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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會丟盡了顏面,還要面臨死亡的恐懼,他整張臉都變得慘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將自己拎著,往呂不韋住的地方而去。
那呂不韋若是知曉了……
還不得將他生啃了?
陳會打了個寒顫,這才知曉,原來從他對徐福起了殺心開始,他便是半隻腳邁入了地獄。
第65章
“……救命啊!”
這一日,一聲慘叫陡然在偏僻的巷子裡響起,驚得路人朝那院子中看去,卻只能看見半掩的門板,和一閃而過的衣角。路人驚了驚,心道,不會是被他撞上殺人了吧?
許久過去,才見兩名壯漢推開門出來,手中拖著一個面色發白、滿頭大汗的男子,那男子身上穿的袍子已經髒污不堪,出來時口中忍不住發著哀哀的叫喚聲,模樣好不狼狽。
只可惜,那男子拼了命地將臉往一旁藏,路人也來不及看清,那張臉,正是屬於他們蜀郡郡守的。
路人又往門內瞧了瞧,只見一白鬢男子扶著柱子,搖搖晃晃地站住了,距離他不遠的地方,還有幾名貌美的女子嚶嚶哭泣。
路人暗道一聲,莫不是碰上捉jian了吧?隨後搖搖頭,趕緊走開。這等家務事,若是不小心摻合進去,可要命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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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與嬴政同坐於廳堂之中,郡守府中的下人戰戰兢兢送來了茶水。郡守府中的人還有些不可置信,他們竟然見到了秦王。但見熊義公子都極為遵從,他們心底的畏懼便更深了,絲毫不敢懷疑這位的身份。
只是往日裡依仗郡守府之勢,處處欺壓的那些人,如今惶惶不安,深怕被秦王一根手指頭就摁死了。
不多時,便有一人走進廳堂來了,朝嬴政俯身道:“人帶回來了。”
嬴政點了點頭,“下到牢獄去,啟程回咸陽時便一同帶回。傳令讓李冰三日後前來上任。”
那人應聲退了下去。
徐福不知陳會被帶過去時,呂不韋是何模樣,心中還有幾分好奇。
正巧此時嬴政出聲道:“你替寡人走一趟,將東西拿回來……”
東西?什麼東西?
“太后御璽。”
徐福怔了怔,“當初不是在嫪毐那裡嗎?”
“不在嫪毐手中。”
所以秦始皇是要來拿走太后御璽?
“如今太后已逝,御璽雖無用,但也不能讓它留在呂不韋手中。”嬴政臉色陰沉,提到呂不韋,嗓音都陡然冷了幾分。
早從上次親眼目睹,嬴政從趙姬手中取回御璽,卻當面摔了個米分碎,徐福就看出嬴政的霸道了。哪怕他不屑去用的東西,他也絕不會留給別人。
正巧他也想去見一見呂不韋如今的模樣……
徐福點頭應了,“勞煩王上派個人為我引路。”
嬴政叫了個人前來,那人便彎腰帶著徐福出了門。桑中與柏舟二人對視一眼,跟上了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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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院門再次被推開,院中頗為敏感的人登時抬起了頭,怒聲道:“誰?”
徐福走在前面,他單手抵著門,慢步走了進來。
一對上他那張臉,呂不韋的臉色就變了。
“是你……”
若說憎恨嬴政,恐怕相比起來,呂不韋心中更憎惡徐福。這等小人,出現在嬴政身邊,扇動蠱惑嬴政,令人不齒,如今化為嬴政的爪牙,更令人噁心!
正是從此人出現後,他便再也無法掌控住嬴政了。
他的敗退便是從那時初現了端倪!
徐福抬了抬眼眸,一眼便瞥見了倚著門柱的呂不韋。
呂不韋怎麼衰老得如此之快?徐福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之色。
都說權利才能令男人永葆青春。呂不韋失去權利之後,也難免陷入迅速的衰老嗎?
意氣風發從他的身上徹底消失,徐福能看見的只有他鬢邊的白髮,眼紋和抬頭紋深深的面孔,發黃的膚色和乾裂的嘴,還有眼底的戾氣,和深藏的恐懼。
如今呂不韋還會恐懼什麼?他已經失到無可再失了,還有什麼能令他恐懼?因為陳會給他戴了綠帽子,所以讓他徹底陷入了暮氣沉沉之中?
徐福緩步上前,看著這位昔年之雄,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不過他的心中很平靜,大概是因為呂不韋同他站在敵對的位置上吧。
“你來做什麼?”呂不韋開口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微微抖動,臉上湧現了惱羞成怒的神色。呂不韋早就聽說蜀地來了幾個人,從咸陽而來,初時他有些驚懼,但是後來無意中在街頭見著了熊義的面容,他便放心了不少。嬴政若是真的不放心他活在蜀地,派人前來弄死他,絕對不可能是派熊義。
只是他沒想到,除了熊義以外還有個徐福……徐福是誰?如今同嬴政那般親密,若說嬴政還有信任的人,其中必然有他。嬴政會捨得放他來蜀地,那目的不是昭然若揭嗎?
呂不韋的臉色微微白了。
徐福偏過頭看了看旁邊還在低聲哭泣的女人。
這些應該就是呂不韋帶過來的姬妾了?
呂不韋臉色再度變了,他厲聲道:“把她們帶下去!”
呂夫人從裡面走了出來,她並不認識徐福,只是詫異地看了看徐福,有些不能理解,為何呂不韋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她叫來下人將那幾名姬妾帶了下去,隨後便跟著退開了。
“我今日過來,是為了……”還不戴徐福將話說完,呂不韋的臉色就已經變得極為難看了。徐福頓了頓,仔細瞧了瞧呂不韋臉上的神色,而後才道:“請呂先生交出一物來。”
為了強壓下心中的惶恐,呂不韋冷笑一聲,高聲道:“我呂不韋如今能有什麼東西值得惦記?竟是讓你從千里外的咸陽趕了過來!”
徐福掀了掀眼皮,神色淡淡,絲毫沒將呂不韋虛張聲勢的模樣放在眼中,“太后御璽現在何處?”
“什麼太后御璽?如今太后薨逝,倒是問我要起太后御璽來,可笑!”呂不韋譏笑一聲,目光冷厲。這副模樣倒是有幾分昔日呂相的風采了。
徐福很相信嬴政說的話,既然他說在呂不韋這裡,那就是沒錯的。徐福也不與呂不韋爭辯,只冷冷道:“呂先生交不交出來,今日我都是要取走的。只不過呂先生可以選擇主動交出,還是被我搜出。”徐福身後的桑中和柏舟踏步上前,二人身上氣勢凌厲,高大的身形無形中也帶給了人壓迫感。
如今呂不韋已不是相邦,他們兩人真要動了手,呂不韋也無處訴求。
他的臉色來回變幻了好幾個顏色,呂不韋這才想起一點來。
陳會身為蜀郡郡守,誰敢將陳會拎到他跟前來羞辱他?
……嬴政也來到蜀地了?!
呂不韋的腦子裡飛快地閃過這個想法,他的嗓子驟然變得干啞起來,方才強做出的凌厲模樣就如同空中樓閣,一推就散了。
“是嬴……秦王讓你來找我要御璽的?”
徐福掃了他一眼,冷漠的目光倒是有幾分嬴政的神韻,“不是找你要,是給呂先生一次機會。”
呂不韋聽罷大笑起來,“未曾想我呂不韋也有今日,竟被你一小兒欺到頭上來。”呂不韋如今也只能嘴上逞逞能罷了,他忍著屈辱,咬牙從袖中取下來一布囊,原來他一直都隨身攜帶著。
徐福挑了挑眉,伸手接過那布囊,打開一看,只見裡面一小方玉,瞧上去形容精美得很。徐福也沒細看,反正他也辨不出真偽來,於是只掃一眼便合上了布囊,然後隨手丟給了一旁的柏舟。
注意到這瞬間呂不韋臉上閃過不舍和不甘的神色,徐福這才篤定,那御璽應當是真的了。
御璽拿到手,呂不韋如今的模樣他也見到了,再奚落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徐福轉身就往外走。等他帶著人走到門口時,身後的呂不韋已經站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
呂夫人發出一聲驚呼,忙小跑出來,將呂不韋扶住,等扶住一瞧,她驚駭地發現,呂不韋的臉上隱隱泛著青色。
呂不韋死死地咬著牙,目光盯著徐福遠去的背影,面上閃過種種悲憤、羞惱之色……他竟然在徐福面前跌倒了!何等恥辱!
徐福聽見了聲音,卻沒回頭,徑直帶著桑中二人走了出去。
待他一走,呂不韋便憋不住從喉中噴出一口血來,呂夫人驚慌不已,口中連忙大喊,“來人!來人……”呂不韋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額上的青筋幾乎要蹦出來,“無事,扶我……扶我起身……”
呂夫人驚慌地點著頭,將呂不韋從地上扶了起來,呂不韋一把推開呂夫人,搖搖晃晃往書房而去,等進了門,他便用盡力氣將那門緊緊關上,不讓自己狼狽的模樣再展現在眾人面前。
他閉了閉眼,耳邊似乎還響著昔日眾人俯首相拜,稱他呂相的聲音。
他何曾想過,他會落到今日呢?他呂不韋自認眼光卓絕,是最為成功的商賈,後來成為相邦、秦王仲父,攬一國大權,其下門客三千,著了《呂氏春秋》,他本該是在史書上令後人敬仰的一筆……
為何……為何卻變成了如今模樣?
嬴政來了蜀地,定是要殺他了……他容不下他的……想一想胡姬,想一想方才狼狽不已的陳會,再想一想來到此地的徐福……還有腦海里飛速閃過的嫪毐和趙姬的面容……他的擔憂終於成真了。
趙姬死了,馬上便要輪到他了。
呂不韋的臉色陡然變得扭曲起來,可他不願死在嬴政手中!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桌案旁,抓起桌案之上的酒器,仰頭飲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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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再回到郡守府中時,整座郡守府已然變為了嬴政的地盤,他命人做了飯食,買了美酒,徐福進門來,正見食物們被放置於桌案之上。
嬴政坐於首位,他下首的位置顯然是留給徐福的。
見他進來,嬴政便問:“可餓了?”
徐福是有些餓了,便點了點頭,由內侍引著他在桌案旁坐下。
等坐下之後,徐福才發現,廳中並不見熊義身影。這是識趣地躲起來了?徐福將疑問拋到腦後,與嬴政一同用起飯食來。能如此悠然地享用飯食,打來了蜀地以後,便很難再有了。此時放鬆下來,自然氣氛和樂,連飯食都多用了一些。
一面是和樂融融。
另一面,夜幕低垂,呂夫人許久都等不到呂不韋從書房出來,她臉上閃過疲倦之色,命侍女將飯菜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