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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福一頭霧水,實在想不明白也就丟開不想了。

  轉眼便到了落日時分,這個時代也沒有什麼娛樂項目,徐福這時才覺得白日裡活動過度了,四肢都有些酸疼,他簡單洗漱一番,便上床榻歇息去了。只是帳中久久沒有等到桑中回來。而桑中不歸來一同休息,蒹葭和龍陽君也就跟慢半拍地覺醒了尷尬症一樣,也不願留在帳中了。

  很快,帳中便只剩下了徐福一人。

  他能聽見外面軍士的呼號聲,大約是在訓練,也或許是在交換警戒,口中沒事兒喊一喊口號,他還能聽見外面的風將帷帳吹得呼啦作響的聲音……最後他的耳邊卻是一片寂靜了。什麼聲音都好似離他遠去了。

  ……今夜,會入夢去嗎?

  徐福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思維很快墜入了黑暗的深淵之中。

  但奇異的是,他並未再做任何和戰爭有關的夢,他的思維之中有個潛意識在期待著做夢,期待著期待著,他好像就真的入夢了。

  他看見自己穿著一身白袍,就在咸陽宮中那樣普普通通的白袍,但是明明是件捂得嚴實的袍子,卻生生被他穿出了個“新樣式”來。

  那白袍被革帶在腰間輕輕一束,兩邊的袖子墜了下來,寬大的袖袍幾乎能挨到地面了,露出他那白皙的肩膀來,在夢中的自己似乎瘦弱了許多,那肩膀白是白,但就跟沒血色一樣。原本應該是曖昧情色的畫面,就生生被徐福的思維給攪沒了。

  他的視角又變了。

  他仰頭看去,似乎能瞧見嬴政的身影,坐在桌案之前,那個位置距離他特別的遠,好像伸手怎麼也夠不到似的。

  而嬴政連半點眼神也不分給他。

  仿佛徐福被隔離在了他的世界之外。徐福就這樣仰望著他,脖子都看得有些酸了,嬴政卻還是一臉冷峻的模樣,那股寒氣似乎從他身體裡往外在冒。徐福看著他,腦子裡登時冒出了四個字來:難以接近。

  徐福胸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氣。

  嬴政居然對他這樣?雖然那是夢,但也不能這樣啊!

  但是他的視角、思維根本影響不了夢中的徐福。他看著徐福神色漠然地朝桌案前的嬴政走了過去,嬴政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竹簡嗎,他抬頭看了看徐福。

  徐福的視角在整個大殿裡掃視了一圈。

  他發現大殿裡並非只有他和嬴政二人。還有不少的宮人分立在兩側,他們低著頭,臉色同樣是漠然的,誰也不敢抬頭去打量徐福的模樣。

  徐福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怪異的感覺。

  “過來。”夢中的嬴政對著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冷漠。

  徐福不受控制地往前挪了一步,下一刻就被嬴政摁倒在了桌案上,徐福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還是熟悉的勁道!但是嬴政的臉色,夢中自己的反應,卻都透著一股詭異。

  身上白袍被褪下的時候,他驟然想到周圍還站著一圈兒宮人呢,徐福腦子裡陡然打了個激靈,猛地驚醒過來了。

  他睜開雙眼,背後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就是這一瞬間,徐福發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帳子外面有個人影。

  哦不……不是在帳子外……徐福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那人分明是在……帳子裡……他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正在盯著自己,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進來?他手中拿兵器了嗎?那瞬間,徐福腦子裡已經百轉千回了。

  他暗暗握住了腰間的匕首。

  他的被子裡還有龜甲等家當。

  那匕首是他從咸陽城離開時,嬴政交給他的,出於習慣,他便和自己的家當一同擱在被窩裡了,這個時候抓起來倒是剛剛好。

  匕首入手冰涼,倒是讓徐福瞬間鎮靜了不少。

  若是歹人……

  那對方得有多大的膽子才敢進秦兵的駐紮地來?周圍全是秦兵,他就不怕死無全屍嗎?

  就在此時,徐福聽見了對方挪動步子的聲音,一點一點,似乎朝著他過來了,徐福微微屏息,安靜地等待著對方過來的時候,只要他看清對方的面孔是陌生的,那他就不會給對方一點機會。

  他捏緊了手中的匕首,微微眯上了眼。

  人影近了,徐福明顯感覺到眼皮上方陡然一暗,他也大致看清了對方的輪廓,一個陌生人!

  他不再猶豫,捏著匕首彈跳而起,另一隻手的龜甲先朝著對方的臉糊了上去,將對方砸懵了,龜甲還擋住了對方的視線,隨後徐福趁機將抽出來的匕首,插在了對方的脖頸旁,那人被他牢牢抵在了床柱上,匕首隻要稍微歪一歪,就能將他的脖頸劃破。

  “來人!有刺客!”徐福陡然拔高了嗓門。

  對方聽見徐福的聲音,立刻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別動!”徐福把刀子往對方的脖頸上貼了貼,冰涼鋒利的觸感,倒是讓對方的動作滯了滯。對方的勁兒太大了,他只能先這樣逼著對方。

  此時駐紮地上已經鬧哄哄一片了,所有人都被徐福這一嗓子驚醒了,當先就有守夜的人進來,手中舉著火把。

  秦兵可謂是驚慌不已,深怕都尉出了什麼事,但是等他們慌慌張張地舉著刀劍近了,才見徐福手握匕首,將一個人壓在了床柱上呢,那個人見有人來了,登時掙扎得更厲害了,徐福一個手滑,你就將他的脖頸刺了一下,頓時鮮血就飈了出來,那人疼得打了個哆嗦,慘叫一聲,倒是不敢再亂動了。

  眾人就這樣目瞪口呆地看著,徐福那小身板,竟然也制服了一個刺客?

  徐福頭髮散亂,他身上只松垮穿著深衣,他迴轉過頭來,眼睛一橫,冷得教人不自覺地直打哆嗦,“還愣著做什麼?將人拿下!”這話卻並非徐福之口。

  徐福原本也是要說的,但卻被走進帳內來的青年將領給搶了先。

  那青年將領正是李信。

  李信面沉如水,目光銳利冰寒如蒼原上的狼,他手中還提著一柄長戟,若是戳在那刺客的身上,肯定能直接將他的肚子都給剖開。那刺客與李信對了一眼,控制不住地渾身抖了起來。

  這麼沒膽兒還來做刺客?

  此時已經有秦兵上前,將那刺客鉗住,徐福鬆開手,退後兩步,有秦兵伸腿踹了那刺客一腳,刺客繃不住,雙膝一軟,就跪倒在了地上,李信上前,用長戟挑起了那刺客的下巴,外面的月光並著火把的光亮,將那刺客的面容映得一清二楚。

  徐福面色一冷,新仇舊怨齊上心頭。

  這不就是那個搭弓she他們的弱冠男子嗎?膽子真夠肥的,帶著傷就來闖營地了?

  因為有長戟就卡在脖子那兒呢,弱冠男子連動也不敢動。

  李信冷聲道:“先把人提走關起來。”

  秦兵們也不愣著,凶神惡煞地直接將人拎起來往外走了。

  他們這副做派,反倒叫對方傻眼了。

  不拷問,不怒罵,更不嚷著要割下他的頭,他就這樣被拎出去了,外面月光如水,營地里點著火把,照亮了士兵們黝黑的臉膛,一個個神色冷酷。乍一看就好似到了閻王殿一般。

  那人勉強穩住了心緒,然後被人帶到了另外的棚子裡,雙手雙腳這麼一捆,就怎麼樣也掙扎不開了。

  而這廂,李信看了看徐福的模樣,喉頭動了動,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話,“你……你沒受驚吧?”

  “沒事。”此時徐福的情緒已經平復不少了,連那個夢都被他扔到了腦後去了,只是帳外的風颳進來,徐福不自覺地有點想要打哆嗦。

  李信躊躇了一會兒,然後拔腿走到了床榻邊,替徐福理了理床榻上的被子,隨後他又注意到不對,忙將手中的長戟拋開,大馬金刀地就在床邊席地而坐,道:“都尉歇息吧,我便守在此處。”

  徐福原本就睡得有些早,此時做了夢驚醒過來,又經歷這麼一出,什麼瞌睡都沒了,哪裡還睡得早?不過他還是緩緩走到了床榻邊坐下。

  李信見他沒有要躺下去的意思,這才繃著臉道:“當初我問都尉姓名,都尉道我終有一日會知曉,那今日都尉可肯說了?”其實就算徐福不說,李信也能打聽到的,只要問一問王翦便知曉了。只是王翦不太喜歡他,會徒添麻煩。

  徐福也不打算藏著掖著,能與李信在秦軍中遇見,也算是緣分,何況瞧李信如今這模樣,好像還記著當初他沒頭沒腦地闖進那巷子,為他看了相,卻又瀟灑拋開他的事。

  徐福可不想被人這麼記著。

  “姓徐,名福。”徐福大方地說道。

  李信聽完之後,臉上一瞬間閃過了茫然之色,期待許久的答案,似乎也沒有什麼稀奇。只是他見到護軍都尉是徐福的時候,愣了一陣罷了。

  此時帳外突然響起了一陣迅疾的腳步聲,有人影飛快地在帳外,由遠而近。

  李信臉色驟然變冷,手距離那甩在一旁的長戟,也就一小段的距離,對於他來說,觸手可及。

  帷帳被猛地掀起,“先生?!”

  熟悉的聲音。

  “桑中?”徐福站了起來,抬眼看去。

  桑中站在帳子口,臉色微微泛著紅,看來剛才跑得很急,他剛到沒多久,蒹葭和龍陽君也就過來了,見徐福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裡,眾人這才或深或淺地鬆了一口氣。

  唯有李信還坐在地面上,他仰著頭,神色冷漠地望著他們,看上去像是帳子裡多出來的一個異類。

  “先生無事吧?”桑中剛叫了那一聲,就跟鋸嘴葫蘆一樣不開口了,倒是蒹葭主動開口說了話,一邊說著他還一邊帶著龍陽君往裡走了。

  “我無事,刺客被抓住了。”徐福淡淡道。

  桑中胸中憋著一股悶氣,咬牙道:“是我們之過,若我們當時也在帳中,如何會讓先生遭此偷襲?若是出了事,我們如何敢見先生?”

  原本蒹葭還不覺得有什麼,聽桑中這麼一說,也馬上重重點頭,臉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臉還泛著紅,那是羞的。

  桑中心中本還有許多話要說,但是一瞧還坐在那兒的李信,他頓時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李信是個外人!

  桑中的目光銳利似刀,偏偏李信像是毫無所覺一般,等他們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這才慢悠悠地插了句嘴,“你們出去吧,都尉這裡有我守著。”

  桑中和蒹葭幾乎是同時都繃緊了身子,目光冷厲地盯著李信,就好像李信搶走了什麼寶貴的東西一樣。

  是搶了啊……

  搶了他們保護徐福的位置,就好像是在無聲地指責他們的無能,心裡多憋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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