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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早就預料到了?徐福忍不住多看了龍陽君一眼。

  他年紀比李斯更為年長,果然也比李斯更老狐狸。

  說是他們將龍陽君拐跑,還不如說是龍陽君另有謀算呢。

  李斯也深深地看了龍陽君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不論如何,徐福要求的鼎已經尋到了下落,李斯所求的錢財也拿到手了,李斯帶上王柳前去,拿下一人後,他們一行人便又匆匆離開了韓國境內。

  徐福未曾想到這一路會這般風平浪靜,比起處處險阻的蜀地,魏國與韓國之行,竟是如此順利。

  他們還在路途上的時候,那頭魏國派出的使臣已經抵達秦國了。

  ·

  “拜見秦王。”

  從前魏國官員未必能將秦王看在眼中,但如今地位不同了,而那使臣又與李斯有了約定,此時見了秦王,便熱切了許多。使臣抬起頭來,瞧了一眼秦王,卻發覺這位秦王竟是比起從前的秦王,看上去更為威嚴。

  使臣不自覺地腿軟了一些,魏王特地囑咐他的那些話,頓時都被他折中一下,用委婉的口吻說了出來。

  而此時坐在高位之上的嬴政,面色微冷,口吻冷厲,“寡人還未詢問魏國,如此對待寡人派去的使臣。”

  柏舟和甘棠二人回來之後,一五一十地講給了嬴政聽,嬴政聽完之後,沒想著先把魏王捏死就不錯了,現在魏王還要撩到他跟前來。那魏王多大的膽子,才敢與他嬴政搶人?

  魏王如今看起來對秦國十分尊敬,但從魏王之舉動,嬴政便能知曉,那魏王還是未將秦國放在眼中。

  不然他怎麼敢對秦國使臣下手?

  當真是蠢得色慾將心竅都迷了嗎?

  那魏國使臣禁不住嬴政嚇唬,不消嬴政多說上幾句話,便立時認慫了,忙跪地道:“我定將秦王的意思轉達魏王。”

  “帶他下去。”嬴政臉色陰沉地下了令。

  那魏國使臣打了個哆嗦,心道不是說的好好的嗎?那秦王總不至於宰了他吧?

  秦國在他國眼中向來是野蠻又好戰的形象,那魏國使臣不免心生惶恐,見那高大的內侍上前來將自己送了出去,被夾在中間的魏國使臣還抖了抖。

  嬴政冷冷地看著人被帶下去,手中的筆刀險些在桌案上戳個洞出來。

  若不是柏舟早已交代過這人被李斯拉攏了,他必然也會給這使臣一個教訓。

  魏王做下的錯事,總是要還的。

  那六國還當他大秦是昔日那個秦國嗎?

  嬴政擱下手中筆刀,將柏舟叫到跟前來,“你說徐福身邊跟有一人,那人是誰?與寡人細細說說。”比起與魏國來的軟蛋使臣說話,嬴政自然更樂於向柏舟問起徐福的近況。

  柏舟隱約知道龍陽君的身份,但卻不敢說,於是只能含糊地道:“那人生得極為美貌,五官嫵媚,身材高大,從魏王宮中出來的……”

  哪怕柏舟不說,嬴政也已經猜到對方身份了。

  如果只是使臣匆匆離去,哪會讓魏王派人前來?必然是魏王被重重打了臉,覺得羞惱無比,這才命人前來與他討個公道。

  只是……嬴政冷笑一聲。徐福做下的事,不論對錯,那魏王也不可能從他這裡討到公道。

  “那人可是龍陽君?”嬴政淡淡問道。

  見嬴政面色如常,柏舟心底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才點頭道:“正是。”

  “魏王倚重的龍陽君……”嬴政低聲念道。

  柏舟的心不自覺地緊了緊,王上不會因此而發怒吧?

  但下一刻,他卻聽嬴政大笑道:“哈哈哈……徐福敢將龍陽君拐到秦國來,也是魄力非凡了,無怪魏王跳腳。”

  柏舟:……

  他怎麼覺得……有一種……不管徐先生搗了什麼亂,王上都一臉驕傲且自豪在後面收拾爛攤子的感覺呢?

  是他的錯覺吧?

  王上如此英明神武,此舉應當是有深意的,說不定便是覺得那龍陽君才華非凡,納入秦國也是一件快事……

  不過嬴政雖然嘴上如此說,但暗地裡還是要多做些準備,免得徐福將事情鬧大發了。

  嬴政做了一番部署之後,便忍不住問柏舟:“徐福何時去的韓國?幾日方能歸來?”

  柏舟愣了愣,“……少說應當是一個月吧。”相處這段時間,柏舟也清楚了徐福的脾氣,只要事情完成之後,在歸途上,徐福必然會是慢悠悠的,還會特意去欣賞一番別國風情。

  ……少說……一個月……

  嬴政覺得這個消息比聽見徐福帶了個龍陽君回來,帶給他的衝擊大多了。

  嬴政起身往殿外走去。

  趙高忙跟上去,“王上……”

  嬴政輕聲道:“寡人無食慾啊。”

  趙高皺了皺臉,想了個損法子出來,“不若請幾位舞姬前來……”

  嬴政連聽也未聽完,便打斷了他:“不必,那昌平君平叛平得如何了?將那奏報取來與寡人。”

  趙高頓時就將所有的話都咽了進去,心中對於徐福地位的審估,又暗暗拔上了一個台階。不過趙高此刻心中想的更多的是,這徐典事不會成為又一個龍陽君吧……

  趙高並不樂於見到。

  他低下頭,快步轉身去取奏報,將腦子裡思緒統統掩埋了起來。

  ·

  午時。

  用過一些飯食的徐福等人,駕著馬車行在荒蕪的道上。

  眼看著便要到韓國與秦國接壤的邊境處了,道路卻被阻斷了,那路上被巨石擋了去路,馬車過不去,周圍城鎮定然有能前來修路之人,但不知要等上許久。徐福等人也不可能將馬車丟棄在韓國境內,馬車內有太多違制的東西,有心人看一看,便能猜到是秦國官員來韓國跑了一圈兒。

  如此低調前來,那能不引人猜測嗎?

  於是一行人只能另闢蹊徑,選了條更為寬闊,但也更為荒蕪的道路。

  那條道就隱藏在路旁的林子之後,他們也不知前方在何處,但總歸是一個方向,總能回到秦國去的。

  但他們走了許久,也不見人煙,如今春季已過,入夏時分,金烏當空,免不了讓人生出幾分煩躁來。

  徐福只能暗自感嘆,他立的flag,打臉這麼快!不久之前還想著魏韓之行極為順利,如今便生出些不順來了。不過月滿則虧,事情完成得如此圓滿,會有些麻煩事出現,那才是正常的。

  龍陽君掀起車簾往外瞥了一眼,“不能再往前了。”

  桑中也點了點頭,難得沒反駁龍陽君的話,“前面瞧上去不對勁。”

  徐福倒是出奇的淡定,“出行遇巨石阻路,不祥徵兆。不過也沒什麼好怕的,往前走便是。”這種徵兆代表,躲是躲不開的,繞過那巨石後,便難尋前路,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迎難而上才是最後解決的方式。

  龍陽君愣了愣,未曾想到徐福會如此說,龍陽君有自己的自信,他免不了笑道:“使臣如此篤定?往前走若是遇禍該如何?”說完,他頓了頓,又道:“使臣的模樣,倒像是真的通卜筮之術一般。”

  桑中嘴角微抽。心道,在你面前的使臣,他不僅通卜筮之術,還能算得極為準確精妙啊!

  桑中和蒹葭二人自然是聽徐福的,駕車的是他們,如今徐福發話,當然就繼續往前走。

  “馬未必撐得住。”王柳坐在另一馬車上,探出頭來,微微皺眉道。

  他說的倒也是實話。

  他們一路奔波,人是休息好了,馬卻未必休息好了,而且來到韓國境內,容易水土不服的不止人,馬兒也會。如今金烏當空,馬兒會疲倦也是極為正常的。

  “沒事,我們就快停下了。”徐福還是一如既往的神棍口吻。

  龍陽君心中好奇,想要知曉徐福何來如此篤定的底氣,便也不說話了。

  馬車往前行了一段路,徐福突然出聲,“停一停。”

  眾人怔了怔,正要問出心中不解,卻就見前方的林子裡鑽出了一行人來。

  那行人在大白天,卻還手持火把,將自己渾身抹得漆黑,有些像是蜡祭禮上那些跳舞的人的打扮。

  龍陽君更好奇了,“使臣的意思是,有人來,我們便不必往前走了?”

  徐福點了點頭,目光緊緊黏在那行人的身上。

  其實他能看出有人來,跟相術並無關係,其中關係在於觀察入微罷了。前方林子忽然有不少鳥兒撲騰著翅膀飛開,要麼是巨型動物在其中穿行,要麼就是有人在其中行走。但是這邊哪來的巨型動物?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人了。只要有人出現,他們也能歇一歇,問個路,尋個準確的方向,或者尋個落腳的地方了。

  只是徐福沒想到,出來的人打扮這樣怪異。

  “先別動。”

  “往後撤!”

  徐福和龍陽君說了兩句全然不同的話。

  二人不免對視了一眼。

  他們當然都覺得這行人打扮怪異,不能與之衝撞,若是碰上蠻不講理,又語言不通的人,說不定今天便有大麻煩。

  徐福遲疑了一會兒,如今撤退已然來不及了,撤回去還是要被巨石擋過來,但是往上沖也不是個好的選擇。

  “到一邊等著。”徐福道。

  龍陽君不由得問道:“使臣不會覺得畏懼嗎?”

  徐福膽子的確很大,他搖了搖頭,“無憂便無怖。”

  龍陽君點頭笑道:“那我便信使臣一回。”

  徐福掃了他一眼,“如今同在一處,龍陽君不信也得信。”

  其實處理這樣的突發事件,徐福也較為駕輕就熟了。這些人看上去像是要去舉行什麼祭祀活動,這樣與封建迷信扯上關係的活動,徐福這個從小與之打交道的神棍,還不能解決嗎?

  那行人注意到了徐福等人,目光兇惡地掃了過來,其中有一人,快步走過來,舉著手中鐮刀,問道:“什麼人?”

  徐福鬆了一口氣,雖然帶著濃重的口音,不過好歹能聽明白說的是什麼。

  徐福那張臉具有極高的欺騙性,他探出頭去,淡淡解釋道:“我等不慎走錯了路,煩請指個路,多謝。”

  “你們要去哪裡?”

  “韓國邊境。”

  “穿過這片林子,你們小心些,不要破壞了林子。”那人雖然面容凶煞,但也還是認真回答了徐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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