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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花樣被打上了和諧的色彩。
嬴政驀地想起那脂膏。
於是笑了笑,點頭道:“寡人心胸寬闊,如今為了滿城百姓和扶蘇,放那姜游進咸陽又何妨?”
徐福立刻順著杆子往上爬,夸道:“王上英明!”
第120章
姜游在外雲遊,有心留意秦國的消息,聽聞秦國大旱,疫病四起的版本後,大驚失色,慌得打翻了桌案。他拉著鄭姬便要起身,卻被那店家拉住為難了好一陣子才放他離開。
鄭姬看出了姜游心中的憂慮,低聲道:“我們再尋個人問一問吧。”
其實何止是姜游憂慮,她也是憂慮的。扶蘇孤身一人在宮中,儘管有個做秦王的父親,但那又如何?疫病染上你的時候,可不會問你父母是誰,斟酌一番惹不惹得起再落在你身上。
兩個因為憂心咸陽而恍恍惚惚的人,在連續問過幾個人之後,他們對視了一眼,“……我們回咸陽吧。”
幾乎是異口同聲。
姜游和鄭姬同時鬆了一口氣,輕鬆一笑,馬上去買了馬車,往咸陽進發。
所幸他們本來也離秦國不遠,所以等到了咸陽城外時,正好聽人說奉常寺的徐奉常,將在城樓之上舉行卜筮儀式。
二人早早地守在了城外,因為距離實在太遠,所以那一日,他們就只能瞧見徐福站在城樓上大致的輪廓,姜游捂著胸口,頗有些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感。師弟長大了!師弟長大了啊啊啊啊!
待到卜筮結束之後,姜遊走路都是用飄的。
很快他就和鄭姬惆悵以對了,“走時曾說永不再回咸陽……”如今他們卻又走回來了,也不知秦王會如何對待他們?
二人坐在破敗的小屋子裡,相對著嘆了口氣。
“不如,不如我們去試一試,能不能偷摸進城裡去?”姜游低聲道。
鄭姬本想罵他天真,但心中卻也有些蠢蠢欲動,二人還真就偷偷摸摸地又來了城門口,然後就被正要出城門滿天下找姜游的侍從給撞上了。
“……姜、游?”那人呆了呆,本還有些不確定,但是目光一落在鄭姬的臉上,轟然變色,“將他們帶走!”那人冷聲道。
話音一落,背後便登時躥出了兩名男子,將姜游和鄭姬抓住了,鄭姬弱,姜游更弱,二人被抓住之後,只能懵懵地看著那侍從,心臟狂跳著被拖走了。
他們……會被砍死?
還是剁手剁腳?
想到嬴政那張冷硬的臉,兩個人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但是被拖進城中之後,那人就乾脆利落地直接將他們塞進了馬車裡,馬車四周被封死,他們只能聽見馬車在地上滾動過的聲音。
在他們快要臉色煞白、抖成篩子之前,他們下了馬車,被帶到了嬴政的跟前。
嬴政本在處理事務,聞言當即放下了手中的筆刀,看向殿門口。
沒錯,被帶進來的是姜游和鄭姬。
嬴政不由得皺了皺眉,他方才下了命令,這二人就被帶過來了?若不是嬴政確認自己的雙眼沒有問題,他都以為侍從隨便帶了兩人過來了。
而姜游和鄭姬見嬴政皺眉,腿就已經有些軟了。
此時徐福從圍屏後走了出來,朝姜游微微點頭,“師兄。”姜游的心這才落了回去,有徐福在,他和鄭姬應當不會死得太慘了。
“師兄怎麼會出現在咸陽?”徐福問道。
嬴政的目光緊跟著也落到了姜游的身上,那目光帶著冷意,姜游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我、我和鄭姬聽聞秦國大旱,心中放心不下,便過來了。”姜游選擇了說實話。
徐福點了點頭,“師兄來得正巧,或許可以幫我一個大忙。”
嗯?姜游猛地抬起頭,幫忙?沒有說要弄死他們?姜游和鄭姬齊齊鬆了一口氣,因為身體繃緊了太久,兩個人陡然放鬆以後,差點趴倒在地上。
“師兄隨我來……”徐福說著就已經先朝門外去了。
姜游自然是馬上爬起來,跟上了徐福。
而鄭姬此時留在殿中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嬴政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她,揮手招來宮人,“送她出去。”
鄭姬猛地抬起頭,難道秦王要將姜游留在此處,而卻將她驅逐出去?不過很快鄭姬就發現自己是想岔了,宮人只是將她領到了殿外,卻並未說要將她驅走的話。鄭姬此時有些尷尬,她也明白過來嬴政是什麼意思了,就是單純的不樂意見到她。
鄭姬在那裡站了會兒,忍不住問道:“敢問扶蘇公子現在何處?”既然已經來了王宮,要她憋著不去瞧一眼,鄭姬實在做不到。就像是之前她能信誓旦旦,答應自己絕不會出現在咸陽,但現在不還是出於心中的憂慮,而出現在此處了嗎?
宮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道:“扶蘇公子尚在病中。”這裡的宮人有些並不識鄭姬是誰,他們不知鄭姬身份,當然不敢說更多。
鄭姬卻是陡然變了臉色,“……病中?扶蘇公子可是染上疫病了?”
宮人微微皺眉,有些不喜鄭姬這樣激烈的反應。
見宮人閉口不言,鄭姬心中的衝動慢慢退了下去,整個人冷靜了不少。只是她死死地掐住了手掌,疼痛才能提醒她,不要做出亂了規矩的事。當年她是如何能忍的一個人,離開王宮之後,倒是變得越發乖張了。
“能否請你進去替我問一問王上,我想求見公子扶蘇。”鄭姬立刻改變了態度,聲音溫軟道。
鄭姬本也是個美人,語氣這樣溫和,自然就挽回了不少形象。宮人瞧了她一眼,本來想罵她太拿自己當回事,但是見鄭姬面容柔美,模樣又極為誠懇,猶豫一下還是轉身進了大殿。
嬴政知道鄭姬想要見扶蘇。
宮人出來又將鄭姬帶進了殿中,鄭姬有些不安地跪了下來,叩首道:“求王上允我見扶蘇公子一面。”
“你不必去見了。”嬴政淡淡道,“扶蘇染上了疫病,你去見了,也只是增加你染病的風險。”
鄭姬重重地喘了口氣,“……我、我不怕。”
早年的時候,她就並未給過扶蘇多少疼愛,慈母這個詞從來不能用在她的身上,而後來,她更是丟下了扶蘇,獨自與人離開咸陽。如今扶蘇染病,她又怎麼能夠若無其事?
就在鄭姬想著如何求嬴政時,徐福剛好回來了。
鄭姬回頭看了一眼,只有徐福,卻並無姜游的身影,鄭姬緊緊地握了握手掌,“徐奉常,姜游呢?”
“我有事要拜託姜游師兄,便將姜游師兄留著同宮中侍醫一起商討治疫病的方子了。”
鄭姬微微鬆了口氣。
徐福見她這副模樣,心中隱隱有些不悅。鄭姬這般做派,難道是擔心嬴政對她和姜游做什麼嗎?嬴政若是真想做什麼,當初就不會放他們離開了,當初就不會縱容鄭姬這樣給他戴綠帽子了。鄭姬這樣不信任嬴政,實在令人膈應了些。徐福收起面上的表情,道:“若是鄭姬無事,便先自行回去吧了。”
鄭姬也敏銳地聽出了徐福話里的冷意,她頓時更覺尷尬了。
鄭姬咬了咬牙,見嬴政根本沒有看自己,也只能憋著先出去了。不去見……也好……反正她也是要離開扶蘇的,又何必在此時去偽裝一個關心的母親呢?鄭姬裝作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那宮人見著她出來後,便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倒也不覺得驚奇。
“敢問扶蘇公子住在何處?”她不能見,但聽一聽他的事,也是一種慰藉了。
宮人回頭看了一眼殿內,正好和徐福的目光對上,見徐福沖他點了點頭,宮人這才道:“奴婢可以帶你到偏殿外瞧一瞧。”
鄭姬面帶喜色,跟著宮人走開了。
鄭姬站在宮殿前,喃喃道:“原來還是住在此處啊……”
此時她忽然見一個子極矮,但模樣生得十分可愛的小娃娃,從殿前跑過,身後跟著一干宮人。
“那是誰?”鄭姬有些驚奇,難道王上又添了子嗣?可王上與徐奉常的關係……徐奉常會允許?
“胡亥公子。”
鄭姬這才突然反應過來。是了,是胡亥。宮中如今也有扶蘇和胡亥兩個孩子了,時間久了她倒是不記得胡亥的模樣了。果然日子久了,便會令人變得健忘起來。
她看著胡亥邁著短腿,艱難地跨過門檻,口中咋咋呼呼地喊著,“哥哥!”
鄭姬忽地覺得有些眼酸。
她轉過身去,“多謝,不看了吧……”
鄭姬又被宮人帶回了那大殿外,她朝殿中看了一眼,卻不見了嬴政和徐福的身影,鄭姬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一個人坐在了大殿前。
而此時徐福和嬴政已經出宮去了,與他們隨行的有邱侍醫,以及一個姜游。
柏舟在外駕馬車,抿著唇,冷著臉,看上去氣勢逼人。
他們的馬車行過,無人敢擋,慢慢的,那馬車停在了柵欄前。
姜游當先跳下了馬車,指著眼前的地方,道:“此處便是隔離區?”
嬴政已經十分厚道了,若是換做其它君王,莫說是在城中留出隔離區來,恐怕早已經將那些染了病的人,統統驅逐出去,並且要驅得遠遠的,令他們自生自滅了,更甚者則是將所有染病的人都殺死,再將屍體丟進大坑中焚燒埋葬。
換作歷史上的嬴政,說不定還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但此時的嬴政倒是想也未曾想過這樣的做法。
姜游推開木柵欄,在柏舟的帶領下,接受了重重檢查,這才順利進入了隔離區。而徐福和嬴政二人遠遠地墜在後面,邱侍醫緊跟著他們,時時盯著他們的面色,生怕他們在此處也染上病。
嬴政走了沒幾步便停住了。
他自己不想進去,也並不希望帶著徐福進去。
嬴政並非聖人,除了自己兒子他還能接觸外,其他人染了病,他自然都不會去接觸,他不會拿自己這條命來開玩笑,更捨不得帶著徐福的命一起去開玩笑。
“流言是從這裡傳出的?”嬴政冷聲問道。
若非有人前來稟報,說城中又有流言肆虐,將徐福氣得變了臉色,嬴政也不會帶徐福前來此處。
身後侍從上前來,道:“正是此處。”
“去將那人揪出來,此處還不配讓寡人踏入,親自去揪那人。”嬴政沉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