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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什麼太后?徐福愣了下,才想到內侍口中的太后,應當是那位與熊家有幾分聯繫的華陽太后。

  嬴政洗漱淨手過後,才帶人往華陽太后的宮中去了。

  走時,嬴政囑咐了徐福一句,“勿要離宮。”

  “為何不能離宮?”見趙高站在殿中,徐福便問起了趙高。

  趙高笑了笑,不急不忙道:“熊義公子身死,昌平君心有不滿,如今徐先生做了典事,難免那昌平君不講理,非要找徐先生的麻煩。”

  這是擔心他被遷怒?

  徐福點頭,“那我便暫時不去奉常寺了。”左右奉常寺中也無事,何況他翹班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徐福突然頓住了。

  不……他似乎忘記了自己與侯生的約定!

  徐福不得不又叫住趙高,“勞煩為我叫個小內侍來,我需要請他辦一件事。”

  雖然徐福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但趙高知曉,比起待人尊重,誰也比不過徐福。雖然他口氣冷淡,但說出來的話,卻總是令人覺得熨帖,忍不住為之付出全力來完成他交代的事。

  趙高叫了內侍過來,徐福忙讓那內侍去找侯生道歉。

  趙高聽見侯生這名字,驚訝道:“是他?他與徐先生有約定?”

  徐福點頭,問:“怎麼?”

  “此人難纏,若是與徐先生起了齟齬,徐先生萬萬不要埋於心中,王上定能為徐先生討個公道的。”趙高不動聲色地給嬴政臉上貼金。

  徐福搖頭,“侯太卜也不能做出什麼來……”

  趙高卻是點到即止,不再多話徒惹徐福厭煩。

  入夜後,徐福洗漱一番,更了衣上了床榻,卻久久未能等到嬴政歸來。

  難道華陽太后那邊實在不太好了?

  徐福心中不自覺地擔憂了幾分。

  若是從前,躺在床榻上他便滿腦子都是睏倦了,哪裡還會分出點來為嬴政思量半分?如今他的心思早已發生了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變化。

  等得有些煩躁的徐福強迫自己閉上雙眼,總算睡著了。

  第二日他醒來後,卻也沒能見到嬴政的身影,宮人伺候著他更衣洗漱用飯食。徐福正思索著自己要做何事來打發時間時,便有內侍進來,低聲道:“昨日徐典事入了睡,便不敢前來打擾徐典事。那侯太卜有一物要交給徐典事。”

  說著那內侍從袖中掏出了一竹簡來。

  徐福攤開竹簡來一看,見上面刻著幾句話,大意便是,侯生要與他玩一把大的,他們不占卜天氣,不占卜國家禍福,他們只隨意尋上一人,占卜那人的將來,待到數年之後,給那人的批語若是應驗了,那屆時,輸的人也要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幾十年……

  倒是比王柳更有耐心。

  果然是要玩一把大的嗎?

  徐福來了興致。

  從來到秦國後,他認真相過面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秦始皇。如今看來,恰好他還可以再尋一人來,仔細研究一番面相。

  是瞧胡亥的呢?還是瞧扶蘇的呢?

  然而他早已知曉胡亥與扶蘇的命運,那趙高……他雖然記得不清,但也知曉一二,說來沒甚意思。

  還有誰呢?徐福暫時想不起來,不如哪一日在街頭隨便遇上一人,便就挑那人好了。

  徐福越想越覺得有些摩拳擦掌。

  從蜀地回來後,正巧他也休養好了,如今正是測試相面水平的時候。

  徐福在王宮之中有些待不住了,但是嬴政未回來,他並不想一點面子也不給秦始皇,撩起衣袍就走人。那豈不是沒將秦始皇放在眼中嗎?如今他這個最大的後門還沒怎麼開,便將秦始皇惹怒了,那多不划算。

  徐福按捺住滿腔躁動,乾脆到偏殿去逗弄小胡亥了,伴隨著扶蘇的朗朗背誦聲,時間倒也不知覺地過去了。

  待到用晚膳時,徐福終於聽見有內侍高喊一聲,“王上!”

  只見嬴政疾步跨進門來,不多時便走到了徐福的身旁,徐福抬起頭來,眼裡還沒流露出點心疼來,假裝安撫一下秦始皇,他便陡然發覺,秦始皇臉上並沒有他想像中的悲苦煩惱之色,相反的——

  面前的嬴政神采奕奕,眼眸含笑,嘴角也微微上揚。

  他大手一揮,道:“將寡人搜尋來的物事帶上來。”

  有內侍應了一聲,連忙躬身將一些東西倒在了徐福的跟前,徐福定睛一看,卻是愣住了,奇形怪狀的糙藥,顏色詭異的石頭,還有殷紅的硃砂,以及一些古時的竹簡,其中一隻竹簡上還隱隱能瞥見二字:煉丹。

  徐福呆了呆。

  嬴政道:“你不是要用那鼎來煉丹嗎?寡人便為你搜尋來了這些物事,若覺得不夠好,寡人便再令人去搜尋。”

  徐福愣住了。

  他……他只是隨口說著玩兒的啊……

  忽悠了秦始皇會被做成兵馬俑嗎?

  徐福原本要說出口的真相,就這樣堵了回去。

  罷了,連神棍都做了,煉丹有何不能做的?裝模作樣一番,那鼎也算派上用場了。只要他不將那些丹藥給人吃便好。

  當然,徐福也並不認為自己能煉出什麼丹來。

  扶蘇窺見桌案前的物事,驚嘆道:“老師博學,竟還會煉藥之術。”

  徐福裝得淡定不驚,他拾起竹簡隨手翻了翻,然後便放了回去,“收起來吧。”

  內侍忙將這些東西收了起來,卻是就放在了嬴政的寢宮之中,儼然已經默認,徐福住的地兒,就是這裡了。

  徐福這才有空問那華陽太后,“王上,華陽太后如何了?”

  嬴政並沒有被打探的不悅,他在徐福身旁跽坐下來,道:“太后年邁,如今大病乃常事,只是昌平君想要在此事上做點文章,為他那兒子向寡人討個公道。”

  “熊義當真死了?”徐福將那熊義忘了個乾淨,並不知為何他們離開郡守府時,便不見了他的蹤影。

  “死了。”嬴政頓了頓,“蒹葭看著他死的。”

  蒹葭?

  想到他那張秀美如名字般的臉龐,徐福有些想像不能,這樣一人,如何下手殺人。

  “昌平君想要如何討公道?”

  嬴政陰沉沉地道:“昌平君向太后說,你與熊義同行,不管如何,你都脫不了關係。”他其實已經挑了好話來說了,要知道那昌平君當時說的話更為難聽。言語間竟是指責徐福用美色禍了他的兒子,害了他兒子的性命,陳會有錯,徐福也有錯!

  徐福也應當被下獄!

  嬴政心中更加陰沉。

  那昌平君如何想的,他如何不知?

  不過是拼了命地想要掙扎著再拖個人下水,平一平心頭之恨罷了?

  嬴政越想越加惱火。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昌平君早晚得死!

  作者有話要說:

  放一段史記資料:三十二年(前215),派韓終、侯公、石生去尋找仙人不死之藥。

  第68章

  徐福並不驚訝,厚顏無恥之人總是能無底線地刷新你的認知,昌平君死了最為寵愛的兒子,如今不遷怒才奇怪。

  “他想讓我給熊義送一條命去?還是想如何?”徐福不緊不慢地問。

  嬴政卻並未回答徐福這個問題,他轉而道:“昌平君想要,也得看寡人給不給。”嬴政的口吻一如方才講述時的平淡,只是與嬴政相處多日,徐福哪會聽不出他話中的陰冷意味。

  莫名覺得還挺霸氣的……

  徐福移開目光。

  嬴政也沒再提起昌平君,這樣的人提起來也不過是令人心煩罷了。

  而徐福絲毫不擔憂自身安危,是因為給足了嬴政信任,如果還有人能將他從秦始皇眼皮子底下弄死了……哦,一般沒有這個如果,有這個如果的,最後都被秦始皇以不同的死法給搞死了。

  只是不知侯生那裡……

  若是過幾日昌平君依舊不肯消停,他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咸陽宮中,最後還是要出去的,屆時便去完成他同侯生的賭約,這幾日,侯生應當是等得起的吧……

  徐福不知,侯生在奉常寺左右也見不到徐福的身影,心中頓時憋悶不已。就如同他做了完全的準備,續集全力,最後卻一拳揍在了棉花上。

  ……

  嬴政日日都要前去看望華陽太后,時間自然便被耽擱了。如此過了幾日,那昌平君稱病不朝,卻日日在咸陽宮外向嬴政哭訴,胡攪蠻纏一通,滿口都是他意外死去的兒子,光看模樣,還真是聞著傷心。熊義身死,昌平君惱恨固然是有的,卻全然沒有這般厲害,他心中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應對嬴政,如何從嬴政這裡討回好處,如何拉人下水,如何給熊義報仇。

  這一日,那昌平君遍尋不得嬴政,哭訴無門,便求到了華陽太后的病塌前來。

  華陽太后年紀大了,前幾日只聽昌平君說,兒子死了,但那時華陽太后病得恍恍惚惚,半點精力也無,也沒聽個真切,直到這時才知曉,原來是熊義死了。

  因著昌平君和同出一國的緣故,華陽太后也甚為喜愛模樣俊俏風流的熊義,所以站在長輩的位置,她也較為疼愛熊義,如今聽到此言,當即便愣住了。

  “熊義……熊義……”華陽太后低喊了兩聲,誰知一口氣提不上來,整個人倒了下去,宮人們瞬間慌亂。

  昌平君也愣住了。

  他過來是哭訴的,誰知會惹得這樣的後果。

  此時嬴政大步走進來,面色冰冷,厲聲斥道:“昌平君這是做什麼?昌平君沒了兒子,便要讓秦國沒有太后嗎!”

  這句指責可算得上是極為嚴重了,直接從小家上升到了家國的地步。

  華陽太后在秦國未必多麼受人擁護,但她畢竟是秦王室的太后,如今昌平君將太后氣得暈倒的消息傳出去,必然引起百姓、大臣、宗室的不滿。

  昌平君全然未能想到這一茬。

  或者說,他壓根不關心華陽太后身體如何,只一味謀算著自身利益,所以哪裡會為華陽太后的病體考慮半分呢?如今會鬧到這般尷尬的境地,也並不稀奇了。

  “王上……王上……”昌平君訥訥出聲,臉上悲痛之色還未退去,但他方才的行為,已經令他臉上的悲痛變得可笑起來了。

  嬴政叫來侍醫為太后診治,隨後才看向了昌平君。

  “如今瞧來,昌平君隨心所欲,已然不將秦王室放在眼中了。既如此,昌平君還請回去好好歇息一段時日,將腦子休息清醒了再說!”嬴政這話說得可算是極為嚴重了,就同後世罵人腦子有病快吃點腦殘片一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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