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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卻心中卻覺得更不快了。徐福的謝意並不算誠懇啊。

  侍醫很快被請來,用膳不得不被中斷,侍醫為徐福雙手檢查上藥後,開口道:“並非大事,水泡破開,傷口會在短期內沾水便覺生疼,過幾日便會好了。”

  嬴政的臉色卻依舊不見緩和,他的目光緊緊黏在徐福那雙手上。

  徐福的手被塗抹了綠糊糊的糙藥,看上去被糟蹋得有點丑,但在嬴政眼中卻並不覺得如此。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蜷起,上面帶著紅痕和綠綠的藥跡,越發襯得他的手白如玉。

  嬴政突地想到他命人新造的玉璽,色澤瑩潤,質地均勻,美得通透。

  就好像徐福雙手一般。

  以人比玉,這也算是頭一樁了。

  就這樣一雙受傷的手,也能讓嬴政心底滋生出點兒蠢蠢欲動的意味來,嬴政覺得自己真的是病了,還病得不輕!簡直與隨處發。情的獸類差不多了!

  嬴政臉色更黑,頓時失了胃口,他將手中筷子拍下,突然起身道:“寡人還有事,扶蘇便陪著徐先生多用一會兒飯食。”

  扶蘇不明所以地點著頭,模樣乖巧。

  徐福也是一臉不明所以地看著嬴政走出去。

  不過嬴政的早退並不會妨礙到徐福的胃口就是了。

  *

  奉常寺門口有一少年已立了許久,蘇邑打後頭來時,一眼便瞧見了那個身影,穿著官服,色如春花。

  怎麼愣在這裡?蘇邑心中不解,出聲喚道:“徐太卜。”

  徐福神色還有些恍惚,被蘇邑這麼一喊,他登時就回過神來,裝作於大門前深思人生、深思未來的模樣,淺淺地“嗯”了一聲,抬腳往裡走去。蘇邑被徐福的模樣誆到,心中頓時也不覺疑惑了,他隨著徐福往門內而去,口中一邊道:“今日便定能將那偷竊之人抓住。”

  “勞煩。”徐福道了個謝。

  蘇邑立時又覺心跳加快,半晌說不出話來。

  徐福心神也全然未在失竊一事上,他到了位置上坐下,抓起桌案之上的杯盞,捧在掌心,思緒卻是飄到昨夜驚夢之中。

  他知道秦始皇入夜以後時常會做夢,每每秦始皇從夢中驚醒,他都有所感,只是冬夜寒冷,徐福也懶得掙扎著爬起來罷了。那時他還將疑問埋於心中,想著秦始皇怎麼做夢做得如此頻繁?也不知做的是怎樣驚恐的夢。而昨夜,徐福也終於體會到那種苦楚了。

  瑰麗又顛倒的夢境,色。欲糾纏。

  真是太可怕了。

  無所畏懼的徐福終於理解了為何秦始皇每次驚醒過來,都那麼痛苦了,渾身不由自主,欲。望被支配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徐福想著想著便面如菜色。

  廳中其餘人只當他還在為竹簡失竊一事生氣,竟是氣勢冷凝到這種程度,眾人都不自覺地連走路都變得小心了起來。

  唯獨一人膽大,徑直走到了徐福面前來,微微躬腰問道:“徐太卜,不知王上選定了哪一日為吉日?”

  徐福抬眼斜睨了他一眼,因為心情不愉,他的聲音也平白冷了不少,“二十一日。”

  面前的人正是與他打賭之人,原本徐福還記不住他的名字,不過蘇邑留意此人之後,便在徐福耳邊提起了他的名字。

  他叫趙毅,家中與秦國王室有些淵源,不過這個淵源太過久遠,趙毅也很難在秦王跟前得到青睞,靠著祖宗庇蔭,他入了奉常寺,對於王柳之流甚為不屑,面對徐福,他心中又極為不服。王柳一倒,徐福正得意。所以在蜡祭之前,趙毅便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

  趙毅生得也算勉強能稱作好相貌,他臉上的表情原本是極平淡的,只是在聽見徐福口中吐出這四字之後,趙毅沒能壓住臉上的神色變化,登時就閃過了不忿之色。

  他不甘心。那日王柳在廳中言辭激烈地與徐福對抗時,他將王柳的話都聽入了耳中。王柳言語間暗指徐福顏色過人,以此換得秦王寵愛。趙毅上心過後,便愈想愈覺得是如此,不然以徐福年紀之輕,本領之弱,又怎能在背景不明的情況下,坐上太卜令的位置呢?照他看來,所依仗的不過是秦王寵愛罷了。

  如今再看這個結果,趙毅頓覺一定是徐福背後動了手腳,或者秦王因徐福之故,連他的竹簡看也沒看一眼,便定下了日期。

  徐福目光冷颼颼地打量著趙毅,他不急不緩,聲音冷然地問道:“趙太卜似乎知道我選的吉日是何時?”

  趙毅迎上徐福的目光,笑道:“二一非我所選,自然是徐太卜所選了。”

  徐福收回了目光,不再言語。

  如今趙毅的可能性最大,不管是從對奉常寺的熟悉程度,還是與看守人的關係,又或是作案動機上。但趙毅藏得真好,至少徐福沒能從他身上發現什麼不對勁。

  問到結果,趙毅便轉身離去了,等他一轉過去,臉色便立刻沉了沉,心中的自然是對這個結果有所不滿的。

  其餘人也早料到了這一幕,心中只當看個笑話。

  從王柳一事,他們便知要對付徐福不易了,怎麼偏偏還有人不自量力呢?

  趙毅所選為二九日,與徐福相隔的時日並不長,一般人或許會覺得,時日如此接近,焉能辨出個誰好誰壞來?但在吉日測算之法上,莫說是不同的兩天了,哪怕是緊挨著的兩個時辰,吉與凶都可能是截然相反的。

  若是徐福知道趙毅心中所想,一定忍不住大笑。

  就這樣的水平,也敢與他相比?

  徐福在這個時代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他所學全是匯聚古人之精華,雖然有些方法與技巧已經漸漸遺失在歷史長河中,但不可否認的是,在他那個時代,卜卦、求籤、相面等等諸多算命的方式,已經進化到一個先進的地步了。

  就好比他人只用龜甲占卜,他們如何測吉日呢?將這一月,每一天都拿來求一求禍福吉凶,便可知這一日究竟能否得用。速度自然慢了不少,稍有不慎,還容易出差錯。

  龜甲占卜這玩意兒本來就是少時靈,多時不靈。

  再有靈氣的東西,你求得多了,那靈氣也就被消磨了。

  徐福自有卜算吉日之法,他瘋了才用龜甲來占卜。所以那日看似他在用龜甲占卜,實際只是在心中默默測算罷了。他很快便排除了不少凶日,之後再從吉日之中挑選最為合適的日子,既快捷,又穩妥。誰輸誰贏,從那時起基本已經奠定。

  這時有人送來了祭祀大禮服,乃是被選中的太卜、太史及太祝在蜡祭上所穿的衣袍,其中以太祝的祭祀服最為精緻莊重。

  自然又引來一番或艷羨或妒忌的目光。

  其中以徐福和蘇邑二人最拉仇恨。

  徐福和蘇邑都是後來新人,蘇邑也就罷了,與眾人都還處得不錯,那徐福之前還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偏的又氣質高潔,與他們格格不入,這樣一個人物卻是上升最快的,怎麼能教人不妒忌呢?

  當然,如果這些人知道,蘇邑之所以也會被選上,也不過是徐福大筆一揮的事兒,他們肯定會連蘇邑也一起嫉妒上。

  抱大腿抱大腿,竟是真的被抱到了!

  不過等了一會兒,眾人便收起心中嫉妒了,甚至有的人心中還隱隱發笑。

  那祭祀禮服,誰都發到手中了,怎麼偏偏少了徐福的呢?這是漏了?還是徐福將被從蜡祭禮名單上除去了?

  別說這些人了,就連蘇邑臉色都微微變了,但他又不好在此時上前問徐福。萬一真的出了紕漏,他此時上前去問,豈不是在徐福心上扎刀子嗎?

  徐福心中也掀起了驚疑狂cháo,但他什麼打擊沒受過?再壞也不會比昨夜的夢更可怕了,徐福面上表情淡淡,沒有絲毫的撼動。

  原本還想著看笑話的人,此時倒也不得不收起臉上的笑意。

  不管他們如何不忿徐福坐上了太卜令的位置,單看徐福此時氣度,他們便登時落後了一大截,如此嘲笑下去,還有何意義呢?

  眾人訕訕地對視一眼,各自歸位。

  而徐福則是在這個時候將那看守的人叫來了,本以為沒戲可看的眾人,心臟陡然又提了起來。徐太卜這是要動真格了?

  看守的人到了之後,便跪倒在了徐福的腳邊,若不是徐福神色太過冰冷,那人或許還會抱住徐福的腿求饒。

  “徐太卜,此時確與我無關啊……”那人口中苦苦辯解道。

  “你負責看守,你卻失了職,且不說偷竊之人與你有沒有關係,但你怎麼能理直氣壯說此事與你無關?”徐福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人,絲毫沒有因為地方露出軟弱求饒的一面,便立即心軟。

  因為常年算命,從某些方面來講,徐福的思維是相對比較理智的,能令他同情心軟的人或事,實在少之又少。

  像看守人這樣的,徐福並不覺得有何可同情的。

  拿什麼錢行什麼事。

  他在這個位置上,享秦國秩,那他便應該全力而為,履行自身職責,若沒能履行,他當然也要擔責任,真以為跪地求個饒便能免了?若是裝裝可憐即可得豁免,那豈不亂套?

  “我……”那人被徐福堵得啞口無言。他只當徐福為表寬容大度,放他一馬,只嚴令抓住那賊人來呢。

  看守人頓時面露苦色,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極點。

  “將那日之事細細道來,你何時檢查過,何時之前竹簡還未失竊,何時之後你便發現竹簡失竊,當時你在做什麼?都一一講清楚。”徐福聲音冷硬。

  看守人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目光東瞟一眼,西瞥一眼。

  “那日……那日,入夜後,我便留守於奉常寺,丑時我曾檢查一次,竹簡尚在。寅時我去打了些水來,又檢查一次,竹簡仍在。卯時三刻時,竹簡便、便不在了……”

  “那時你在做什麼?”

  “……不、不慎睡著了。”看守人說著再度打了個哆嗦。

  徐福冷冷地看向他,目光凌厲,“這還叫與你無關?若不是我態度嚴厲,你是不是便要隨意糊弄過去了?”

  看守人趴在地上,身子抖動,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徐太卜饒我一次!那竹簡我確實不知如何丟了啊!我要那竹簡也沒用……我……”

  徐福打斷了他,“你可有看見什麼鬼祟之人?”

  “沒、沒有。”

  不等徐福開口再說話,蘇邑已經上前,看上去精精瘦瘦的身體卻是陡然爆發出一股力量,單手便輕鬆將那看守人拎著衣領提了起來,“有還是沒有,可要謹慎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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