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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展如坐在辦公桌旁的空椅子上,默不作聲地聽完了他的故事,才將身子靠近了他,狀似天真地問道:“那兩個人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嗎,為什麼要說他們是惡魔,還要殺他們呢?”

  “不是的,他們是被光明聖殿所通緝的惡魔,是全大陸的敵人。再說,他們是惡魔,就算是沒有做壞事,惡魔也是惡魔,必須要除掉他們,你懂嗎?”費爾南汀聽他問的話有異,抬起頭來望向他的眼睛,然而他眼前仿佛夢幻,不,仿佛是出現了最可怕的惡夢一般,坐在椅子上的學生那張平凡無奇的臉,竟變成七十多年前,他們已經殺死的那個獨角惡魔的臉。費爾南汀簡直就要尖叫出來,可他卻發不出聲音,蕭展如已經提前一步下手點了他的啞穴。

  此時蕭展如才問出了心中真正想問的問題:“那時你們為什麼要害我們,我們明明沒有做過任何壞事,就連光明聖殿,那時候也只是他們逼迫我們,我們卻是對他們處處容讓的。”費爾南汀想叫卻叫不出聲,想動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被蕭展如拉上飛劍,直飛上九重雲霄之間。

  蕭展如解開了費爾南汀身上的穴道,叫他看著腳下的雲層,淡淡說道:“我問你的話,你最好老實回答,如若不然,我就把你從這雲端推下去。就算你是精靈,我也不信你摔成一塊肉餅還能活著。”他說罷,便見到費爾南汀臉色變得比腳下的雲還白,額頭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這才替他將穴道解開,問道:“你說實話,當時為什麼要對付我們。不要說是那爾遜和肯迪的命令,我與那個大祭司和那爾遜他們對過口供,並沒有人逼你們來殺過我們夫妻。”

  費爾南汀緊盯著他的臉,不敢把視線往下挪,啞著嗓子說道:“你們在國立魔法學院裡上過學,如果讓人知道了,我們都會被光明聖殿處罰的,連整個多洛都會淪為坦斯那樣的下場,而我們這些老師也都可能會被處死……如果不殺你們,我們就要遭殃,我們也是沒辦法才去戰場上找你們的,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你能理解的,對不對?”

  “我們就不會這樣。”蕭展如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抬起眼睛看著費爾南汀,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和端穆都不會,拿別人的性命,換取自己的如意生活。”

  第85章 迴轉

  費爾南汀的臉色更加慘白,幾乎要變得透明起來。蕭展如看著他的面孔,便想起當初在學院時的種種情景,還有後來到為戲弄光明聖殿諸人追到多洛國時,他們那幾位朋友的傷痛之情。事過境遷,他當時也下不去手殺這些人,何況現在?他一手捧起費爾南汀的側臉,強迫他看向自己,朗聲說道:“我今日來不是為了向你報當日偷襲之仇,而是來勸你回頭的。你們被光明聖殿所迫,也是身不由己,我們早已懲治首惡,並無究辦協從之意。你若從此歸順於我,我們可將你帶回我家神殿,讓你越脫生死,不墮輪迴,再不必身不由己,去害自己不想害的人。”

  “這只是你的藉口而已,我如果答應了你,就成了惡魔的幫凶,以後就只能依附於你們而活。你讓我背棄神,從此只能生活在不見天日的魔族中,倒不如現在就殺了我,我們精靈族是不會出一個依附魔族之人的。”費爾南汀用盡全身力氣,才讓自己不露出恐懼之色,義正辭嚴地說出了這番話,之後便閉上眼睛,等待蕭展如處置自己。

  他既說出了這般求死之話,倒沒有方才那樣害怕了,神態又恢復了精靈族應有的淡泊和驕傲,身子也挺了起來,不復戰慄。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自己意料中的痛楚,竟連鉗制他下顎的那隻手也抽走了。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聽著周圍毫無動靜,以為蕭展如已經走了,便睜開雙眼往四周看去,可不是窈窈冥冥,不見人蹤,獨有他一人站在雲端之上,相伴著朝日清風,碧空白雲。

  費爾南汀雖然盼著蕭展如早放了他,或者乾脆殺了他,但就這麼一人立在白雲之上反比方才被轄制時更令他恐懼難當。他也不敢往下方望去,腳下一軟,整個身子便都伏倒在了雲間,又將手搭在仿若實質的雲朵上,五指用力,已陷入了其中。那雲竟然一直承托著他的身子,沒有去,直到太陽已向西方挪動了不知多遠,周圍突然響起了略帶疑惑和關心的聲音:“你怎麼了,站不起來了麼?”

  這聲音初聽時有如來自黑暗最深處的惡魔之聲,而現在聽來卻似光明神的神諭。費爾南汀盡力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口中說出的卻是與心中所想完全相反的話語:“你不要再來誘惑我了,我寧願摔死,也不會屈服於你的!”

  蕭展如見他還有力氣說話,就知他沒什麼大事,只當是這精靈族受不得烈日罡風,不大舒服,便將他提了起來,打橫抱在懷中說道:“我方才下去替你向校長辭職了,他叫我去你辦公室里收拾東西,不過你這主人不在,我不好擅自翻動,請你陪我下去一趟吧。”說著話身子已經直直地向地上落下。他降得太快,激得那罡風已從下面吹了上來,將二人的衣裳頭髮都吹得紛亂。費爾南汀本有一肚子的話要質問他,此時卻除了尖叫什麼也想不起來了,直到二人平安落了地,他方才定下神來,把叫聲吞回了肚子裡。

  雙腳甫一沾地,蕭展如便將自己變化成費爾南汀的模樣,還向他身前身後看了幾眼,以確定自己的變化並無遺漏之處。費爾南汀親眼看到了這番神奇的變化,驚駭得難以自持,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卻仍是止不住狂呼的欲望。只是蕭展如動作更快了一步,將手向他身上一指,把他變成了一隻白毛碧眼的折耳兔子。捏著他頸間的皮毛將他放在懷中,還笑著說了一句:“我早就覺著你們精靈族的耳朵如此尖長,倒似個兔子,變成這樣倒也與你的原形十分相似了。”

  蕭展如自是樂在其中,手上不停把撫摸兔毛,沿著小路朝術法學院慢慢走去。費爾南汀此時心中卻如翻江倒海一般,升起了一種絕望和無力之感——他一直以為蕭展如至多不過是殺了他,可如今被變成了這種奇怪模樣,又被他牢牢把在懷裡,就算是世上最可怕的惡夢也不過如此了。他想喊,卻喊不出聲來,想動,卻被人牢牢抓住,那些學生和同事們見了他,也都只把他當作魔獸來看。難道他要一輩子都當一隻魔獸嗎,做為魔獸供這隻惡魔玩弄,恐怕死後也無法回到精靈城重生……正當他沉浸在幻想中難以自拔時,那令人恐懼的話音又響了起來:“到了,你看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快些收拾出來,我還要去你家中看看。”

  “你到底要幹什麼!”話一出口費爾南汀便覺全身一松,原來他又變回了人形,而那個惡魔卻已不見了,他一下子迷糊了起來,以為剛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那個惡魔從來沒有回來過。正在高興時,空中卻又傳來了那讓他陷入無比恐懼的聲音:“快點收拾一下吧,我還有很多正事要做,不能陪你在這裡浪費時間。”

  費爾南汀似從雲端一下子跌入了谷底,他見不到蕭展如,卻無法施魔法對付他,只好恨聲道:“我寧可死也不會回你那惡魔的地方,你要麼殺了我,要讓我歸服於你,絕不可能。”說著話,卻一直留心門窗的方向,想趁他不注意逃出這辦公室去。蕭展如對費爾南汀也無耐性,見他欲不從,便現了身形,也是和他一樣的精靈模樣,只一揚手,便將他收入袖中。自己卻把他辦公室中一應物品,除了桌椅書櫃之類,全數收到了袖中,轉身出了辦公室,裝作他的樣子,施施然離了學校。

  出了校門,蕭展如又換回那身劍士打扮,也不再浪費時間叫費爾南汀替他指路,而是向行人打探他們三人的家在何處。那三人在多洛名聲極大,早被尊為英雄,所居之處也是人人皆知,並不費多少力氣。蕭展如到那兩家踩了點,便回到精靈家中靜待天黑後行事。

  回到費爾南汀家中,他便化出原形,將這家主人放了出來,手卻不離他的脈門,牽著他在房中細細搜察,將所有與自己相關的東西都找了出來,收入袖中,又替費爾南汀收拾了衣物錢財,準備帶他一同回去。都收拾罷了,他才放開費爾南汀,對他說道:“雖是我私自做主替你辭了職,又要帶你離開此地,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你從前若不與人一同偷襲我,如今我只怕早想不起你是誰,更不會再回來找你。你既然做下了事,便該有勇氣承受後果,我如今這樣待你,你卻須怪不得別人。”

  費爾南汀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蕭展如見狀,便繼續說道:“你當初害我,自己其實也知是不對,只是被光明聖殿所迫,不得不爾,可是如此?那光明聖殿究竟有什麼好處,讓你們都這樣維護於他們,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不分好歹,濫殺無辜,就不怕神明降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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