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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岱接待了他們,說:“兒媳與犬子就出征之事正討論得熱烈,長公主主持大局,我好清靜,於此品茶,方好福王和陶公子來,可否陪老朽品茶弈棋?”他沒事人似的。
宗韶表達了勸簡意不去應徵之意,簡岱道:“這孩子心意已決。我是不打算勸了。簡意說得對,誰都不願自家孩子上戰場,但總得有人去禦敵。他辭了光祿寺差事,說要做武官建功立業。由他吧。這一次也是機會難得,凡六品以上官員子孫不論有無功名官職皆可應徵為武官入軍中鍛鍊,是兵部為解散的錦衣郎開的口子,簡意算是隨大流趕上了這個機會,否則就他那些末武藝,哪裡選得上武官?”
二人知道簡意與其妻正吵得厲害,不再打擾,坐了一會兒告辭。
晚間陶摯撫琴,宗韶坐一邊聽,待琴聲止了,宗韶道:“明天我們請簡意吃飯吧。”
陶摯說“好”。
“為簡意送行。”
陶摯點頭。
宗韶道:“這次選武官的機會難得,不知宗泓怎樣?”
“他是太子之子,早晚會復爵位,上戰場多危險,他不用去吧?”
宗韶低聲:“我這位二皇兄既然將宗泓一無所有地趕出來,連懷孕的兒媳都不顧,怕是再難轉回。宗泓自願守陵只能混個吃住,如何養活妻子?宗泓又素來心高氣傲,怕不會投靠妻家,縱有接濟,終不是長久。若趁此機會應徵入伍,做了低等武官,太子總不能忍受他的兒子在軍中做低等武官,日後倒可能給宗泓個高品級閒職養起來。”
“那我們去通知他,也許他還未知道呢?”陶摯道。
宗韶點頭笑了。
陶摯覺得好像因為宗韶要請簡意,便讓自己也會一次宗泓——陶摯覺得這想法太可笑,就放下不想了。
第二日去見宗泓,出發前,宗韶派拂風去請簡意晚間來小院聚會。
陶摯笑道:“我若不親自去請,簡意怕是不會來吧?”
“他如何有這樣大面子?該他向你賠罪才是。我請他,他不會不來的。”
陶摯仍是笑。
“他不會無禮至此。你不用對他的情緒在意。”宗韶道。
陶摯說“哦。”
然後笑:“你也不要對宗泓在意。”
“我從沒在意。宗泓與你不是一類人。舊友難免,知音難求。我可算得上是你的知音嗎?”宗韶笑問到陶摯眼前來。
宗韶的樣子太可愛了,陶摯便用加倍溫柔親切的眼神看著宗韶肯定道:“是。”
宗韶一下子就紅了臉,笑了一下沒說出什麼,尷尬望車窗外。
陶摯心裡臉上全是笑,知道經此回合,宗韶該是徹底斷了言語撩撥,——否則不知誰撩誰呢。
宗泓對宗韶帶來的消息有好一會兒愣神。宗韶問:“怎麼,有什麼困難嗎?”
宗泓道:“多謝十九叔和清徽這麼遠特意來告知我這個訊息。這確實是難得的機緣。只是,拙荊這幾日一直身體不好,這個時候離開她,怕她心裡撐不下去。我本想著把她送回娘家養胎,可她怕我難受,不肯回娘家,執意要在這裡陪我。她本就身子弱,受了驚嚇又兼替我煩惱,這兩日一直臥床,昨天十九叔給了我銀子才去城裡請了大夫抓藥,大夫說重在心安二字,需好生調養,不能再擔驚受怕。我若去了戰場,她一個婦道人家肯定胡思亂想,身體怎麼受得住。”
宗韶道:“也好,以後還有機會,孩子重要。”
宗泓苦笑:“孩子也是隨我受苦,一輩子沒指望。我是感念她對我情意重,不能這個時候離開她。我算是明白了,什麼未來前程,都沒有眼前這個人的生命重要。好在有十九叔的銀子,以後我就賴上十九叔了,過不下去,再向您乞討。”
“你別這麼說,我是你叔,原該給你的。這裡條件有限,不如你們夫妻到我府里住,生活也舒適些,對孕婦也好。”
“叔,我要住您府上,我爹得恨死您,那是害您,絕對不行。您來看我,就已擔了風險了。您看別的叔伯可沒有一個來看我的,誰願為我悖逆太子啊,也就是您情重。多虧了清徽。我此生遇上你是怎樣的福氣。”宗泓對陶摯道。
陶摯從沒見過這樣散去了精神氣的宗泓,心酸道:“你住我那裡去吧,我那小院還比較方便,也肅靜。”
宗泓眼光一亮,笑問:“那你呢?——可是已住到我十九叔那裡了?”
陶摯臉一紅,只道:“明天,你們先收拾收拾。”轉頭對宗韶說:“明天你派車來接他們可好?”
宗韶對這個走向有點沒緩過來,點了點頭。
宗泓開心道:“那我可真搬去了。”
“對呀。”陶摯道。
兩人上車回城,一時都沒有話說,宗韶想了又想,問:“你——明天搬到我府中住?”
陶摯想了想道:“好吧。”
宗韶仍然是發愣。
“怎麼?有問題嗎?不方便?”
宗韶忙搖頭:“我是沒想到,你肯去我府中住。”
“你都住我這裡這麼久了,我也去你家住住。其實我和宗泓一起住也住得下。正房給他們,我去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