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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堅持了許久的認知,一朝被顛覆的感覺可一點也不好。

  “先生?”

  見徐福久久不說話,陳阿婆不由得出聲了。

  “當年那人冒犯了先生,我一直以為先生是受了傷,這才不願留在城中離開的。”陳阿婆嘆道,“不知如今先生可還要離開此地?”

  “要。”當然要。嬴政還在咸陽等他呢!

  徐福此時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城中可有能傳信的地方?”

  “傳信?”

  “不錯,我要傳信到咸陽。”

  陳阿婆搖頭,“傳不過去的,太遠了。何況如今秦國和楚國,說不準什麼時候便會打起來。”

  雖然早有預料,但徐福還是免不了有些失望。他幾乎閉上眼就能想像得到,在他失蹤之後,嬴政該是何等震怒的模樣。

  “您可是累了?”陳阿婆注意到徐福的倦色,忙關心道。

  “嗯,我去歇息一下。”

  “對了。”陳阿婆突然又出聲道:“那個冒犯了先生的瘋子,可惜在先生走後不久就失蹤了,不然如今先生歸來,我等還能為先生出一口惡氣。”陳阿婆言語間對那個瘋子極為厭惡。

  徐福淡淡一笑,從廳中出去了。

  那兩名女子已經將房間為他收拾好了,徐福踏進去之後,便頓覺放鬆了不少。這房間比客棧可要好上數倍,雖然擺設家具都有些老了,但是被子卻是新的,而且房間極為乾淨。

  徐福靠在了床榻之上,或許是這幾日思慮過多,他真的有些累了,竟然合衣便睡著了。

  朦朧中,他像是夢見了那一日的場景。

  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分,有個瘋瘋癲癲、衣著襤褸的男子走到了他的跟前,男子似乎站立不穩了,直接摔倒在了徐福的跟前,他的臉湊近了,分外驚悚,將徐福嚇得險些叫出聲來。

  “你會算命?那給我算一卦吧!”

  他的臉在夢境中格外的清晰。

  皮膚發紅,臉上布有膿瘡,看上去極為噁心。

  但是夢中的徐福卻並沒有皺眉,而是極為淡定地看著他,就跟看路邊的石頭沒有什麼區別,他淡淡道:“欠有巨債,又身有惡疾,活不長久了。”

  那男子聞言,登時崩潰大吼,“你胡說!我怎麼……怎麼可能活不長久!”

  徐福依舊穩坐如山,“我並未胡說,你應當知曉自己的情況。你走吧,你的命不用再算了。”

  男子踉蹌著爬起來,憎惡地看著徐福,“憑什麼?天下這麼多人,憑什麼我的命這樣差呢?你不是很有本事嗎?那你一定會改命吧!你會改命吧!”

  “胡說的人是你。”夢中的徐福終於厭惡地皺起了眉,“改命這個說法你從何處聽來的?哪有什麼改命之說!”

  “能改的!一定能改的!為什麼你不肯為我改命?為什麼?”男子激動地掀翻了他跟前的攤子,甚至還湊攏上前,似乎要伸手打徐福。

  夢中的徐福立即起身躲避,厲聲喝道:“你的面相如此醜陋!如何改命?”

  “醜陋?”男子怔了怔,“醜陋那就將它變得不醜陋啊!只要改了它,我不就好了嗎!你為什麼見死不救?”

  “面相哪裡說改就能改的?你的臉是天生的,如何改?”

  男子當真瘋魔了,他嘻嘻笑道:“你說,我臉上何處醜陋?那便切了它!鼻子丑,那就切了鼻子,眼睛不好,那就剜了眼睛,若是整張臉都不夠好,那就剝掉臉皮……”

  徐福和夢中的徐福在這一刻似乎重疊了,他們對上男子的目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噁心!

  徐福實在是說不出的噁心!

  大約是實在被噁心得狠了,徐福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過來了。

  他扶著床榻坐起來,忍不住喘息頻頻。

  窗外一陣涼風吹進來,徐福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那股寒氣仿佛一直滲到了骨子裡去。

  那人果然是個瘋子!

  徐福咬牙切齒地想。徐福遇見過的人千千萬萬,但他也沒遇見過這樣的,整個人一出場,就跟上演恐怖片差不多了。徐福閉了閉眼,靠在床榻上調整呼吸,好將那些噁心的畫面從腦子裡揮出去。

  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而就在此時,徐福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他立即坐了起來。

  那個瘋子的臉!

  那個瘋子的臉跟阿武的臉何其相像!都是那樣可怖又噁心!只不過阿武是變成了壓抑後的冷酷,而那個人則是完全釋放出來,最後變成了一個瘋子。

  這……會是巧合嗎?

  徐福不得不又想到了阿武口中的方士,那個方士總不會是自己吧?不不不,不可能,年紀對不上。徐福立時又否決了。不知道那個瘋子後來還活著嗎?

  徐福現在又有點後悔自己給驚醒過來了,如果沒有驚醒的話,他是不是可以在夢境中,繼續走一遍徐君房經歷過的事,起碼可以將當時關於那個瘋子的後續找到。

  徐福躺回去,試著再睡著,再入夢。但是他閉上眼睛許久都沒有再等到那個夢境。徐福無奈,只有爬起來了。

  改命、改面相……

  徐福覺得這簡直成為了一個謎。之前還有人傳他會改命呢?假如他當時被燕國太子丹掠走的時候,告訴姬丹,要改命得把臉皮剝下來,燕丹會不會嚇得立即將他送回去?

  徐福想一想,自己又覺得頗為好笑。

  不過就算是改面相,也並不是這樣血腥。換臉術放到後世的科技還可行,但在這時,換一張臉你差不多就可以去見閻王爺了。那這時為什麼還會有改面相的說法呢?是誰傳出的?還是說古籍中確有記載?

  徐福只要一聯想到,那個瘋子將自己的臉切割剁開,眼珠挖出,就覺得噁心又可怖。

  “……還是去找一找他?”徐福有些猶豫。

  那個瘋子臉上的病症,和阿武究竟是不是出自一處,他都很好奇。畢竟當初觀察阿武臉上的膿包,徐福實在說不出那究竟是什麼病。他覺得什麼病都不像。

  就在這時,屋門被敲響了。

  徐福往窗外看去,才發現這時天已經大亮了。原來他靠在床榻上,竟然入神地想了這麼久嗎?

  他穿好衣袍,這才起身去打開了屋門,外面站著的是玥兒。玥兒站在他跟前,臉紅紅地道:“阿婆說您要用些食物,我給您拿過來了。”

  “多謝,放在那裡便是。”徐福指了指屋中的桌案。

  玥兒小心翼翼地進了門,放下東西之後,香兒又端著水來了。

  這時徐福才感覺到了些微的不自在。人家相當於是陳阿婆的女兒,卻來如下人一般伺候他。而且人家還是女子呢。

  “辛苦了,你們出去吧。”

  香兒倒是二話不說地出去了,玥兒臨走的時候,還嬌羞地看了一眼徐福。

  徐福:“……”雖然嬴政並不會知道此處發生了什麼,但是徐福還是有種莫名的心虛感。嬴政此時應當還在咸陽為他擔憂,而他竟然在輿城招惹桃花。

  換個位置,假如是嬴政在輿城,他在咸陽。

  那簡直光是想像一下,徐福都覺得難以接受。

  於是用完食物之後,徐福便主動與陳阿婆說,不需要兩位姑娘來伺候他了。初時陳阿婆並不同意,徐福也不與她講道理,只說這般太不適應,若是如此,他便回客棧去。為了挽留住恩人,陳阿婆只得讓兩名女子不再去了。

  玥兒當時就站在一旁,聞言好不失落。

  徐福見狀,心底卻道了一聲幸好。可不是幸好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姑娘對他有兩分意思,若是再讓人家經常見著他,那還不得更加對他上心?

  年少慕艾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及時打住,那些心思總歸會慢慢消散。

  解決此事之後,徐福便出府了,他按照陳阿婆口中所說的,找到了那個賣餅的人。那是個老頭兒,老頭兒見了徐福,驚詫地瞪大了眼。這也就罷了,他還舉起油乎乎的手擦了擦眼,或許是油進了眼睛,等他放下手的時候,兩眼都開始往外滲淚了。

  “原來真的是先生啊!”老頭兒高聲道。

  他這一嗓子太過響亮,於是立馬便有人看過來了。

  徐福忽略掉耳邊的那些議論聲,直接了當地問道:“你還記得我?”

  “這是自然!”老頭兒激動地道。

  “那還記得我曾經在輿城的時候,有一個瘋子叫嚷著讓我給他改面相,那個瘋子去哪裡了?”

  “您要找他啊,當年這個瘋子自知惹怒了您,不久後就沒蹤影了啊,城中的人都以為他死了。”

  “死了?”

  “這也只是猜測,畢竟連個屍骨都沒見著呢。”

  徐福眼底流露出了失望之色,老頭兒似乎很不願見到徐福失望,忙又道:“雖然我不知曉那瘋子的蹤跡,但我知曉他住在哪兒,他若是活著,說不準還會回去吧……”

  徐福沒說話。若是那人不改命,那麼他也的確應該早就死了。除非他改了命,才能活到現在。但若是這世上有其他人能輕易為個窮苦的瘋子改命,那這也太嚇人了!因為這說明,對於對方來說,這改命非常簡單便捷,所以可以毫不顧忌,隨意為人改命。

  那老頭兒說完,連生意也不做了,他將自己的餅攤交給旁邊的人看管,然後便領著徐福往城西去了。

  “這邊住的都是些窮苦人。”老頭兒絮絮叨叨地說起了那個瘋子的過往。

  原來那瘋子早就患有惡疾了,他還是個賭徒,還是個賊,令人所不齒,因而他的住處與所有人都分割開來,他住在一個單獨的茅糙屋中,那茅糙屋破爛不堪,十年過去,連屋頂都沒了,也不知是被哪一陣大風給颳走了。

  老頭兒往前一走就傻眼了,“這……這……”他尷尬地笑道:“這,許多年未曾來過,所以就……我也不知會如此……”

  “無妨。”徐福面不改色地徑直往前走,“你回去吧,我一人便可。”

  老頭兒猶豫一下,雖然他尊敬面前的人,但是他那餅鋪也很讓他掛心啊,於是老頭兒還是挪著步子離開了。

  徐福走近那糙屋,聞見了一股霉味兒,還夾雜著一股難聞的不知道是什麼的味道,差點讓徐福將早上吃的食物全都吐出來了。

  他駐足在糙屋前,往裡面探了一眼。因為屋頂都被掀沒了的緣故,那糙屋中便光線十足,令徐福一覽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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