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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在榻上,太子遷便立在她的身旁。

  除他們二人外,殿中便再無他人了。

  倡後撫摸著細滑的手指,見徐福進來,便低聲道:“從前不知先生乃是秦國的駟車庶長,如今才對庶長見禮,望庶長莫怪。”

  徐福點頭道:“無事,是我先瞞了身份。”

  “多謝庶長的主意,方能除掉這二人。”倡後身子微微前傾,問道:“不知秦王遣庶長來到邯鄲,是何意?”

  “倡後可知如今趙國戰況?”

  “知曉一二。”

  “司馬尚身死,李牧被擒,而秦國的王翦將軍、李信將軍、羌瘣將軍,率軍攻打趙國,趙國再無能抵抗之將士。王后可想過,到了邯鄲城破那一日,該如何?”

  徐福這番話勾起了太子遷對這兩國讎怨的認知,太子遷怒道:“秦國為何一定要對趙國下手?一定要逼得趙國覆亡才肯罷休嗎?”

  “不是對趙國下手,是對六國下手。”徐福淡淡道。

  太子遷臉色一變,顯然對徐福這句話震驚不已。

  倡後卻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又道:“庶長心地仁善慈悲,可是來勸降的?”

  “是。”

  太子遷頓時怒目而視。

  “趙國衰亡,無人能撐得起趙國,趙國又無大將,沒可用之臣,其餘全是宵小之輩。趙亡是必然的,只是快與慢,平和與慘烈的分別。”徐福話語平淡,但卻暗暗帶上了幾分威脅。

  如果趙不降服,到時候的結果便是慘烈了。

  倡後臉色依然不變,她嘆道:“秦王可能護佑我與遷的安危?”

  “這是自然。”徐福終究還是心軟一些。

  他知道歷史上楚國後人有個楚霸王項羽,後來無數六國後人都開始走上了推翻大秦的道路。放虎歸山,是為大忌,徐福知道。但他畢竟沒到冷血心腸的地步,他實在下不了手弄死太子遷和倡後。

  倡後點頭,“好。”

  太子遷震驚地回頭看她,“母后,您說什麼?”

  “好,我同意你,待到趙王死後,我兒即位,我便讓他主動降秦。”

  徐福都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倡後答應得如此慡快,倡後難道不應該貪戀一下權勢富貴嗎?

  “母后!”太子遷急了。

  倡後卻看向他,嘆了口氣,“庶長說得不錯,兒啊,你並非做國君的料啊。”說完她又看向了徐福,“秦需要再予我些錢財,日後我才能保我和遷的生計。”

  “這是自然。”能用錢解決的,那都不叫事兒。

  太子遷氣鼓鼓的說不出話來。他極為尊敬倡後,除卻母親喜好美少年這一點令他難以忍受以外,他都難以在倡後面前發起脾氣。

  “那……便這樣吧。”

  倡後話音剛落下,一道男聲突然在殿中響起,“我不允!”

  徐福轉頭一看,只見春平君面色難看,雙眼猩紅地快步走來,怒道:“原來此人是秦人!那殺了他便是,怎能允許他在此處胡言亂語?降於秦?我看誰敢!身為好端端的趙國王室不做,偏要降秦,瘋了嗎!”

  春平君一邊說著一邊抽出身邊的佩劍。

  倡後和太子遷的臉色都變了。

  倡後是怒於春平君直接闖進來了,實在越發不像話了,而太子遷怒的卻是,雖然徐君房不是個東西,但也輪不到你春平君來殺啊!孤看你最不順眼了!孤還想砍了你呢!

  “來人!拿下春平君!”

  誒?太子遷愣了愣,這話是……是母后說的?太子遷不可置信地看向倡後。

  春平君也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倡後。

  徐福也有些驚訝。

  倡後已經冷著臉下令了,“來人!拿下春平君!春平君膽敢冒犯我和太子,還不快將他抓住?”

  宮殿外的守衛和侍從有點懵,但是倡後下了命令,他們怎敢不從?立即便涌了進來,將春平君押住了。

  “倡姬!你瘋了嗎?”春平君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衝著倡後便罵出了聲。

  春平君怎麼也沒想到,倡後會說翻臉便翻臉。

  倡後站起身來,臉色冰冷,哪裡還有平日裡風姿綽約動人的模樣,她緩步走到了春平君的身旁,然後抽出春平君腰間的長劍,“噗哧”一聲,她手中的長劍捅穿了春平君。

  春平君呆了呆,慘叫一聲,“倡姬你做什麼?你要殺了我嗎?你這個賤女人,難道你要亡了趙國?”

  疼痛讓他變了表情,也讓他失去風度破口大罵。

  太子遷結結實實地呆住了,“母后……”

  “既然他都撞見了,便只有手刃之,不然死的便是你我母子了。”說完,倡後的目光環視了一圈殿中人。

  殿中宮人和侍從、守衛全都乖覺地低下了頭,表示絕對服從於倡後。

  徐福短暫地驚訝過後,也不得不稱讚倡後這一手實在漂亮。她足夠心狠,當斷則斷,難怪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倡後道:“這便是我的誠意了。”倡後說著掂了掂手中的長劍,“我可以切下春平君的頭讓你帶走。”

  春平君滿頭大汗,忍不住求饒連連,他一開口,說一個字便要吐些血沫出來。

  倡後卻看也不看他。

  太子遷傻了眼,這一刻才意識到他的母親,從來就沒有將春平君太過當一回事。

  徐福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若是當初趙姬也這般聰明,而不是為了jian夫殺兒子,那便也能逍遙自在到如今了。

  “倡後之意,我已知曉,頭顱便不必了。”徐福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我不願沾上此人血污。”

  “噗……”春平君一口血噴出來,徹底沒了氣息。

  “好。”倡後鬆了一口氣,握著劍的手掌還在微微顫抖,“來人,送先生出宮。”

  太子遷咬咬牙,“孤送先生。”

  說著太子遷便走到了徐福的身邊。

  徐福眨了眨眼,“正好,我也有事要與太子說。”

  二人並肩出了宮殿,宮殿中剩下的人忙哆哆嗦嗦地開始收拾起了殘局。

  “你……”

  徐福直接打斷了他,“你身上也中了巫術。”

  太子遷一呆,隨即便是狂怒,“什、什麼?巫術?公子嘉?”

  徐福點頭。

  當初他看出太子遷短命之相,這不僅是因為趙國即將滅亡,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他體弱,不能長命。而這體弱的緣故,便是那巫術在作祟。從徐福見到公子嘉的本事以後,徐福便肯定,應當是在很早以前,公子嘉便給太子遷施以巫術了。

  可見從很早開始,公子嘉便不是一朵乾乾淨淨的白蓮花。

  第215章

  徐福的話似乎勾起了太子遷的回憶,他的臉色漸漸變幻,最後定格在了憤恨的表情上,“那……孤,可還有救?”太子遷緊緊盯著徐福,眼裡竭力地壓制著對生的渴望,他的臉還有些紅,似乎很不習慣在這樣的時候,還向徐福求援。

  徐福將他的神色統統收入眼底,沉聲道:“有。”

  簡短有力的一個字,終於給太子遷注入了點兒希望,他面上的神情驟然一松,從喉中艱難地擠出了四字,“多謝……先生。”

  徐福倒也未去糾正他的錯誤,只道:“兩日後我便會離開邯鄲,屆時我會令人將方法記於絹布之上,然後送到你的手中。只是接下來幾年,你務必記得,莫要再心思浮躁,極易動怒。”

  太子遷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本來慣性地想要反駁,結果最後還是把話都咽了回去,他無意間泄露了幾點茫然之色。到了這個時候,太子遷覺得自己像是有滿腹的話要說,但是卻又想不起來有什麼話可說。

  徐福見他沉默,以為太子遷覺得尷尬,便也不再與他多說了。

  “先生不等……不等孤即位的時候嗎?”太子遷上前兩步,脫口而出道。

  “不等了。”徐福不願在此多留,兵不血刃的目的已經達到,公子嘉和韓終這二人已被料理,他還有何值得留下來的藉口?

  太子遷沉默了一會兒,“恭送先生。”

  桑中和柏舟迎上來,同徐福一起轉身離去。

  太子遷抬了抬腳,最後卻還是頓住了腳步,只看著徐福的背影漸漸遠了。他不知道在這之後,徐福是否還會再到王宮來,或許是不會有機會再見了。太子遷一時間倒也說不清心底是失落還是傷心。

  回想到初見對方的時候,太子遷甚至有種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的感覺。

  ……

  ·

  秦王政十八年,趙王於邯鄲薨逝。

  趙國大將趙蔥被羌瘣斬於馬下,趙將顏聚陣前逃跑。一月後,太子遷即位,處死佞臣郭開。

  秦將李信、羌瘣圍了邯鄲,太子遷寫下降書,滿朝不敢勸。連郭開都死了,他們又有幾條命供太子遷斬殺?

  後史書記載,秦國方士徐君房屠殺上黨數人,後又至邯鄲,勾結倡後、太子遷,逼死公子嘉與著名方士韓終,太子遷在徐君房的引誘下,獻上趙地。君房實乃佞寵也。

  ……

  此時徐福坐著馬車搖搖晃晃抵達了上黨。

  徐福在馬車中遠遠地便瞥見,城外有個黑乎乎的玩意兒,還挺擋路的。徐福微微眯眼,“那是……”那物瞧上去怎麼頗為眼熟呢?

  胡亥驚叫一聲,“哇,父親好厲害,那是塑的父親的像!”

  徐福差點氣得厥過去。

  又一個給他塑像的!他一點也不想要好嗎?又丑得跟個怪物似的,讓後世那些考古的如何描述他的相貌啊!待這些玩意兒出土以後,他的名聲便毀了!他幾乎可以聯想到百科裡寫到他的資料。徐福,字君房,才高,卻貌丑。

  那畫面,他覺得辣眼睛!

  徐福冷著臉放下了車簾,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糾正百姓的這些風氣,待秦國天下一統後,便讓嬴政下令,百姓不得私自造塑像如何?徐福越想越可行,他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嬴政。

  早點統一六國啊阿政!

  嬴政被徐福這一眼瞧得有些發毛,他無比主動地遞上了書簡讓徐福解悶。徐福抬手揮開了,軟倒在嬴政的懷中,“我休息一會兒。”這樣進城的時候,便可眼不見心不煩了。

  馬車很快便近了城門,只是此時胡亥卻再度驚嘆道:“父親的塑像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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