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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在此時插聲道:“寡人自是不信的。”

  田味陡然就僵住了。

  他說了這麼多?

  哪怕是在徐君房失蹤之後,他也試圖日日以長生不老來打動嬴政,但此時,秦王卻依然不信他?

  田味氣得咬牙,但眼下又不允許他咬牙,所以他也就只能生生憋著那一腔的憤恨了。

  田味被嬴政幾個字就堵得說不出話來,徐福心底還莫名覺得暢快無比。“你好大的野心啊,田味,你竟是連秦王的面相都敢肖想!你想做什麼?你想要當秦國的國君嗎?”徐福厲聲責問道,田味被他陡然爆發出的氣勢所懾,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田味還要狡辯,此時嬴政卻又開口了,“田味心有不軌,處死刑。”說這句話的時候,嬴政是面無表情的。田味當然知道嬴政是真的心狠手辣,說一不二的人物。田味驚了,也慌了。

  徐福想的倒不是血腥,而是……

  秦始皇殺一個誆騙他的人,竟然這樣輕易?

  誰知徐福才剛想到這一點呢,就又聽嬴政道:“將田味綁在木輪之上,其下置釘板,搖動木輪,令田味隨木輪滾動過釘板。”

  徐福:……

  好吧,這才應該是秦始皇的作風。

  但是對於這樣的懲罰,徐福心底竟然莫名還覺得有點慡。

  田味早已經被嬴政的描述嚇得驚恐不已了,他裝得再好,但都抵不過內心對死亡的恐懼。

  “王上……我當真沒有欺騙您!我怎麼敢?我……”

  “拖下去。”嬴政淡淡道。

  田味沒想到,不過在徐福三言兩語間,自己竟然就被這樣輕易處置了。他心中不忿至極,又驚恐至極,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田味心底隱藏了許久的猙獰的欲望顯露了出來,他粗粗地喘了兩口氣,忍不住發泄出了聲,“憑什麼呢?憑什麼有人生來就能擁有權勢地位,就能擁有一個好的命格!而有的人卻只能被爛命困在裡頭,一輩子就這樣渾噩下去!我是想要,你說得沒錯,我想要秦王的權勢!想要秦王的地位!我還想擁有你……”

  “這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應當屬於我!”

  人心底的欲望就宛如一隻猛獸,有的人能克制住猛獸,有的人卻被猛獸吞噬了。

  田味就是後一種人。他偽裝了那麼久的東西,卻只需要輕鬆動一動手指就能戳破,一旦他的偽裝被戳破,田味便會回到過去的自卑之中,這令他難以忍受,幾乎是立即就現出了本性來。

  早在田味說到想要擁有徐福的時候,嬴政臉上的表情就立即垮下來了,他看向田味的目光冰冷又銳利,仿佛恨不得就這樣將田味整個都剖開。

  田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聽嬴政又道:“將他綁上木輪滾釘板的時候,記得每轉一圈,便割下他一塊肉來。”

  嬴政的口吻還是極為平淡,但田味卻幾乎快被嚇尿了。

  他難以想像那一刻的到來。

  他原以為自己就將取得勝利了!但現在事實是,他不僅沒有勝利,沒有了未來,他還將忍受這樣的折磨,在巨大的折磨中死去。不,不行……

  田味知道此時演戲也沒有用了,他忙轉頭看向徐福,“不,你不能殺了我!徐君房,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當真有災禍!你的能力在削減你感覺不到嗎?現在你需要我!只有我才能幫你!王上,難道你不為他著想了嗎?我死了,庶長的災禍又該怎麼度過?一旦他的能力全失,秦國卜筮又能依靠誰?王上,你忘了嗎?上次地動的預測,他便預測錯了啊!”

  田味言語混亂,情緒緊繃到了極點,他因為激動和驚恐而顫抖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徐福,求生欲望在他的體內節節攀升。

  無意間對上田味那雙猩紅的眼,徐福頓覺一陣不適,於是忙移開了視線,冷聲道:“你說災禍嗎?你算得可不准,難道你看不出來,我身上的災禍早已經經歷過了嗎?”

  田味呆了呆,“什、什麼?”

  嬴政冷笑:“這點微末本事,也敢與庶長並論?”

  這句話當然令田味不服氣,但是嬴政和徐福都未將他的話放在眼中,他還能說什麼?他還能說什麼才能救自己的命?

  田味不甘心地道:“若是秦王肯信我,我又怎麼會的落到這樣的地步?”

  嬴政正要說話,卻被徐福搶了先,“大約是因為你長得醜吧。”

  田味被哽住了,看著徐福,眼底燃燒著怒氣,但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長得比我丑,自然他就不信你而信我了。”有本事你便也去給秦王做男寵啊。徐福在心中暗暗道。

  田味被氣得夠嗆,但他還是要活命啊。

  於是他出聲道:“庶長難道不想知道,被我換了面相的人是誰嗎?庶長難道不想知道,面相究竟如何換嗎?”

  這話一出,便相當於是默認他的確給人換了面相了。田味知道,自己的路已經被堵死了。但是如果不交代出來,他或許馬上就死了,現在倒是還能作為憑藉來威脅徐福。

  這次輪到徐福想說話,結果卻被嬴政打斷了。

  嬴政道:“那有什麼關係?你死了,那人找不找到,有何所謂?那人與寡人,與庶長可是半點關係也無。其次,換面相的法子,庶長想要知道,也是容易得很。”

  田味心中一驚,難道徐君房知道自己用的換面相的法子,就是他手札中記載的那樣了嗎?

  徐福這才出聲道:“很可惜啊,看來你是沒有價值令我們留住你了。”

  “不!不……”田味嘶叫出聲,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他拼命地想著,他能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以挽回現在的局面。

  “庶長……庶長,你有手札落在外,上面記載了許多東西,其中便包括了換面相之術,您……不想找回來嗎?”

  “看來你那換面相之術,還是從我這裡偷去的,果然你方才也是在誆騙我。”徐福的面色冷了冷,道:“王上,還是將此人拖下去吧。”

  嬴政點頭,守衛湧上去,不容分說地將田味押了出去,田味的臉生生漲成了豬肝色,他拼命掙扎嘶叫求饒,最後卻只是被堵住了嘴。他眼看著徐福和嬴政距離他越來越遠,眼角都快瞪得生生裂開,模樣像極了那地獄裡出來的惡鬼。

  “他竟敢偷你的手札?”嬴政面含怒色。

  “不是他偷的,是別人偷了之後,便將我的手札流傳開了。”徐福沉聲道,“這是個大麻煩,換面相雖難,但只要豁得出去便能換。

  “去見阿武。”徐福道,“田味還不能這樣快死,再關幾天,我要從他口中問些東西。”

  嬴政點頭,攬住徐福的肩,“這一點,寡人早就想到了。”

  徐福放鬆下來,一時間倒是忘記了,嬴政就這樣攬著他,帶他進另一處地方去見阿武了。

  徐福進去的時候,阿武正躺在地上,守衛見嬴政進來,忙道:“王上,侍醫方才已經來瞧過了。”

  “可有大礙?”問話的是嬴政。他當然不會留給徐福出言關心別的男人的機會。

  “就是餓暈了。”那守衛笑道。

  話音剛落,躺在不遠處的阿武就動了動,徐福便立即拔腿上前了,他看著阿武緩緩睜開了雙眼。

  阿武最先注意到的並不是徐福,而是徐福身後的嬴政,嬴政身上的氣勢太強,令阿武不得不注意到了他,這一眼,便讓阿武臉色微微變了,他從嬴政的身上感覺到了極強的壓迫感。

  “你……”阿武坐起來,在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他本能地往後挪了挪。

  “你能傳信回家嗎?”徐福問道。

  “什麼?”阿武一怔,全然沒懂徐福的意思。怎麼好好的,突然提起了這樣的話。

  “我知道你的面相是如何換掉的了。當初你得了重病險些死掉的時候,那方士是否送了你們家一件寶器?”

  “寶器?”阿武有些茫然,“這……我並不知曉。”

  “那你就寫信回去詢問,讓他們回想一下,當初方士是不是給了他們一隻祭祀用的鼎,鼎中取了你的鮮血融之,還令你的家人,日日都要以果子和香供著它。當然,貢品具體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日日供著它。而且這隻鼎,放在你家宅中,極為重要的位置,可是如此?”

  阿武卻是在此時迴轉了些記憶,他嗓音乾澀地道:“我……我記起來了……我醒來後,我母親變得極為怪異,每日總要神秘地拿著香和食物進一間屋子,那屋子是我以前睡過的,但是從我大病後,家裡人便說屋子裡不乾淨,染了晦氣,便將我挪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那鼎在用過特殊的秘法之後,便能借走你的氣運和命格。若只是借走那也不算什麼。只要借來那人,在身上也佩戴個改造後的寶器,那便能將借過來的氣運命格都留在他的身上,這樣循環流轉。漸漸的,你受到影響,面相逐步改變,再不久,你們就徹底轉換了面相。”徐福冷聲道,“那鼎恐怕還不止這樣的作用,若是那鼎是古時用來祭祀亡人的,那麼不僅會改變你的面相,甚至還會在累年逐月之下,改變你們全家的氣運。”

  阿武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越聽越驚訝,最後只徒勞地張了張嘴,道:“我要殺了他。”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王河。

  王河的手段實在陰損,阿武如何能不恨?他此時語氣看似平穩,但其中隱藏了多少殺意,他自己清楚得很。他幾乎將王河恨到了骨子裡。

  嬴政在旁邊吩咐道:“取絹布、炭筆來。”

  內侍應了聲“諾”,然後便去將東西取了來,小心擺在阿武的跟前。

  徐福又補充道:“若是一旦發現此物,務必令他們直接將那鼎毀個乾淨。你們城外可有山?”

  “有……”但是這次阿武又不解了。這山又怎麼了?

  “若是有山,那便讓你家人,尋處高些的山峰,越高越好,隨意拾塊石頭回去,擺在原本那鼎的位置上。那鼎本就是陰邪的東西,儘管毀去,但必然還有殘留之物,這時若不消除,還會釀成麻煩。”這時又沒有什麼門神尉遲恭,更沒有關公,連佛像觀音玉都沒有。那便只有就地取材了。

  “山石性沉穩溫和,又是最接近天的部分。”雖然顯得很扯淡,但的確是有這樣的寓意,“那山石便會富有靈氣,擱置在放鼎的地方,會鎮住宅子,邪祟不得侵,並且逐漸驅散那鼎殘留下來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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