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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抿了抿嘴角,沒說話。

  既然徐福已經開口了,他就要順著徐福往下走。

  見嬴政也神色漠然,韓非心中更為憋悶,對秦國的憎惡哪裡是一兩句話能概括的?

  “他人有言,難道不應是仔細聆聽,才算有禮有節嗎?韓子怎的這樣便怒了?我所言並非虛言。”徐福一指韓非藏在袖中的手,“韓子抬手看,那掌心之上,有一紋路,主宰人的壽命災病,韓子那條紋路都斷了,這可不僅僅是災病了,這是要丟命了。”

  徐福的話說完,韓非便立即抬起了手掌,不止是他,就連李斯也不自覺地抬起手掌來瞧了瞧。

  嬴政倒是忍住了看手掌的欲望,他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手掌還能看出人的壽命。實在玄妙!

  韓非看了一眼,心中便驚了驚。

  掌紋斷裂,實在不是吉兆!

  但韓非很快鎮靜下來,反問徐福:“徐典事隨口、隨口、之言,我、如何信?”

  徐福真想告訴他,你不僅生命線長得那樣爛,你的事業線婚姻線也很爛啊!

  空有一雙好手,那樣好的底子,卻生生受性格所影響,島紋便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導致他的人生發生了變化。

  不過這也太難說了,若韓非沒有這樣的性子,他還能學得那麼多的東西,成為今天這個著有孤憤的韓非嗎?

  李斯嘆道:“師兄不知徐典事是做什麼的吧?徐典事乃是秦國卜筮之術第一人!”

  徐福嘴角微抽,這比他還會吹牛呢。徐福還真不敢說自己是第一人。

  韓非聽罷,道:“韓非、不、不信卜筮之術,更、不信徐典、典事看一眼,便、知韓非的、生死。”

  徐福也不生氣,淡淡道:“韓子等會兒回驛館的路上可要小心了……”

  李斯的心猛地懸了起來。

  這是要上威脅了?

  徐福卻慢悠悠地說出了後半句,“小心暈倒在路上。”屆時你自然知道,我耍沒耍你。

  韓非僵著臉,道:“多、多謝告誡。”

  徐福轉頭看向嬴政,道:“王上,我瞧今日也不必令韓子即刻給出答案,這等大事,還是讓韓子好生思索一二吧。”

  嬴政點頭應了。

  徐福很自然地回到位置上,將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嬴政和李斯,“韓子大才,不如借今日,讓我也一仰風采?”

  嬴政知道徐福此刻肯定是拿他們當精彩的猴戲看。

  嬴政心中嘆了口氣,卻是不自覺地縱容了,道:“寡人曾閱韓子之書,有幾處,欲與韓子討教一番……”

  話題自然而然地便被牽引到學術上去了。

  難得有人願與韓非討論他著的書,韓非暗暗咬牙,還是沒能抵擋得住這股誘惑,便與嬴政談論了起來。

  他們交談時,徐福雖然聽不大明白,但並不妨礙他欣賞二人的卓越風采。

  嬴政眼光之遠更甚韓非。

  嬴政欠缺的便是,他久居宮中,自然不知許多民間事。而韓非的很多理論,都是因地制宜制定而來,二人相結合,談論起來也是難得快意。中間又有個聰明人李斯,插上一二,都各有所獲。

  本可以做最契合的君臣。

  徐福心中感嘆一聲。

  不知不覺,便到了酉時。

  徐福有些餓了,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嬴政注意到他手上的動作,當即便道:“時辰已晚,來人,送韓子出宮。”

  李斯起身道:“王上,我同師兄一起便是。”

  “嗯,去吧。”

  韓非還有些意猶未盡,但一看到嬴政的面容,心中便又生出了幾分糾結。他冷著臉起身,同李斯快步離去。

  這時韓非早已將徐福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同李斯走在出宮的路上,李斯猶豫地出聲,“師兄……”

  “你、你不必、勸我。”韓非沉聲道,說罷還加快了腳步。誰知道他剛疾步走了沒兩步,身子就晃了晃。

  初時李斯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

  一,二,三,韓非砰然倒地。

  李斯:……

  這頭嬴政同徐福一起離開大殿去用膳。

  嬴政有些好奇,“韓非當真活不長了?”若是活不長了,那他也不消與韓非計較了。只是可惜了,沒了如此人才。

  “嗯,手相如此,應當不會出錯。”徐福說罷,心中暗道,說不定就是你動的手。

  嬴政點頭,又問:“你說他在出宮路上,要小心些別暈倒了,這是如何算出來的?看面相看手相也能算出來?”

  徐福嘴角浮現了點兒笑意。

  看見他臉上的笑意,嬴政還覺得有些驚奇。

  這是……壞笑?

  嬴政驟然見到徐福全然不同的一面,心中有了些新鮮的感受。

  “這當然是算不出來的。”徐福道。

  “那你還與他說這些話?你是誆他的?”嬴政微微挑眉。

  “不是誆,是合理推測。”徐福頓了頓,這才道出依據來,“我同李斯到驛館去時,正巧看見下人將涼了的飯菜撤下去。秦國與韓國飲食習慣有所不同,何況旅途勞累、心中藏事的韓非,定然更吃不了多少食物。如此幾天下來,他臉色發白,精神偏於萎靡,後又隨我們進宮來。他見到王上之後,必然心有提防,整個人都會處於緊繃的狀態,消耗過大,但供給的能量又不足。一個下午又水米未進,等他再往外走,多走上一會兒,身體乏累,不暈倒那才是奇怪。”

  其實就是低血糖症狀犯了。

  徐福的話中雖然有些詞句嬴政並未聽明白,不過他還是能聽懂徐福表達的意思。

  韓非會如此,便與去年蜡祭之後徐福暈倒是一樣的。

  嬴政笑道:“如此還不算誆人?你且說說,以前可曾如此誆過寡人?”

  徐福微微偏過頭來,目光正直,“我怎敢誆王上?自是從未有過的。”

  “是嗎?”嬴政也只是隨口調笑一句,自然不會深究,哪怕徐福真的誆了他,他也不虧。“韓非若真暈倒了,自然便信你之言了。屆時你要救他性命?”

  “不是若,是定然會!”徐福很相信自己的判斷,一口肯定道。他頓了頓,才又道:“救與不救,全看心情了。”

  若是韓非說的話不討喜,又一個勁兒地向著韓國,那他還救什麼?他若是救韓非,那不就是在給嬴政添堵嗎?

  二人一路又閒聊了幾句,略過不提。

  那韓非暈倒後,是被李斯帶回驛館的,等他醒來時,床邊只見大夫,卻不見李斯的蹤影了。

  韓非心中泛著涼意,甚至一時間還有些茫然彷徨。

  他不得不正視起那徐典事口中所言。

  說他暈倒,他便真的暈倒了,那說他命不久矣,如此看來,他也真的活不長久了?

  沒想到他韓非的一生,竟然是這樣短!

  他還沒來及施展畢生所學,他還未能見到韓國昌盛,他還未能以自身之能造福百姓……

  英雄暮年,尚且百般惋惜不舍,何況韓非正值壯年時,心中如何會沒有悲憤不甘?

  徐福一句話就讓韓非失了眠,他滿腦子都是韓國今後何去何從,秦王真的會放過韓國?如此想了一夜,韓非等著秦王傳他入宮。他要再見一面那徐典事。若是真的沒有多少剩下的日子了,他便將所著的書簡,都交於李斯,也交於手下人一份,令他們帶回韓國。

  若韓王仍舊對他著的書看不上眼,那也是天意了。

  或許他死後,他的畢生心血能在秦王手中得到施展。

  何其諷刺?

  韓非苦笑一聲,坐在桌案前,等了許久,又等了許久,再等了許久……卻壓根沒有人來請他。

  韓非怔了怔,心中頓時說不出的堵得難受。

  ·

  慢慢走進深巷,頭上還頂著大雪,不多時,徐福就披了一身的白。

  他身後跟著那小內侍,小內侍瞧著雪越發地大了,不由得皺了皺眉,擔憂地問道:“徐典事可覺得身上發涼?”

  “無事,不冷。”徐福頓住了腳步。

  小內侍忙上前敲了敲門,門一開,裡頭探出個腦袋來。

  “先生可來了!”蒹葭鬆了一口氣。

  小內侍忙上前將門完全推開,徐福走了進去,見蒹葭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身雪白,整張臉都陷進了大帽子裡,一身銳氣全沒了。

  徐福跟著蒹葭往裡走去,就見龍陽君還是穿著他那一身女裝,慢悠悠地往嘴裡送著食物。

  這時徐福剛散值從奉常寺出來。

  酉時,也正是用晚膳的時候。

  龍陽君見徐福進來了,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道:“請先生一次實在不易。”

  最近徐福都很少往奉常寺去,龍陽君又不能請人請到王宮裡去,只能天天命人去奉常寺外等著。好不容易才將徐福等著了。

  “辛苦龍陽君了。”徐福當即認錯。

  龍陽君擦了擦手,請徐福坐下。

  蒹葭面色有點臭。顯然對於龍陽君將自己當做主人的行為,十分不滿意。

  “先生托我盯的那人,已經從莊子裡離去了。就在幾天前,被一男子接走的。剩下的就實在不知了。”

  “如此已經足夠了。”徐福心中放下了一塊石頭。鄭妃若不是自願,那嬴政派去的人定然會將那男子抓住。而現在鄭妃能和那男子離開,說明便是認識之人。不管是不是尉繚口中的師兄姜游,至少也是鄭妃自己選擇的人。如此算來,也應當是實現了她的所求。

  他沒算錯!

  這樣的滋味實在太好了。

  龍陽君突然出聲道:“聽聞韓非來咸陽了?”

  “是。”

  龍陽君搖頭,道:“韓非此人我是打過交道的,說難聽一些,他有個頑固的腦子。他縱使來了秦國,也不會甘願輔助秦王的。”

  “一身才學啊,總要試試能不能留住。”

  “我想是不必試了。”龍陽君臉上露出點兒笑意來,“最好的方式,就是殺了他。韓國沒了韓非,以後也出不了第二個韓非了,早晚要亡。”

  徐福沒想到龍陽君將話說得這樣乾脆,他頓了頓,反問龍陽君:“那龍陽君呢?”

  龍陽君一怔,笑道:“哈哈,已是秦國人。”

  徐福心道,魏王聽見這話得氣死吧。

  若是那時魏王不對他起了色心,他還不一定見到聞名諸國的龍陽君,自然後來龍陽君也就不會被他拐跑了。魏王還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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