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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上……”鄭國臉色發白,“鄭國早前便與王上說過,此舉利於秦國,甚至是惠及後世子孫。但這是要數年才可完成的……”

  嬴政充分留給了鄭國分辨的機會,但他看向鄭國的目光卻是冰涼的,半點怒意都不帶,但是卻讓鄭國從心底生出了恐懼,讓他感覺到脖頸發涼,像是下一刻就有可能直接被秦王宰了似的。

  “如今還來誆騙寡人?數年可成是無錯,寡人也認同了。但是這麼久過去了,難道你就沒有半點拿得出手的東西給寡人瞧一瞧嗎?如今寡人半點成效也未見著,依寡人看,要麼是你心不在秦,要麼便是你鄭國徒有虛名,半分本事沒有,連李冰一分也不及。”

  嬴政心中是惱怒的,他是真的想將鄭國宰了來舒服心頭的不快。

  不過前期投入已經十分龐大了,若是就此宰了鄭國,那更是可惜!

  鄭國臉色漲紅,訥訥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其實嬴政若是罵他為何不見成效,他都能梗著脖子強辯下去,偏偏嬴政說他不如李冰,沒有半分本事。鄭國不由得想到了他在韓國時,被旁人嘲笑,被韓王厭惡的日子。

  俗話說同行相輕,鄭國是個有本事的人,他半輩子都獻給了水利,而那李冰也聲名響亮,他怎麼能容忍自己比不上李冰?聽過嬴政的話之後,鄭國頓時覺得自己胸腔中像是有把火在熊熊燃燒一樣。

  鄭國憋了許久,終於憋不住了,他彎腰低頭,磕在地面上,匍匐不起,道:“王上,鄭國並非比不上李冰,王上若再給我一些時日,我定然……”

  “定然如何?”嬴政冷眼看著他。

  鄭國一咬牙,道:“南陽、三川旱災,今歲過後,將不再有。”鄭國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他到秦國後,嬴政給予他的信任,讓他心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那種終於被賞識的感覺,實在叫人心情激盪、欣喜若狂,恨不得獻出自己一生來施展本領才好。但一盆冷水潑在了他的頭上。

  韓非來秦國了。

  鄭國再一次想起他被送到秦國來是為什麼。他來秦國是為了疲秦的。想一想又覺心酸,秦王看中了他身上的才華,看出了修建水渠的益處。而韓王卻將他修建水渠的舉動當做是種累贅,會拖弱國力的累贅。韓王眼中的魚目,到了秦王眼中卻成了捧在手的珍珠。兩相對比,如何不諷刺?

  他心中不是沒有掙扎過的,家國與抱負,孰輕孰重,他思考了許久。所以修建水渠的工程才拖沓了下來,他有意去消耗秦國的人力物力。因為修建水渠的舉動,秦國之中也多有抱怨的人,看上去,當初的謀算似乎都成功了。但鄭國卻不由得渾渾噩噩起來,直到今日,他突然渾身一震。

  修建水渠是他一生抱負,若能修好,說不得他也會成個載入史冊的人物,這等造福後世數代子孫的事,他怎麼能心胸狹隘,以家國錮之,故意拖延水渠的修建?這不是反過來壞了自己的名聲,敗了自己一生所學嗎?

  他老老實實修建水渠,到時候能不能削弱秦國的國力,就全看天命了。

  ……諸多思緒飛快地從鄭國腦子裡閃過。

  嬴政沒有開口。

  鄭國心中有些忐忑,不得不再度開口,“請王上信我。”

  嬴政沒有說話,但站在一旁的徐福卻開口說話了。

  徐福想起了在鄭國到秦國之前,他偶然得到的一卦。鄭國來秦國的目的,實在是昭然若揭,徐福心頭不痛快,實在有些噁心韓國這樣的行為,更噁心鄭國這種白眼狼的舉動,於是毫不留情地出聲道:“我瞧王上是不用信任此人了,他被韓王送到我大秦來,修建水渠是假,打著幌子施展陰謀,消耗秦國國力是真。”

  徐福說得實在直白,絲毫不留情面,韓國的那層遮羞布直接就被撕了個碎。

  鄭國臉色煞白,匍匐在地上的身子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他心中是畏懼嬴政的。秦王會如何處置他?殺了他?揮兵攻打韓國?

  徐福當了黑臉,將鄭國嚇了個夠嗆,讓他知道,他並不是能隨心所欲欺騙秦王的,然後嬴政才開了口,“寡人欣賞你身上的才華,若是就這樣殺了你實在不合算。若是真如你所言,三川、南陽此後再無旱災,寡人便信你一次。但是鄭國你要記住了,若是此次再欺騙寡人,寡人便先將你殺了,再攻打韓國,屆時,寡人會告知韓國,因你觸怒寡人,寡人才會派兵攻打。那時你可能忍受韓國上下的指責仇恨?”

  鄭國聽到前一段話,剛鬆了一口氣,誰知道這口氣還沒舒完,就被後半句駭得又驟然提起了心神,臉色再度煞白,這樣心情大起大落,鄭國頓時就沒了力氣,後背上全是冷汗。

  秦王,哪裡是那麼好欺騙的……頭埋在地上,鄭國露出了個似哭似笑的表情來。

  將鄭國嚇得再沒有別的心思了之後,嬴政才命人將三川郡水利方面的小吏帶過來,與鄭國商討一番,看如何引水到三川郡來。光挖井是沒有用的,還得開源引流方是長久之道。日後哪怕是碰上不降雨,也不至於境況糟糕了。

  鄭國離開的時候,幾乎是被人架著出去的。

  待鄭國一走,被剛才嬴政、徐福一唱一和強盛氣勢嚇傻了的郡守,這才慢吞吞走上前來,“王上……”開口後,叔華又住了嘴,他竟是連自己要說什麼,都給嚇得忘記了。

  嬴政掃了他一眼,“何事?”

  叔華忙搖頭,“無、無事。”說完就躬著身子倒退著出去了。

  叔華滿頭大汗地走到門口,卻見劉子訓滿面春風地進來了,兩相對比,叔華心中的滋味那叫一個酸。

  劉子訓風風火火地跨進門來,高聲道:“先生!挖出水來了!”

  待他一口氣喊完,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個嬴政,當即臉色一變,差點雙腿一軟摔個大馬趴。

  “王、王上。”劉子訓迅速恢復了鎮定,忙出聲叫道。

  嬴政冷淡地點了點頭,“如今水源充足些了,爾等便要督促雒陽附近村莊中的村民,令他們勿要飲用污水,免得引發瘟疫。”

  劉子訓連連點頭,臉上的喜色一點也抹不去,若不是礙於嬴政在跟前,恐怕他已經激動得跳起來了。劉子訓轉頭看向徐福,躬身道:“請先生隨我前去,再為我等指引幾處。”

  徐福搖頭,“哪裡是那樣好尋的,不過這幾日下來,我找到的那幾處的地形特點,你心中應當也記得一些了,你只消派人依著來就是。”

  劉子訓連連點頭,轉身便又出去了。劉子訓出去的時候,叔華還站在門口,見他滿面春風地出來,頓時心裡愈加不是滋味了。暗暗唾道,也不知道如今誰才是郡守了……

  “還去南陽嗎?”嬴政問。

  “去。”徐福想也不想就答道。

  如今三川的境況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村民們有水可飲,有糧可吃,有活可做,齊心協力幫忙挖水井,開水渠……路子已經鋪好,不管是從短期還是長期來看,只要三川郡按照路子這樣去走,不出大亂子,就沒有問題了。嬴政也終於可以撒開手不理了。

  嬴政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寡人便與你同去南陽。”

  徐福臉上的清冷之色不自覺地褪了許多。

  兩人之間溫馨氣氛還沒持續一會兒,就有侍從神色嚴肅地快步奔了進來。

  “王上,急報!”

  徐福和嬴政幾乎是同時都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那侍從咽了咽口水,艱難道:“……代郡大旱。”

  嬴政的臉色霎地就沉了下來。

  徐福的臉色也跟著一變,什麼輕鬆,一瞬間全沒了。

  有個詞兒叫禍不單行,那頭叔華又畏畏縮縮地摸了進來,尷尬道:“王上,城外有個村子起火了……”

  那瞬間,徐福真恨不得把這人直接拖出去斬了得了。嬴政面色難看至極,估計心頭的想法跟徐福差不離。

  嬴政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組織救火了嗎?”

  “組、組織了……”叔華低聲答道,渾身直冒冷汗。

  徐福也跟著掃了他一眼。

  還好,這郡守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要是再蠢一些,恐怕他現在就沒命了。

  嬴政站起身來,和徐福一同率著侍從出去了,叔華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一面走在他們身後,一面氣喘吁吁地同他們說起火的情況。

  那村子離雒陽城中還有段距離,一行人過去當然不能步行,早有人備好了馬,他們一出來便立刻翻身上馬。

  嬴政知道徐福不會騎馬,順手就將他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來,兩人同騎一匹馬。叔華見狀,不自覺地瞪大眼,還沒等他猜測徐福究竟是個什麼地位,嬴政已經揚鞭策馬先往城外的方向去了,一干侍從緊跟其後,呼啦啦就走了一大片,叔華被飛了一臉的塵土,嗆得咳嗽不已,偏偏還要驅著馬努力地追上去。

  耳邊馬蹄聲響成一片,徐福被顛得有些反胃,嬴政敏銳地注意到他皺眉的動作,便立刻將他往懷裡拉了拉,摟得更緊了一些。嬴政身形高大,徐福不得不說靠在他懷裡,頓時減震不少。

  不多時,他們便瞧見了遠處的火光,像是要映紅半邊天似的,叫人望而生懼,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這麼大的火,若是一個不慎,恐怕還會死上數人。

  徐福的面容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

  瞧著那村子好似就在眼前一樣了,但其實還有一段距離,待他們驅著馬趕過去時,村子裡已經哭聲嘶叫響成一片了,整個村莊幾乎都被大火所吞沒,村子前的柳樹也被燒成了焦黑的模樣,大火全然沒有要熄滅的意思,不僅如此,甚至還有些要往周邊擴散的意思。

  沒水不能救火,但徐福卻冷靜下來,迅速想到了一個辦法。

  “叔華!快指派人手去挖些泥土來,一旦有火苗往四周躥,就將泥土蓋上去!”只要隔絕了氧氣,那些火自然就會被滅掉。這些火苗只要接觸不到樹木糙叢,就很難蔓延到後面的林子裡去。

  村子外或站或倒著許多人,他們原本沉浸在家園一朝被毀的悲痛之中,卻突然聽到這麼一道聲音來,回過頭來一看,便見一行模樣不凡的人,那打頭的人,好貴氣!開口說話的人,更是難得的出色容貌。恍惚間,險些讓他們以為是來了個仙人,來救他們來了。

  叔華氣喘吁吁地打馬趕到,也剛好聽見徐福的聲音,他立刻從馬上滾了下來。原本他心中是有些不滿的,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指使他嗎?但是見嬴政面色陰沉,他就什麼也不敢說了,老老實實地去召集人手去挖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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