騙二黃門服下劇毒,讓人以為他們是為陛下試膳而中毒身亡,如此便坐實了臣妾毒害陛下的罪名。”

  褚貴妃露出一絲輕蔑的神情。

  那表情分明在說:這點小伎倆還到老娘面前顯擺,那都是我玩剩下的。

  第四十章

  朕跟褚貴妃敘舊敘了好一會兒。

  離開時朕仔細一想。

  搞半天朕想問的什麼都沒問到。

  反倒是褚貴妃想對朕說的全都說到了。

  跟智商高心思彎彎繞又懂話術的人打交道太累了。

  一不小心就被牽著鼻子走給人墊了腳。

  朕走到門口有點猶豫。

  任務沒完成,回頭咋跟宗正寺卿交代啊。

  以前朕總發愁事情做不好沒法跟老闆交代。

  現在終於自己成了終極大老闆。

  還是不能愉快地做甩手掌柜坐地收錢。

  朕站在監牢門口發愁。

  一會兒該怎麼才能把這事兒應付過去呢?

  褚貴妃是宮裡的老人,朕與她夫婦多年,相信她對朕的感情。

  既然兩個經手的小太監已經毒發身亡死無對證,不能證明是褚貴妃下的毒,那這事就這樣過去吧。

  朕這麼說宗正寺卿能接受嗎?

  反正朕是昏君,為了寵愛的妃子一手遮天封口刪帖息事寧人。

  這很符合邏輯。

  雖然紅顏禍水禍國妖姬這個人設,和褚貴妃的形象出入有點大。

  朕正在思考琢磨,隱約聽見好像有人在叫朕。

  陛哈,陛哈,亂枉啊。

  氣息微弱聲音低啞,還有點大舌頭。

  朕循著聲音找去,原來是同在女監牢里、和褚貴妃隔開離得很遠的朱氏。

  朱氏這人吧,沒什麼主見,也沒見過大世面。

  雖然是皇子的生母,但存在感一直很弱,什麼都聽褚貴妃的。

  因為褚貴妃救過她,所以對褚貴妃十分死忠。

  宗正寺撬不開褚貴妃的嘴,就來審她,把兩人隔開防止串供。

  朱氏怕自己扛不住審訊盤問、不小心說出對褚貴妃不利的證詞,竟然剛烈地咬了自己舌頭。

  這會兒傷還沒好,舌頭彎不了,說話含含糊糊的。

  朕走到朱氏所在的監牢前。

  朱氏隔著牢門對朕撲通一聲跪下,哭著說:“陛哈明現,貴灰並灰有意吸噸……”

  朕仔細想了兩遍才明白她說的是啥。

  難怪宗正寺都放棄不審她了。

  為了不折磨大家的眼睛和舌頭,下面朕就不直接引用她的原話了,朕來轉述翻譯一下。

  朱氏連說帶比劃,大致說了這麼一個離奇的故事。

  話說七年前,身份卑微的朱氏被人jian污後有孕,幸得褚貴妃憐憫救護,在冷宮裡生下一個男孩。

  褚貴妃起初完全沒有讓孩子冒充皇室後裔的想法。

  褚貴妃擔心孩子生在掖庭,沒入賤籍,將來怕要受宮刑充作黃門。

  於是動用自己的人脈,聯繫宮外親友,打算把孩子送出宮去給一小戶人家撫養。

  送走的前一夜,褚貴妃正在桌案上寫信,朱氏抱著孩子在一邊看著。

  忽然有人來遞消息,褚貴妃放下紙筆,朱氏放下孩子,一同出去迎接商量。

  商量完了進屋一看,孩子身邊的白紙上多了幾行歪歪扭扭的字。

  說此子乃紫微下凡,身負天命,將來貴不可言,斷不能淪落到市井人家。

  星君本應投生為天潢貴胄,但不幸命格錯亂有誤,晚投胎了一月,錯失皇帝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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