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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諸大臣散去,奉常寺的人便見代表著秦王的趙高從宮內走了出來,趙高神色冷凝,輕飄飄地瞥了他們一眼,淡淡道:“此乃你奉常寺中人,劉奉常可想好如何向王上做交代了?”

  “這……這……”劉奉常原本就是個慫包,此時見趙高一出來,登時就嚇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還是熊義上前道:“劉奉常也為此事心焦不已,懇求王上給我們一次贖過的機會。”

  趙高冷笑一聲,“如何贖過?”趙高此時的模樣,哪裡還像是平時里在寢宮中與徐福笑著閒聊的人。

  奉常寺眾人對趙高升起了膽怯之心,竟是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住。

  徐福發覺,長期待在秦始皇的身邊,氣勢是當真會被影響的。

  熊義還是不急不緩道:“查清那人之過。”他倒也不愧是常年跟隨父親在宮中來往的人,此時絲毫不慌亂,奉常寺中人已有不少心底對他升起了幾分敬佩。

  趙高還要說什麼,卻見一內侍從里疾步走來,附在趙高耳邊說了些什麼,趙高的臉色微微變了變,說不出的複雜。

  “王上有令,召徐太卜前去。”

  熊義嘴角的笑意變得玩味起來,“王上只召徐太卜前去?”

  趙高神色冷然,“只召徐太卜前去。”

  其餘人也只是心中感嘆了一句,深受王寵。

  徐福挺著背脊,仿佛不認識般,只與趙高淺淺點頭,隨後便跟著他往王宮中去了。

  熊義望著徐福的背影,心中嗤笑。徐福與王上還真有幾分關係……不過敢染指王上的人,那才算是有滋味啊……

  熊義心中只圖痛快,卻也不曾想,嬴政哪裡是那樣心胸寬闊的人?嫪毐死成什麼模樣,將來說不準他就會死得比那還要慘。昌平君又如何?能比得過昔日的呂不韋嗎?華陽太后又如何?最後不還是要同趙太后一樣死的?

  這頭徐福跟著趙高進了殿。

  這還是他頭一次如此鄭重地隨著趙高踏進處理政事的殿中來。

  嬴政往日裡便是於此召見大臣。

  徐福總覺得在寢宮中他與秦始皇是一個模樣,在這裡應當又是另一個模樣,所以他並沒有沒大沒小地上前與嬴政搭話,而是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徐太卜可知方才那人被拖下去以後,便身亡了……”嬴政淡淡開口。

  徐福心中驚了驚。

  他怎麼會知道?那人又不是他弄死的。

  “不知。”

  嬴政聲音中夾雜著些微怒氣,“方才宮中太醫上前查之,竟是從那人身上發現巫蠱痕跡。”

  嗯?巫蠱?那瞬間徐福有些茫然。他知道太醫是擅巫醫之術的,與巫術一道常打交道,但這怎麼看出巫蠱痕跡的?而且奉常寺中隨便一個人,怎麼好端端的,身上染上了巫蠱的痕跡?

  徐福正疑惑呢,就聽嬴政道:“此事重大,奉常寺若要脫罪,便要全力肩負起此事,寡人對徐太卜信任有加,便將此時交予徐太卜來查明。”

  其實徐福並不知道此事哪裡重大了,不過考慮到古代對於巫蠱之事的重視,尤其此事還發生在大儺時,便覺得能理解幾分了。

  嬴政將此時在眾目睽睽之下交給他,是為了……故意提拔他?

  徐福望向遠處桌案後的嬴政,嬴政神色漠然,甚至夾雜著一點怒氣,但是徐福無意中與嬴政的雙眸對視,卻發現嬴政的眼眸里還帶著幾分柔和。

  他並沒有真的發怒。

  徐福心中差不多已經有了數。

  此時徐福聽見一個中年男聲陡然響起,“義兒也在奉常寺中,他身為典事,與此事也脫不了干係,不如便請義兒也參與調查中來?”

  “不必了。”嬴政一口拒絕了。

  徐福這才注意到一旁還有個中年男子,穿著官服,長著一張大眾臉,還微微有些發福,似乎正是上次在馬車上看見的那位昌平君,也就是熊義的父親。

  他口中的義兒,指的是熊義?

  幸好秦始皇給拒絕了。

  昌平君還欲再說什麼,卻在看見嬴政臉上的森寒之色後,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昌平君也不蠢,他知道如今的嬴政不可同往日而語了,嬴政的逆鱗不能輕易摸。那嫪毐與呂不韋甚至是趙太后為何會落得這個下場?不就是因為與嬴政爭權嗎?嬴政最忌諱別人越過他去,要爭這秦國大權,如今他才剛坐上右丞相之位,還是安分些更好。

  昌平君閉了嘴。

  嬴政滿意點頭,便打發徐福下去了。

  徐福走在長長的走廊上,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突然想到,那龜甲所卜之事雖然不能卜出個準確結果來,但他還能觀個天相,算一算八卦盤,再不濟,他還可以測個字,抽個簽……那麼多辦法,他就不信自己算不出來。

  他心中登時安定了不少。

  徐福回到奉常寺中後,隨之秦王的命令也下來了,接到王令後,劉奉常鬆了一口氣,熊義面色不虞,而其他人看著徐福的目光卻夾雜著同情。

  他們原本以為徐福頗受王寵呢,但頗受王寵也不是這麼個寵法啊!

  王令已下,若是屆時徐福什麼也查不出來,那便是罪責加身啊!

  這等詭異之事,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查的差事,誰能想到偏偏落在了徐福的身上呢?

  眾人心中那點艷羨頓時便煙消雲散了。

  求個王寵,還不如自己安生度日,在奉常寺里瀟瀟灑灑快活過去。

  徐福坐下來剛要寫個字出來測一測,便有內侍欲將他請到王宮中去了,那內侍道:“截至查清此事為止,徐太卜方可返回奉常寺。”

  其他人聽了只覺心中同情更甚,而徐福除了有些討厭計劃被打亂以外,其餘的情緒倒是沒有。如此看來,占卜後續事宜也不需要他負責了。

  熊義走到徐福的面前來,按住他桌案上的竹簡,笑了笑,道:“既如此,那徐太卜之事便交由我來負責。”

  熊義臉上的笑容故作熟稔,徐福心中頓時翻湧著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徐福鬆開手,任由那竹簡被熊義抓起來。

  那是大儺之前占卜所得的結果,被他寫在了竹簡上,他猶豫了一下,將兩種結果都寫了上去,如今還沒分辨出誰對誰錯來,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想到最後竹簡還是要被送到嬴政的面前,徐福便不覺有什麼了。

  大不了那時他直接從秦始皇那裡拿過竹簡來改就好了。

  這種直接通後門通到最高處的感覺,還是有些慡的。

  將事務全部交予他人,徐福便頂著或同情或擔憂的目光隨那內侍離開了。

  內侍駕著馬車,帶著他到了嬴政的寢宮外,嬴政並未歸來,寢宮內十分安靜,宮女們還是言笑晏晏地與他說著話,與往日沒有半分區別。進一趟王宮,對於徐福來說,已經如同吃個飯那樣簡單了。

  徐福在寢宮中休息了一會兒,到吃晚膳的時候,他才將嬴政等了回來,而嬴政歸來之後,也並未與他提起那巫蠱之事。

  他就知道,什麼巫蠱之事,根本沒被秦始皇放在心上!

  但任務畢竟落在他的肩上,徐福還是問了一句,“王上,那巫蠱之事?”

  嬴政輕描淡寫地道:“此事你不必管,趙高會去處置。”

  徐福覺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他的用意。

  秦始皇這是讓自己白撿功勞?

  天上掉這麼大餡餅給他,秦始皇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是計劃給他升官?

  徐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對巫蠱之事有幾分興趣,可否與我瞧一瞧?”他近日看的古籍之上便有記載,原本他對這些旁門左道便有些興趣,後來還想著沒有練手的機會,如今便正好送上門來了。

  嬴政頓了頓,慡快道:“那寡人便命趙高協助於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身錯覺,徐福總覺嬴政的口氣似乎透著寵溺一般。

  寵溺啊……

  來自秦始皇的寵溺啊……

  徐福心中暗自打了個哆嗦。真是太可怕了!果然是卦算多了,腦子都鈍了。

  ·

  兩日後,徐福剛擼起袖子準備與趙高查起此事,同時,那奉常寺也送來了卜卦的竹簡,上面匯集了關於下一月的卜卦結果。

  徐福見狀,先放棄了追查巫蠱之事,而是直接問嬴政要那竹簡。

  “之前時間急,我未來得及對自己的判詞做個修改,左右竹簡也是送到王上這裡來,便麻煩王上將那竹簡給我,我再修改一次。”徐福的口氣透著連自己都沒發覺的理所當然。

  嬴政很樂意滿足徐福的要求,當即便讓內侍拿著竹簡到了徐福的面前。

  徐福將竹簡展開放在小桌案上,還命人端來杯盞,打算蘸水在桌案上測字。

  杯盞很快被送來,但徐福看著面前的竹簡,卻是呆了呆。

  那竹簡之上,關於他的結果,只涉及了一句話。

  哦不,準確的說,就三個字。

  無不利。

  自己的心血被人隨意抹去的感覺……

  徐福心中一聲冷笑,真是糟糕透了!

  再看竹簡之上其餘判詞,在他的眼中統統都變作了垃圾。

  徐福心中有自己的高傲,被侵犯時,他當然會忍不住立時炸毛。徐福按下竹簡,面色冰冷,仰頭對嬴政道:“王上,可否賜我一字?”

  嬴政想到之前玉璽丟失時,徐福便問了他這樣一句話。

  嬴政看著他桌案上的竹簡,問道:“這竹簡有何不對?”

  “我只是想印證一下心中想法罷了。”徐福冷聲道,哪怕是面對嬴政,他也沒有半分緩和的味道。

  嬴政終於發覺到了徐福的不對勁,他不再多問,當即給了徐福一個字,“異。”

  異樣的異。

  徐福伸出白玉般纖長的食指,蘸了水,在桌案上龍飛鳳舞畫了個篆字出來。

  嬴政的心神全在徐福那手指上去了,哪裡還記得看他在桌案上寫字,又是要做什麼。

  徐福抿了抿唇角,水跡漸干,同時,殿中眾人聽他朗聲道:“上形似水,江河流水而來,匯聚成海。下形似刀戟包裹,為殺伐凶患之意。水從天上來,形成禍。”

  “請王上再賜我一字。”

  測字若是為求個準確,許多人便會測三個字,求得最後結果。

  如今徐福為了把竹簡上其餘人的判詞壓個乾脆利落,他便也向嬴政求三個字。從嬴政這裡得字,算出最後結果來,那不是更有震懾力嗎?哦,要說這些人不懂測字之法。他們信不信管他何事?測對了的事,那便總會有應驗的一天,何況,秦始皇信他,那就勝過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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