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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噝噝”聲漸漸密集了起來。

  越族人當然知曉,這些聲音應當屬於他們手中逃走的虺,他們更緊張了,甚至忍不住頻頻朝胡亥看去,就這樣一個小孩子,竟有這般神通嗎?果真不愧是神靈跟前的人,想來他也應當是仙童一般的人物。

  被當做仙童的胡亥,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小臉上已經不見了別的情緒,他閉著眼,似乎沉醉於什麼之中。

  然後,令越族人歡喜驚嘆,卻令其他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無數或粗或細,或長或短的蛇類,涌了出來……

  從環繞著聚居地的森森山林中,緩慢地爬了出來,它們密集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這一幕可以說是壯觀的,卻也可以說是駭人的。

  至少有些秦兵都覺得渾身涼颼颼的,忍不住想要後退。

  大男人本是不畏懼刀槍的,但偏偏這樣的玩意兒,令人實在忍不住心生寒意。

  烏雅喃喃道:“果然厲害。”他們越族人,都未必能將這麼多虺都喚回來,偏偏這樣一個孩子做到了,烏雲那點手段與之相比,便顯得跟娃娃一樣,實在讓人看不入眼了。

  徐福也有些驚訝。

  原來胡亥變得更加厲害了麼?不過想到嬴政之前說的話,徐福倒覺得這樣也是好事。胡亥與扶蘇一同長大,胡亥這般厲害,日後定然是與扶蘇做個助力的。

  那些蛇竟是齊齊繞過人群,爬到了坑底,蛇漸漸的越堆積越多,整個坑看上去密密麻麻被塞滿了,那幅畫面實在不大好看,只不過為了面子,徐福還得生生盯著那些蛇入坑。

  倒是胡亥,他睜開眼,瞧了一眼坑底的蛇,眼眸里竟是半點波動也無,很是沉得住氣。

  沒一會兒,“噝噝”聲漸漸小了,那些蛇都乖巧地待在了坑底。

  胡亥歪了歪頭,道:“這些東西,誰是誰家的,你們自己跳下坑去撈吧。”

  烏雨忍不住大笑了兩聲,爾後轉頭將這些話翻譯一遍,說給那些越族人聽了。

  徐福轉頭看了看胡亥的表情,良善得很,不過徐福已經知曉,胡亥這是在報仇呢,之前烏雨驅趕他們到坑底去,現在就拉著所有越族人一起下坑,想要把自己的虺找回來,那就乖乖入坑去,而且他們還得小心了,別不小心踩死了它們,還得小心也別被別人家的給咬了,這一咬可是了不得的。

  越族人們傻了眼。

  下坑?撈?

  這……這如何下手撈啊?

  但是低頭一看坑底的虺,咬咬牙,跳!

  只是沒一會兒,坑底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和哎喲聲。

  烏雨似乎還覺得挺有意思,拉著烏雅也跳下去了。

  那坑哪裡容得下這麼人和蛇?有些越族人急眼了,就只能扒拉在坑邊,拼命地想要找到自己的那條。

  胡亥轉過頭來,對著徐福和嬴政甜甜一笑,“我們能回去了麼?”

  徐福好不容易才壓下了翹起的嘴角。

  是,胡亥或許是被教得有一點歪,但本質上他並沒有染上半點壞的習性。徐福覺得,這一刻的胡亥又聰明又可愛。他掐了掐胡亥的耳朵,低聲道:“還想不想見一見那頭子路?”

  胡亥道:“還能見麼?”

  “走,我們去找找。”徐福牽著胡亥往一旁走,秦國這邊的人當然跟上了。

  嬴政也聽見了徐福口中的話,他極為縱容,二話不說地也跟了上去。不就是要見那日的子路麼?就算那子路尋不到了,他也能有辦法,將其弄到徐福的跟前,要死的要活的全憑徐福一句話。

  離開之前,徐福還沒忘記將之前寫下的方子留給越族人,那上面記載的都是如何解水銀之毒的法子。

  水銀的毒,中毒慢,但同樣的解毒也慢,徐福不可能一直留在越族,盯著他們解讀,那自然最好的法子便是留下方子,且不說之前他教過烏雅認字,烏雨和烏雲也應當是能認的。如此,徐福便可安心了。

  此時,他要去尋那子路,是為驗證一件事。

  他當然知曉自己並非什麼神靈,也更不可能在一個照面間,便將那樣的一頭熊嚇得匍匐在地。可當時那熊的確是朝著他跪拜下來的,因而徐福便想到了另一物。

  他懷中的鼎!

  當時他剛從阿慶手中接過了鼎,這隻鼎,還是從楚國尋來的,是徐福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的,比如又遇上疫病,那便用它來搗個藥,或是熬個藥,或許能有出人意料的奇效。

  但徐福萬萬沒想到,它的奇效竟然會是在這樣的地方。

  他們離開了越地,悄然潛入了山林之中。

  胡亥道:“子路我也能喚來。”

  徐福看著他的目光微微變了,“這也能喚?”徐福眼底帶著驚奇。

  胡亥手上的本領實在有意思!

  胡亥點了點頭,閉上眼,口中似乎又模擬了什麼聲音,細小的,常人難以分辨的聲音。就像是發出了一段獨特的頻率波段一樣。

  沒多久,有秦兵驚叫了一聲,“是吼聲!王上,是野獸的吼聲!”

  胡亥很是鎮靜,他緩緩睜開了雙眼,指著一個方向,小聲道:“來了。”

  徐福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小鼎,道:“你們退到後面去。”

  走在前的秦兵哪裡敢從,紛紛回過頭來,為難地看著徐福,“王后,這……”

  “退後。”徐福冷淡地重複了一遍。

  “退到後面去吧的。”嬴政也出聲道。

  這時秦兵們雖然仍舊驚疑不定,但還是聽從了嬴政的話,往後退去了。

  徐福見他們一個二個都緊張得不行,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過氣將自己憋死了一樣,於是忍不住道:“等會兒若是子路上前攻擊,你們再出來也不遲。”

  這麼多人呢,那頭熊又不傻,就算要攻擊,也要先估算一下雙方的實力。

  正想著呢,他們突然感覺到腳底下的地似乎都跟著震了震,然後便是野獸的嘶吼聲……近了!

  徐福抬頭看去,就見之前那頭受了傷的熊朝著他們跑了過來,只不過那頭熊在看見了徐福之後,似乎有些遲疑,他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然後他走到了距離他們不遠的地發。

  雙方僵持……

  熊盯著他們,他們盯著熊。

  秦兵們忍不住了,低聲道:“王上,王后,不如我等獵殺了它?”

  徐福看見那頭熊動了,“……等等。”

  眾人只得暫且按捺住,然後看著子路,做了個詭異的舉動。

  之前熊在坑底匍匐的時候,這些秦兵可不在越族,他們當然也就沒看見。不過這時候,他們看見了。他們看著兇猛的子路,朝著徐福的方向,緩緩地支撐住地面,匍匐了下去。可是因為它的身體太過龐大了,那些樹木阻礙了它,於是它兇猛地踹倒了一棵較細的樹,然後伸展開了左腿,但是右腿那邊多難踹啊,於是它就只能以怪異的姿勢,將那隻右腿從樹木的間隙間舒展看了。

  它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可笑,還有些笨拙。

  但是誰都笑不出來。

  胡亥咂咂嘴,“子路真可愛。”

  而其他秦兵卻是紛紛合不上嘴,半晌才道:“王上、王后之威,可懾子路!”

  同時心底默默地道,真乃神明也!

  秦兵心中的敬仰之情陡然拔到了一個老高的地步,他們恨不得也跟著朝徐福和嬴政的方向匍匐跪拜,這時候的人都的本能地崇拜比自己強大的人。秦兵們這樣是正常的崇拜,而之前李信那樣的,便是畸形的崇拜。

  可以說在這樣的時代,大部分人心中都有各自的信仰。

  徐福看著這一幕,並不激動。

  哪怕此刻他已經印證了心中的猜想,徐福也並沒有想像中那樣激動。大約是在越族見識了太多有趣又神奇的玩意兒,徐福竟然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他去驚奇的了。

  “走吧。”徐福轉身道。

  看來他得重新好好看待這些鼎了。

  它們的身上總有些神奇的效用,至於為何會有這些效用,也值得去探索。

  如此可見鼎身上的十二章紋,的確是畫蛇添足了,也不知是誰畫上去的,反倒阻了鼎本身的力量。

  嬴政瞥了一眼徐福懷中的鼎,心中隱約也有了猜想,他縱容一笑,“好,我們走。”

  秦兵們已經不在乎徐福此舉是為何了,他們還沉浸在今日見到的奇妙一幕之中。公子胡亥喚蛇的那一幕令人驚奇,而子路朝王后匍匐的一幕也令人震驚。

  他們一路恍恍惚惚地跟著回到了營地中。

  秦兵們激動之下摩拳擦掌,琢磨著要怎麼將那些神奇的一幕幕,講述給身邊人聽才好。

  回去之後,王翦求見了嬴政。

  嬴政放人進了帳,帳中還有徐福和胡亥,徐福正在給胡亥餵吃的,這個特殊待遇算作是獎勵功臣了。

  王翦進來,撞見這樣溫馨一幕,還忍不住一愣,他都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實在有些破壞氛圍了。不過王翦還是要將此事稟告給嬴政聽的。於是他將那日副將說的話,說給了嬴政。

  畢竟是個副將,王翦倒也不能私底下直接處置了,便說給了嬴政,還是嬴政懲治更好,只不過那個副將的小命堪憂了。

  而嬴政聽過之後,也的確冷了冷麵色,道:“寡人竟是不知,原來底下還有企圖教寡人做事之人。”

  王翦低頭不語,他當然不會輕易被嬴政身上的冷意嚇住,不過他知道,嬴政這樣一句話,差不多已然判了那人的死刑。王翦轉身讓人將那副將叫了過來。副將被關了幾天,正是極為暴躁的時候,剛一進來,他便口中囔道:“王翦!你這是何意?!要私自囚禁我嗎?”

  他話音落下,氣喘吁吁地看過來,這才看見王上不知何時回營了,旁邊還有王后……

  這人登時冷汗涔涔,他也想到了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原來這是……

  這是找他清算來了!

  他忍不住渾身發顫。

  “之前說與王翦將軍的話,在此處,便與寡人再說一遍吧。”嬴政淡淡道。

  “下臣……”他艱難地從喉中擠出兩個字,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那看來你最後辯駁的機會也失去了。”嬴政喚來侍從,低聲道:“秦軍之中,養不起這號人了,看你對王后和寡人行事多有不滿,看來你對越族情深得很,寡人便讓你留在越族好了。”

  留在越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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