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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嗒嗒……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趴在潭邊的人向著來人方向看去,嘟囔道:「這有人沒穿衣服在泡澡呢,女孩子家家別過來。」說罷,只聽見腳步聲連停頓都無,繼續向這裡走來。

  「是伏猛兄嗎?給我帶酒了?」潭中人聽聞腳步不停,便又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卻未聽得分毫回應。這個奇了怪了,伏猛兄雖是寡言,卻也從來有問必答,他皺眉抬首望去,只望見一身青墨長裳,和一條隨微嵐輕緩浮動的銀白絲絛。

  應該……是熟人吧……潭中人如此想著,暗中念道未把《千秋錄》帶在身上真是失策了,可他未想過除了伏猛與凝香還有誰人能夠找到這個地方來。

  潭中人正是外界口中失蹤的至清。就如當年凝香在此地藉助龍脈祛除魔氣一樣,至清也同樣如此,所以不得不泡在這潭裡哪也不去,藉助這龍脈之氣壓制住魔氣。

  來人見至清只是看著他不言語,便猜測他應該是未認出自己來,當下便橫眉冷哼一聲。

  這一聲冷哼似是勾起了至清些許回憶,他看著來人許久,最終探般道:「佩麒兄?」

  至清並不確定來人就是佩麒。他和佩麒不過是兩面之緣,若是有人能夠在此地找到他來,他怎麼也沒想到其中一人會是他。

  佩麒走到至清身前俯身蹲下,便聽聞至清問道:「你怎麼會在此地?」

  佩麒挑眉冷笑一聲:「你為什麼在此地,我就為何在此。」

  聞言,至清故作驚訝看向佩麒,上下打量他道:「佩麒兄,該不會你也入了魔吧?」

  佩麒冷哼一聲:「這點我比不上尊者,世間鼎鼎有名的降魔尊者還自己入了魔,您可真厲害。」

  至清哪能聽不出佩麒口中的嘲弄之意。他這般淒涼姿態全是他自找的,面對此般嘲諷他還真是無法否認,更是無法反駁。

  有句固話說得好,自作孽、不可活。至清心裡門兒清,這孽都是自己上趕著去的,怪不得旁人。佩麒也不是第一個來他身側此般言語的。雖然是妖,好在也是個男妖。若是佩麒聽過那般溫柔可人的凝香是如此奚落埋汰至清的,便知道至清此時為何對他的言語如此不放心上了。

  可佩麒卻不僅僅只是來奚落至清的。佩麒眯眼忽而冷聲道:「妖王蚩離入魔的消息是他自己放出來的,你可知?」

  至清臉上的笑意褪去。他微側著頭,佩麒便看不清他的神情。見他此般抗拒模樣,佩麒冷哼一聲,正要說什麼,卻聽見至清輕聲應答。

  「知。」

  此言似是觸怒了佩麒的那一根神經,他妖力遁地,塵灰飛揚。

  「那你為什麼還要去救他!你明知這是他設的局,他就是要你……」佩麒餘下的話被至清打斷了。

  「我都知。」至清仰首,佩麒便看到他極是清明的一雙眼眸,絲毫沒有意外,也絲毫沒有傷心抑或生氣。

  佩麒心中一驚:「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這都是他的局?」

  至清垂眸未言,未言便是答案。

  至清見到佩麒此般驚愕模樣,不由得嘆息。從上次離別之前至清就對佩麒說過,這是他的半浮生。雖然那時還未能預料,但是從他踏出中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已經踏入了算不到因果之中。佩麒所說之事在他從伏猛這裡取到藥時,就隱約有所察覺。

  待到心魔渡到心口,至清那時才隱約知曉,蚩離的心魔到底是什麼。

  至清不是聖人,被人如此算計還能以德報怨。他心中有怨,但他不悔,縱使重來一次,即使知道前路儘是阻礙,他也還會做同樣的事。他對蚩離所說,從來都不是笑言。

  佩麒見到至清模樣,一切都明了了。

  他冷哼一聲,眼中是對至清此舉的嘲弄。或許妖本來就無法理解至清這般行為有何意義,他只覺至清可笑至極,愚蠢至極!

  至清輕笑一聲,他看懂了佩麒眼中意味。佩麒並不是個難懂的妖。

  「我知此舉愚昧,但有時便會如此無法自控。此心無牽無掛百年而今卻尋到歸處,那走進那局中又何妨?我心甘情願。」至清說著,手指心口。在這藏著的那縷心魄總是在為一個人沸騰雀躍,至清止不住。

  「所以待你療養好後,你還會去找他?」佩麒問道。這個他,兩人心照不宣。

  至清點頭,當然找。就如至清曾經說過,世間只有一個蚩離,他怎能就這樣與他錯過。

  「所以你只能記住他的面貌,那面貌就這麼重要嗎?你可知你現在已經是身敗名裂!」佩麒聲音夾雜怒火,他知道傳言至清記不住面貌,可面貌就這麼重要,就重要到即使被如此設計之後還要去找他?

  至清垂眸淺笑,道:「本是世間飄零客,何需浮名添作彩。」

  佩麒蹙眉,拂袖怒道:「至清,你究竟知不知道,妖者無心亦無情!」

  至清未言。

  於至清而言,記憶是緣由之一,可非全部的原因。自初見時候,有些暗藏的情愫在至清心中生根發芽。

  佩麒見至清不說話,冷眼看著至清,果然人就是人,即使是什麼降魔者尊者,也不過是一介俗人。他哪還管他是正在療養的人,一跺腳,震得至清扶不住岸邊便向著潭心飄去,隨後便轉身拂袖離開。

  「佩麒!佩麒!我不會游泳啊!佩麒!」

  佩麒將至清的所有話語全部拋擲腦後。至清此人活該淪落至此,全都是他自找的!佩麒皺眉離開,混不管至清越來越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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