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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平君呆住了,臉上的肌肉動了動,半天沒能扯出一個正常的表情來。

  他沒想到嬴政如此不給他面子,當著這麼多宮人便斥責了起來。

  昌平君卻也不想想,他稱病不朝,一面卻又跑到華陽太后跟前來,又哪裡是給嬴政面子了?既然都不給面子,那嬴政也就下手毫不客氣狠狠打臉了。

  有內侍上前來請昌平君出去,昌平君只得灰溜溜地離開。

  而過了一日之後,昌平君故意在太后跟前哭訴,令華陽太后病重一事也傳遍了咸陽城。

  昌平君的威望很快便大不如往昔了。

  以前昌平君還能笑傲朝堂,那時不過是因為嬴政年幼,手無大權,但那時昌平君也要畏懼呂不韋和嫪毐三分,如今這兩人沒了,昌平君便一時失了警惕,可勁兒地作起來,卻不曾想,這秦國百姓,自然是擁護秦國王室的,難不成還來維護他這個楚國王室嗎?

  此事一出,甚至還有人隱隱懷疑昌平君是否身懷陰謀,是為楚國圖謀之。昌平君曾經的功績倒是就這樣被抹消了。

  若僅僅只是大臣們心有不滿,也不會至此,不過是百姓間有傳聞,漸漸地,咸陽城中便有昌平君的流言四起,借百姓之力,消昌平君往日費力經營下來的好模樣,輕而易舉。

  昌平君回去後便消停了下來,他也知道,前幾日嬴政不言不語,並非是心虛便讓了他,而是並不想理會他。昌平君暗自咬牙。若不是無意中將太后氣暈了,他何至於此?本來他應當是理由充分,可以一舉將嬴政維護著的徐福,先從他懷中拉出來的。

  昌平君想到徐福便覺得暗恨不已。

  同去蜀地,回來的卻只有他一人,如何不令人憎恨?

  ……

  徐福不知昌平君又在背後如何算計自己,見昌平君消停了,他便按時往奉常寺而去了。

  侯生終於在奉常寺中等到他,只是如今二人處理事務的地點不同了,也很難遇上,徐福沒事也不會主動去尋侯生,看著那張刻板的臉,並不愉快啊。

  處理完當日事務,侯生欲來尋徐福,卻又撲了個空。

  “今日宴請,不知徐典事可有空暇?”蘇邑同徐福一邊並肩往奉常寺外走,一邊問道。

  蘇邑已經向他說過好幾次,總不能次次都推拒,關係不錯,來往也應該更多一些。徐福沒再猶豫,直接點頭應了。待他從奉常寺走出來後,正要告知內侍,他今日不回咸陽宮。那內侍卻已經笑眯眯地道:“正好,不如便由奴婢送二位過去吧。”

  蘇邑還從未坐過宮中的馬車,同徐福坐上去之後,還忍不住皺眉,道:“我與徐典事一同坐了,應當不會有事吧?”

  “能有何事?”徐福出聲寬慰了一句,“無事的。”

  徐福也算是看出蘇邑忠厚的本質了,乍一看覺得他這人不好相處,但是實際上,最適合同他做朋友的便是蘇邑了。蘇邑出身不低,又是堅決擁護秦王政的人,蘇邑脾氣不冷不熱,偶爾會較真固執一下,對待友人真誠,不熱衷於出風頭。

  細細數上一遍,竟然是渾身的優點,與他極為契合。

  至少從政治立場來說,他們都是秦王派。

  徐福和蘇邑前腳一走,後面王柳也撲了個空。

  徐福到了蘇邑府上,蘇邑府中空蕩,只有來往下人。

  “正值春日,家中親人時常出門遊玩……”蘇邑解釋道,隨後便引著徐福進門去了。

  待落座之後,下人們很快送上了飯食。

  蘇邑問道:“徐典事可知,今日朝堂之上,王上下令搜尋其餘六國在秦國中做官的人,尋到後便驅逐出秦國……”

  徐福覺得這段聽起來有些耳熟,似乎也是歷史書上曾提到過的一部分。

  那蘇邑接著道:“也不知是否因昌平君之事……”蘇邑說到這裡便不再往下了。再往下,有的話輪不到他這個位置的人來閒談。

  驅逐六國之人?

  徐福首先想到的卻是侯生,侯生不就便是從韓國而來嗎?不會明日侯生便被驅逐離去吧?那他們之間的賭約難道便要就此作廢?

  蘇邑不知徐福心中所想,此次徐福與侯生定下約定,奉常寺中再無旁人知曉。他們之間的約定,並非為了讓對方掩面盡失。平常心來看待,便不過是互相切磋罷了。

  “我有一友,改日欲引薦給徐典事……”蘇邑並不擅長推薦自己的朋友,說到一半便頓住了,大約是覺得有些羞赧。

  不過蘇邑那張麵皮,是看不出個羞赧的表情來了。

  “好啊。”徐福應得很快。蘇邑的朋友,應當也不是什麼品德低下之人。

  在這個時代,友人互相引薦,應當是極為常見的事,徐福沒必要拒絕。

  蘇邑點頭微笑,一邊同徐福用飯食,一邊閒聊幾句,都是些零零碎碎的話,甚至還問到了徐福喜歡什麼食物,可喜歡花卉等奇怪的問題……要不是蘇邑那張臉看上去半點表情變化也沒有,徐福都要懷疑他,這是要和自己相親嗎?突然間關心這些做什麼?

  徐福並未將蘇邑的行為舉動聯繫到後世的追星族上去。

  想一想,那些米分絲追偶像的時候,不也便是如此嗎?

  用過飯後,蘇邑便親自將徐福送到門外,還從袖中掏出了一竹簡來,道:“與我無益,贈與典事,方能得用。”

  沒想到蹭了頓飯,還能順走一竹簡,當即打開竹簡有些無禮,徐福便將竹簡收起,與蘇邑道別,上了馬車。馬車行在街道上,行至一小攤旁的時候,徐福不由得叫了停。

  王宮之中食物雖好,卻也比不得上輩子的眾多美食,徐福驟然聞見鼻間傳來香氣,便掀起車簾,令內侍前往買一些小食。

  內侍早被嬴政囑咐過,無論徐福有何吩咐,遵從便是。

  於是內侍上前買食物,而徐福掀著車簾往外瞧。

  等那內侍買回來,徐福才看清原來只是烤餅,也不知那攤主如何做的,倒是帶著股濃郁的香氣。徐福並不打算留點給嬴政。

  秦始皇總不會吃這樣的路邊小吃吧?

  徐福攤開烤餅便放入了口中。

  而那內侍還暗自想著,徐典事買了烤餅……難不成餵狗?

  那內侍全然沒想到,徐福長了一張高潔出塵的臉,卻有一顆食人間煙火接地氣的心。

  馬車重新轉動起來朝前行去,只是沒一會兒,徐福便在車廂中聽見,後面似乎有人叫,“等一等……等一等……”

  是在叫他們嗎?徐福正疑惑時,內侍就將馬車停住了。

  內侍掀起車簾,道:“徐典事,外面有人喚你。”

  “誰?”徐福探出頭去,卻見一容貌俊逸的年輕男子,疾步行來,目光盯著的方向,正是他。

  待那年輕男子走近了,他一拱手,彬彬有禮地問道:“閣下可是徐典事?”

  徐福並未點頭,他打量了那年輕男子一番,確認自己並未見過他,不由問道:“閣下是?”

  那人隨即笑道,眉目間溢著一股書卷氣,令人望之舒適,“在下曾於蜡祭時見過徐典事風采,至今難忘。”

  徐福心中閃過驚訝之色,難道還是他的米分絲不成?

  “可有何事?”徐福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只能保守地問了這樣一句話。

  “斯想求徐典事為斯卜一卦。”男子遙遙一拜,恭敬道,語氣中的期待與尊崇恰到好處。

  “你讓我為你卜卦?”徐福更驚訝了,看來這人是做了充足的準備,不僅知道他是誰,還找上門來,大著膽子請他卜卦啊。

  若是換做奉常寺中其他太卜,說不準還會將男子臭罵一頓趕走,不過徐福並不覺為名不見經傳的人,算上一卦便是如何丟臉之事了。

  徐福腦中閃過了他同侯生的賭約,不由得來了興致,仔細打量起了男子的面容,心中暗暗有了個想法。

  卜一人的未來。

  不如便選此人?

  徐福放下車簾,吩咐道:“拐到巷中去再敘。”

  內侍點頭,忙驅動馬車到旁邊的巷子中去了,男子見狀,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一些。

  等進了巷子,徐福這才從馬車上下來,請李斯走近一些。

  男子未想到徐福當真這樣好說話,說卜卦便真的為他卜卦,他掩下眉間的驚愕之色,又朝徐福一拜,“多謝徐典事。”

  “你要我為你算什麼卦?”徐福的目光一邊在他臉上梭巡,一邊問道。

  男子不卑不亢地接受著他的打量,道:“斯曾為他國小吏,後求學於老師荀卿,再輾轉來到秦國。斯所求,不過是能施展一番抱負。斯卻遲遲未能得償所願。斯不知,莫非註定得不到所求嗎?斯便請徐典事為斯卜一卦,求前程。”

  徐福收起目光,淡淡道:“觀閣下口鼻耳目,唇薄,嘴紋長,能言善辯之相,閣下一張嘴,應當能敵千軍萬馬了。”

  男子驚愕了一瞬,隨後笑道:“典事說笑,斯怎麼敢與千軍萬馬相比?”

  徐福並不理他,繼續往下道:“鼻直,為人固執,心中堅毅,我看閣下哪怕眼下不能得所求,卻也並不會因此而輕言放棄。”

  男子笑了笑,臉上無半點故作悲苦卻被識破的尷尬之色。

  “雙目清鑠沉穩,能隱忍,能成大事。”

  男子又笑了。

  能成大神,聽上去就像是街頭術士糊弄人的一般,但男子卻很清楚,面前的人不可能糊弄人。他的心在胸腔之中砰砰作響,男子難得有了絲緊張。

  而徐福卻淡淡地補了後半句,“然,眼尾狹窄,心胸不如表面之寬,易入歧途,行事能下狠心。”

  這句話可不算褒義。

  男子的臉色微微變了,不過面上還是維持著笑容,一副要聽徐福繼續往下說的模樣。

  “眉,形完整,卻稀疏,兜不住氣勢,晚年易有大起大落的波折。”

  “耳,瘦,耳垂豐,福相。”

  “三停五嶽,平步青雲之相。”

  “腰背挺直,氣質軒昂,貴氣之相。”

  ……

  男子慢慢地鬆了一口氣,深怕徐福再說出方才那樣的批語。

  最後徐福的目光落在了男子的眉心處,那裡主命宮,徐福道:“命宮,微微凸起,是為豐厚之相。”徐福頓了頓,“紫微星宮有動盪……”

  徐福說到一半突然不說了。

  那男子胃口被吊到此處,哪裡能忍著不問,就是再沉穩的人,也不得不出聲追問道:“那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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