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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謙無可奈何,嘴上沒說什麼,面上已不快到極點。其實他神智清晰後心裡一直有個疙瘩,就是那天他醒來時看到的年輕人,他想起來了,那是洪安東包養的情人。

  半年前他中槍前的事,每一個細節,陸陸續續地在腦海里回放,最終連成一整個創傷始末,而Jason就是這個事件的導火索。

  他醒來後,但凡有人來看他,必然沒完沒了地念叨這半年洪安東對他如何如何。人們說的話他都信,然而懷疑的是,洪安東對他體貼備至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愧疚?他一想到如果是後者,瞬間身體涼了半截。這個想法並不荒謬,洪安東不甘寂寞的品性他最了解不過,別的不說,單說那個Jason,他在躺在床上昏迷半年,洪安東和Jason就沒有斷過!雖然他醒後Jason自覺地在他眼前消失,洪安東也沒再提起這個人,但Jason既然能在他們家裡來去暢通,足以證明半年來那兩人的貓膩已然公開。  他替洪安東挨了一槍,是自願的,理智上不強求對方為他負責,可感情上卻不可抑制地強烈需要洪安東,尤其是他無法正常與人交流,無法行動自如,唯有洪安東在他身邊才有安全感。他沒有人可以依靠,以前無依無靠還能靠自己,而現在,他不和洪安東談關於Jason的事,他默認對方有別的人,哪怕不止一個Jason,他都不會和洪安東較勁,因為他自認以自己的狀態沒有權利要求洪安東什麼,怎麼委曲求全都不委屈,洪安東就是他的整個天,塌不得。

  韓謙心裡在想什麼,洪安東一點都沒留意到,一是因為韓謙說話不流利無法溝通且根本不想和人溝通,二是洪安東太亢奮了,韓謙對他笑一笑他都會激動個大半天,以至於他自以為是地認為韓謙能夠理解他的辛苦,他們之間哪怕溝通不順也一樣心有靈犀,他自信滿滿地認為自己的愛日月可昭天地可鑑啊!瞎眼人都看得出來,更何況韓謙又沒瞎!

  原本期望韓謙一天一個進步,可惜事不如人願,一個月過去了,韓謙依然像甦醒後一個禮拜時的狀態一樣,幾乎沒有半點起色。

  洪安東急切之情比韓謙更甚,他帶著韓謙去醫院做一系列檢查,召集專家開個無謂的會診,得出的結論是傷情恢復良好,依舊是老生常談的肌肉萎縮,活動功能退化等不可避免的毛病。洪安東問的問題是恢復期需要多長時間?什麼時候能康復?所有問題都是樂觀向上的,他的潛意識不允許自己腦袋裡產生“會不會好”這個念頭。而醫生趁韓謙在做磁共振檢查的時候,對洪安東坦言道:“長期昏迷後甦醒的病人就案例來說,大部分存在嚴重的腦功能障礙,比如語言障礙,情感功能障礙……”說著,看了眼洪安東逐漸鐵青的臉色,還是直言不諱的道:“也有很多癱瘓的例子。韓先生的身體狀況目前是很理想,但也不能排除這種情況,洪總,你最好還是要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又是心理準備!操你們這些沒用的庸醫!

  下午三點後毒辣的秋老虎隱去,空中薄薄地鋪下一層雨,黑色林肯從醫院駛出,經過大門旁的低洼時顛了一下,洪安東摟穩韓謙,對司機吼:“怎麼開車的?慢一點!”

  這是洪安東一路上說的唯一一句話,他並不是要給誰臉色,只是不習慣深藏心情。  韓謙生性敏感多疑,原本話就不多,如今由於交流障礙,更加不言不語,只是沉默著胡思亂想。  洪安東終日朝氣蓬勃的笑容淺了,添上一抹沉悶的氣息,以他的個性而言他已經在盡力掩飾,可韓謙的洞察力比他的三腳貓演技高強一萬倍,兩個人間和睦的氣氛冷了。洪安東沒法睡安穩覺,一些事情往深處想,越想越惶恐,無法排解,輾轉難眠,他抱抱身邊的人,唯有嘆氣。  韓謙何嘗能睡安穩,裝睡,裝淡定,洪安東在他耳邊嘆氣時,他眼皮動都不動,心裡天翻地覆的難受。

  洪安東糾結了一晚後就想開了:不管怎麼說,韓謙可以和他說話,可以對他笑,這就夠幸福了。哪怕韓謙真的癱瘓了,那又如何?經歷過這麼多事,也該學會知足長樂。

  天下地產不能沒有主心骨,規劃好將來的生活計劃,工作都是必不可少的,洪安東每天除了去總部處理事務,其餘時間都呆在家裡圍著韓謙轉。而洪安東不在家的時候,韓謙除了看電視還是看電視,百無聊賴。護工和保姆和他沒有什麼話題聊,也沒耐心去適應他十個字說一分鐘的語速,他一個人默默地坐在窗邊,時靠時躺,艱難地翻來覆去。半天對洪安東來說只是一眨眼,而對韓謙來說卻是漫長難熬,他不習慣長吁短嘆,更不習慣向別人訴說自己的寂寞,只是靜靜地等著,常常一坐就是一上午。韓寶寶留下的幾件玩具是可以供他消遣的,橡皮泥或者魔方,看似很幼稚的玩具,他玩不來。  姜續自從得知韓謙甦醒後就再也沒去探望過,心裡總是莫名其妙的心虛,覺得沒臉見韓謙。光頭見他整天心事重重的,便揉揉他的腦袋勸道:“你帶點蛋糕去看他吧,記得說些好話。”  姜續低眉順眼地點一下頭,把精緻的各色小糕點分別碼進最大的三層包裝盒裡,打包得漂漂亮亮,拎著走了。

  光頭氣結:你不需要每次都掃蕩一空吧?

  姜續到江景別墅時,沒有看到韓寶寶,蛋糕無用武之地了。他站在廳里朝保姆乾笑幾聲,慶幸洪安東不在,不然更尷尬。

  他輕車熟路地走上二樓,隔著門fèng看到了韓謙,心裡一陣難忍的酸澀--那個曾經冷峻強勢、反應靈敏迅猛的男人,如今瘦骨如柴,行動緩慢地擺弄著個魔方,連掰轉魔方都需要使足吃奶的力氣。  姜續傷感得鼻子一酸,在門外躊躇著該不該進去。臥室里傳來“咔啦”一聲,姜續再抬眼,看到韓謙手裡魔方掉在地上,滾動到躺椅腳下。韓謙僵硬地彎下腰,只能勉強彎到三十度,夠不著魔方。  姜續於心不忍,扶住門把準備進屋去幫他撿,轉念一想,還是沒邁開步子:韓謙那死要面子的人最忌諱在別人面前露短,自己要這麼進去豈不是更傷他自尊心?

  韓謙聽到動靜,抬頭往門口處看了眼,面上露出些許訝異的神色,很快恢復平靜,眼裡的情緒再明白不過了:你欣賞我的難堪,很得意吧?

  姜續躲避不及,苦笑著走進門來解釋道:“我本來想幫你的……”

  韓謙直起腰,倒在靠椅上,悠悠吐出一口氣。

  姜續撿起魔方遞給韓謙--以居高臨下的姿態,想換姿勢都沒得換。

  韓謙仰頭望著他,微笑一下,慢慢伸手接,說:“謝謝。”

  謝謝。這個微笑笑得有多少平淡就有多少無奈和苦澀。

  姜續瞬間覺得眼圈濕了,他側過臉不敢讓韓謙看到自己眼裡的淚光,緩聲道:“你睡著的時候,我有來看你幾次,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的。”

  韓謙低頭摸索那個魔方,並不言語。

  姜續說:“韓謙,你會好起來的,只是時間問題,你要有信心。”

  韓謙依然低頭不語。

  臥室里一陣安靜,姜續想起很多年前韓謙強行逼他和毒品割裂,從始至終陪在他身邊,陪他沒日沒夜的忍受痛苦,讓他發了瘋一樣抓咬撕打……每每在他氣息奄奄地平靜下來時,這個沉穩的男人總是堅定地說一句:“你會康復的。”

  蘊在眼裡的淚水忍不住掉下來,姜續展臂抱了一下韓謙,一路上醞釀了的千言萬語都不是最好的安慰,許久,只能說一句:“你會康復的。”

  韓謙沒有再抬眼看一眼姜續,也沒有再說話,任何人的憐憫對他來說都是殘酷的,他什麼都不需要,他只希望洪安東快點回來,或許行行好帶他女兒來陪他說說話。

  除了洪安東和寶寶,他誰都不想見。

  第90章 關於韓謙(12)

  韓謙發現他每晚吃的藥里多了一片微微泛黃的白色藥片,一天他趁洪安東在總部加班時問護工這個藥片是治什麼的。護工找來醫生開的藥方認真核對一遍,搖頭說:“韓先生,我也不知道啊,就藥方上的數量上看是多了一片藥,不過你的藥洪總從來不讓我們碰,我們也不懂。”  韓謙想了想,把藥全吃下去。

  護工把窗簾拉下來,扶他到床上坐好,笑說:“韓先生,洪總就是怕我們粗心把你的藥弄錯了,所以他從來不讓我們動你的藥,他每次給你準備藥都得檢查幾遍才拿給你,你放心啦。”  韓謙點點頭,指指床頭櫃的電話。

  護工把電話拿過來,邊替他按電話邊說:“韓先生又要問洪總什麼時候回來吧?他今天白天都繞著你轉一整天了,晚上總得加班一下嘛……”

  韓謙忙抬手搖搖,“別掛了。”

  洪安東凌晨才回來,不洗臉不刷牙連衣服都不脫,倒頭便鑽進被窩裡抱著韓謙蹭蹭,“寶貝,我回來了。”

  韓謙摸摸他帶著鬍渣的臉,這才能安心合眼睡覺。

  一家之主不是那麼好當的,洪安東一頭要應付堆積如山的工作,一頭還要將老婆照顧得無微不至,只可惜老婆不愛說話,他恨不得長十個心眼來揣測老婆的心意。正是分身乏術之時又多了件瘌痢頭的事: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來找他了。洪總當真是欲哭無淚,喊來小潘一陣狂罵,質問她到底怎麼辦事的?!!

  小潘很委屈的說:“這不關我的事啊,當初這女人哭死哭活的不肯流,是韓經理說不肯流就算了,給她一筆錢打發得遠遠的,別回來就行……”

  洪總掀桌子,“放你媽狗屁?你立馬給我找人把她拖去打胎,別讓我再看到她!”  小潘怯怯道:“洪總,這都快到預產期了,打胎會出人命的。”

  果真是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洪安東抱著腦袋無計可施,左思右想後,只得無奈的說:“送她到蘭亭那先住下,我去問問我媽。”

  這一問可把皇太后和太上皇樂壞了,憑空多出個孫子,倆老人家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當晚便樂不屁顛趕往蘭亭去看望孕婦,原本想把人接到山上去安胎,洪安東當即虎下臉喝止道:我女兒還在山上住著,你們把這女人接上去什麼意思?

  倆老沒辦法,只能安撫孕婦好好養身子,新雇的司機保姆護工家庭醫生保健專家一個不落全到蘭亭報導,就怕有一點兒閃失。洪安東氣得鼻子都歪了,寒著臉問小潘:“你看現在怎麼辦?”  小潘也很為難,“洪總,洪老夫人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下來他們得留著,至於這個女人,咳咳……你不給人家名分,總也得多補償人家一點……”

  “補償?當初韓謙給了她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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