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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侍冷笑一聲,“不知所謂!此乃王上親口下令的,難道你還有何不滿嗎?若有不滿,也不該是在這裡狂吠!平白失了大秦官員的氣度!”那內侍說話可是毫不留情的。他是嬴政身邊的內侍,當然比旁的人要高一等,他可以對徐福逢迎屈膝,但這個劉奉常算是什麼玩意兒?一個沒甚本事的小人!他難道還會給他留面子嗎?

  劉奉常聽了這話,氣得不行,胸膛起伏個不停,差點會被一口氣給嗆住,喘不上勁兒來。

  “我……我是有不服……”他嘶聲道,看著徐福的目光,倒像是要將他生啃了一般。

  徐福暗嘆一口氣,果真是,奪人飯碗,如同殺人父母啊……

  可這,能怪他嗎?

  他初入奉常寺起,便知終有一日,這劉奉常是會咎由自取的。

  第95章

  蘇邑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代替徐福出了聲,“有何處不服?徐典事……徐奉常本事卓絕,屢立大功。做個奉常,有何不對?”蘇邑這話就是在往劉奉常心上扎。

  那劉奉常臉色臊紅一片,不由得想到,打自己做了奉常後,的確是沒辦過什麼令人稱道的事兒,半點出風頭的時候都沒有。甚至有人都不記得他這個奉常的存在。反觀徐福,雖為新人,但卻從來了奉常寺後,就屢屢出風頭。

  劉奉常心中憋著一股火氣,他怎麼能容忍自己被指為沒本事呢?或許劉奉常心中多少是有點感覺的,大約知曉自己是個什麼貨色,但越是知曉,才越不願意承認,尤其是在這樣的時刻,哪怕硬撐,他也要梗著脖子發泄出胸中的不服氣。不然的話,他的顏面……從何挽留?

  “他屢立大功?”劉奉常冷笑一聲,道:“不過是機會全到了他跟前去罷了!他一介新人,乃是後輩,難道功勞還能越過我們去嗎?”劉奉常無非能抓住的也就是徐福是新人這一點了。

  若是平日劉奉常哪敢這樣說話?也不過是因為奉常之位,就是他心頭捂著的命根子罷了。怎麼樣都好,平日裡他可以卑躬屈膝,處處巴結,可以忍受熊義之流的呼來喝去,但觸碰到他這個位置的時候,他憋著的那股勁兒就全爆發出來了。

  他死死地盯著徐福,模樣實在有些可怖。

  眾人都是一怔,沒想到劉奉常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他莫不是受刺激大發了?瘋了吧?

  這內侍還沒走呢,他就要與徐福爭執起來,這是要連面子裡子都不要嗎?

  劉奉常或許平日自己不知,但他在奉常寺中得罪的人可著實不少了,這些人多數都是看著他的笑話,他和徐福擱一塊兒,大家還更樂意留著徐福呢。好歹徐福他恩怨分明,不會踩低捧高,行事公正啊!他那氣運旁人是羨慕不來了,但端看他做了典事之後,主持月末卜筮是個什麼模樣,眾人心裡便有個數了,知曉他會放縱手底下的人去露臉,而不是自己一味強占。

  劉奉常並不知自己連人心都失了,他想到平日裡奉常寺上下對徐福的議論,心中便覺得有了底氣。這些人總不會甘心眼看著徐福上位吧?

  徐福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徐福神色冷淡,瞧不出喜怒,只慢悠悠道:“原來劉奉常是這般看我的……”

  劉奉常根本不敢對上徐福的目光,他避開了徐福的視線,暗暗咬牙,既然已經得罪他了,那今天勢必要將徐福得罪個死了!為了奉常之危……他決不能就此放棄!劉奉常甚至連後果都不敢去想。

  他本能地拒絕去思考徐福在王上跟前是個什麼地位,若是這些細細一思考,他就什麼勇氣也沒了,等他灰溜溜地離開這裡,第二日,他便會成為奉常寺的笑柄!

  對於愛顏面的劉奉常來說,這如何能忍?

  那內侍已經有些不耐了,原本是個喜事,不知道從哪裡出來一根攪屎棍,偏偏要將這喜事攪壞,那徐奉常還如何能高興得起來?此事辦砸了,那還了得?

  “既然劉太卜如此說,那便與我乾脆去仔細爭辯一番!哦,劉太卜可還要腆著臉皮去問一問,王上為何撤了你的職?”內侍冷著臉走到他的跟前,那內侍卻是比劉奉常高上一些,瞬間便令劉奉常感覺到了壓迫。

  劉……太卜?

  被當眾如此一叫,劉奉常登時覺得丟臉至極,旁人投來的目光都像是帶著嘲諷一般,如同根根鋒利的針扎在他的身上,令他無地自容。

  劉奉常的戰力實在不怎麼樣,連內侍都說不過,還妄圖挑釁自己?奪回奉常之位?

  徐福瞧著劉奉常窘迫臊紅的模樣,都替他尷尬。不過哪怕他如今的模樣看上去再可憐,徐福也不會容忍他來抹黑質疑自己。你弱又不是理由,你自己本事不成,難道便能成為你肆意抹黑質疑他人的藉口嗎?

  “還請劉太卜說一說,我可曾搶了劉太卜表現的機會?聽劉太卜的口氣,身為新人,不管做了何等有功於秦的事,那都不能算作功勞是嗎?”徐福頓了頓,回頭問那內侍,“那日我在小朝上卜筮時,曾聽王上說起,我大秦,皆是論功勞封賞,可是如此?”

  內侍笑道:“正是如此。”

  若非這個命令,又怎麼能吸引得他國有才之人,統統奔往秦國來呢?

  “看來劉太卜對王令有所不滿啊……”徐福才不管那麼多,這劉奉常非要找事,他便不客氣,他做這奉常,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他絲毫不心虛,他全憑本事而得,憑什麼還要來看劉奉常的臉色?於是當即便扣了個大帽子在劉奉常的頭上。他少在奉常寺中出現,也久久不與人進行口頭上的交鋒,這些人想必是忘記他的言辭能如何刺人了。

  “你……你胡說……我……我並無此意……”劉奉常一下子就慌了,甚至還往後退了退,他強自定了定心神,怒道:“徐典事何必如此污衊我?”

  徐福打斷了他,“哦?劉太卜沒有證據指責我,那不是污衊?而我用劉太卜自己說的話,來反駁劉太卜,反倒成了污衊了?”

  一聲聲劉太卜響在耳邊,點燃了劉奉常胸中的怒火。

  “徐典事不過是報復我罷了!”劉奉常氣喘吁吁地高喝一聲,“你初入奉常寺時,我不過是命你去灑掃茅廁,那時你便用言語威脅我……徐典事真是好寬厚的心胸!”

  眾人都不由得豎起了耳朵。

  用言語威脅?

  命徐福去灑掃茅廁?

  原來當初還有這麼一齣戲啊!有趣有趣!瞧上去今日之事不能輕易了了!

  哪怕這麼多雙眼睛都瞧過來了,徐福也是不慌不忙的,著重念了劉奉常話中的兩個詞,“不過?威脅?”徐福突然輕笑了一聲,奉常寺上下都驚了驚,他們可還沒見過徐福輕笑的時候,乍見徐福消去一臉冰霜,輕笑起來,除了被那抹笑容暈眩了一下以外,他們首先想到的便是,不常笑的人突然笑了,要麼是極開心了,要麼是心頭極為不痛快了。

  “劉太卜口中的話,也未免太過偏向自己了。”徐福面色驟然一冷,再不給劉奉常留面子,冷聲道:“我初入奉常寺時,規規矩矩,不曾得罪於誰,劉奉常卻惡意令身為太史的我,去做茅廁的灑掃,這叫‘不過’?看來在劉奉常眼中,利用手中特權,惡意欺壓他人,也不過是常態了!我若記在心中,便是心胸狹隘了?”

  “這……你……”劉太卜被說得說不出話來。

  這的確是常態,可站在這裡,當著這麼多人,他不能如此說!何況旁邊還站著一位內侍!他若是這樣說了,會不會傳進王上耳中去呢?

  徐福哪會給他喘息的機會,當即便又道:“我初入奉常寺時,劉太卜惡意欺壓我,我可曾責罵過劉太卜?後來我升為典事,可曾故意與劉太卜不對付過?如今奉常寺上下,哦不,如今想來秦國朝中官員,也都知曉我喜好為人相面。我不過是出於習慣,為劉太卜瞧了面相,便將劉太卜的面相據實相告。怎的反倒成了我威脅劉太卜了?那時我不過是個太史令!半點權力也沒有!更尚未得到王上賞識,我如何能威脅堂堂奉常?”

  蘇邑聽罷,冷笑道:“怕是劉太卜搞顛倒了吧!我瞧那時是劉太卜想要威脅徐奉常才是。只是劉太卜未曾想到有一日,徐奉常會接替了他的位置。”蘇邑可不懼劉奉常,從前就不見得將他放在眼中,如今便更是如此。

  被人赤裸裸地揭開心中所想,劉奉常當即便更覺羞窘,一臉怒色,指著蘇邑,“……你……你!”

  徐福這才慢慢道:“劉太卜可還有話說?不如我將當初為劉太卜下的批語,也說出來,同大家分享一番。”

  其他人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他們如今都已知曉徐福那神通的本事,徐福那時究竟說了什麼,能讓劉奉常心中記到現在,他們可都好奇得很啊!

  “你……”劉奉常被氣得喘不上氣來,竟是無法出口堵住徐福的聲音,或者說,劉奉常已經被這一串問責的話給弄昏頭了,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徐福了。

  他又羞又窘,最可怕的是,他發現,徐福說的話,似乎……沒有錯……

  內侍忙道:“不如便請徐奉常說出來吧。”

  有人笑道:“正是,我們也想學習一番,徐奉常的大本事。”

  此時那王柳站在一旁,聽完了全程,心中也如同一把火在灼燒般,羞窘至極。當初將劉奉常叫來的人,可是他啊!若非他與徐福不對付,那劉奉常也不會不由分說,就罰了徐福。如此說來,他也逃不過這個罪責。如今再想一想,便覺得自己當初的作為多麼可笑!再聽劉奉常的辯解,也覺得十分可笑!

  當初他和劉奉常是什麼心思,他們各自都清楚得很,絕不是劉奉常如今裝的那樣無辜。

  “當初我對劉太卜說了一句,褲子還沒套穩,步子可別邁大了。可是如此?”

  這話一出,沒有聽過這話的人,當即便笑出了聲。暗道一句,這徐福的嘴其實也夠損的啊!只是平日裡冷漠示人,看上去不聲不響的,誰在知道這人內里根本不是能受欺負的呢?

  這話在眾人面前被抖開,劉奉常如今哪還有半點面子可言?他有些退縮了,不想要遭受更多的嘲笑和諷刺。但是他已經騎虎難下了,從他開口表達心中不滿開始,他就已經無法後退了。

  蘇邑問徐福:“此話何解?”

  徐福道:“那時劉太卜剛做了奉常不久,又是意外得來了這個位置。我從他的臉上瞧得一清二楚。偏偏他剛當了奉常,便行事肆意,半分穩重也無,那時我便想,被褫奪官位也是遲早的事了,這才出聲提醒劉太卜,不要太過得意忘形,失了奉常應有的氣度。可惜……如今看來,劉太卜是半分也沒將我的話聽進去,反倒如今還倒過來指責我,實在威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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